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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夕阳沉没，海天相接处逐渐变得黯淡、模糊，好在沙滩上燃起了丛丛篝火，火光水影交相辉映，同样是一副美丽图景，此时男男女女沿着海岸漫步，也算是别样的花前月下。
这是颜栎和纪烨然的第二次单独相处，自然也就比先前多了些熟稔和亲近。
不同于之前的客气试探，这次纪烨然说话就直接多了。
看见一层一层涌上岸的浪花与泡沫，纪烨然叹一口气，面色深沉，颜栎还以为他要说两句潮起潮落、日月更替之类的话。
没想到他说：“你喜欢吃海鲜吗？对了，我海鲜过敏。”
“真可惜，”颜栎笑了，“听说节目组晚上替大家准备了海鲜大餐。”
纪烨然更加郁闷，连连摇头，视线落在被冲上岸的鱼蟹之上，他毫无形象地跑过去，把它们捡起来，又丢回海里。
等到他再度跑回来，颜栎对他的态度也自然不少，她问道：“纪老师入行多少年了？”
纪烨然脸色古怪，摆手推拒，“别别别，我又不是什么长辈，叫我名字就好。”
颜栎像是被他逗笑，想了想，谨慎称呼，“好的，烨然哥。”
纪烨然抬头望天，回想了一阵子，说道：“如果从选专业开始算，十八岁开始，也有八年了吧。如果是从小时候开始算……那就说不清了。”
纪烨然出生于演艺世家，父母都是话剧演员，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他从小耳濡目染，无形之中也影响了自己的职业发展。
颜栎点点头，笑着瞥来一眼，“那称呼一声老师也不为过。”
“哎你——”纪烨然面露无奈，干脆脚下使坏，扬了一捧沙盖在颜栎的小腿，笑了两声，倒退着跑开。
颜栎飞快闪躲，一层细沙落在裙角，有点狼狈，更多的却是天真意趣，她也露出笑容，十分配合地追了上去。
……
两人追逐打闹，险些跑到了活动区域之外，工作人员跟在后面提醒：可以了，别跑了！
倒不是说离开了拍摄区域，只是前面是其他嘉宾的活动范围，万一那边气氛正好，画面里忽然闯进去两个人，不是大煞风景吗。
颜栎停下了脚步，纪烨然注意到她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两人都站在原地调整呼吸，面对面叉腰站着，视线交汇，都有点满足与好笑。这样不顾形象的奔跑，都有悖两人的初衷，但真正置身其中，又感到一点无所顾忌的自由，很短暂，很难得。
在这片刻寂静中，对面竟然也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呼喊：好了，别往那边走了！
颜栎抬头一看，隔着一排彩色的旗帜，对面区域也有人往这边走来——是徐杳邈和钟语宁。
工作人员提醒了一会儿，发现各位嘉宾都无动于衷，甚至已经打了个照面，也就不管了。
徐杳邈越走越近，隔着那一排彩旗，堪堪站在越界前的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他先看向纪烨然，“烨然哥。”
又看向颜栎，有点迟疑，笑道：“小颜老师。”
这称呼亲近而不失尊重，是徐杳邈一贯被人称道的高情商、低姿态。
但颜栎脸上的神情却说不上来，总之不像是高兴。
纪烨然正要说点什么，对面的钟语宁也跟了上来，她蹦蹦跳跳，很快乐轻盈地站在徐杳邈身后，然后伸手一推。
彩色旗面被手臂拂动，徐杳邈踉跄一步，踩上了另一队的活动区域。
钟语宁正笑呢，乐于见到自己的恶作剧有了理想的结果，忽然见到颜栎对她招手，歪了歪头，说道：“你也过来。”
尽管钟语宁很不愿意承认，但早些年团队训练的记忆刻入了肌体，她听见队长发号施令，脑子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照做。
这下，钟语宁也站了过来，本队两人都踩上了别人的地盘，场面有些怪异，她做个鬼脸，又去拉徐杳邈，“好啦，回去吧，不玩了。”
颜栎却说：“既然碰见了，就一起走走吧。”
徐杳邈说道：“好。”
钟语宁悄悄瞥他一眼，忍不住怀疑，这样不假思索，他是否也同样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
四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各占一角，每个角落都能看见其余三人，稍微有点无处遁形的意思，好在火光明亮，空气在眼前涌动，遮蔽了部分视野，多少免除一点尴尬。
这四人之中，最有谈兴的当属钟语宁，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话题切入口，左右看看，也只能和颜栎说话，“栎栎，有一年团综，我们去了海岛，你还记得吗？”
“嗯，当然记得。”颜栎回答得很快，“我记得你去玩冲浪板，结果被浪打翻，幸好救生员把你捞了回来。”
“喂！”钟语宁没想到她张口就提自己的糗事，一时也顾不得表情管理了，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连游泳都不会，一靠近岸边就尖叫往回跑！”
徐杳邈和纪烨然都笑了。
颜栎却不以为意，说道：“我现在不害怕了。”
……
周围越来越安静，篝火渐渐熄灭，海浪起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隔着遥远的距离，隐约能看见闪烁的光亮，大概是海上船只的航标灯。
随风传来一阵香气，有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大喊，提醒各位：“沙滩漫步”结束了，接下来可以进入帐篷，享用海鲜大餐。
颜栎看向纪烨然的方向，“那我就不陪你了？”她指的是此前关于海鲜过敏的对话。
纪烨然笑得无奈，“哎，太过分了。”
徐杳邈脚步一顿，快速打量纪烨然一眼，不动声色揽上他的肩膀，只催促道：“走吧，导演在催。”
*
室外录制与室内录制毕竟还是不同，室外有广阔天地，即便背后跟着几台机器也可以装作看不见，而一旦挪到室内，场地本就狭窄，一排排镜头架在眼前，对面一群工作人员缩在角落，让人无时无刻不绷紧神经，意识到，这是在工作。
四张方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烹制好的海鱼海蟹，另有一些切好的牛排羊排，摆在了纪烨然的面前。
纪烨然不由得感动道：“导演，你对我太好了。”
金杰瑞见状坐不住了，隔了两个座位也要挑食，“不行不行，怎么给纪哥开小灶啊？我们来做游戏吧，赢了的才能吃。”
于是，导演又适时地摆出一些游戏道具，放到了众人面前。
经过这两三天的短暂相处，颜栎越来越佩服金杰瑞，年纪小、性格活泼、心思活络，擅长在人堆里调和气氛，又能及时推进节目流程，难怪他回国不过两年，已经是各大综艺的常客，这实在是一份真本领。
再看其他人，华娆、冯争鸣本就是用来镇场的前辈，不需要太过表现，正常发挥即可。
徐杳邈……他的演艺事业如日中天，观众急于了解他的一切，仅仅露面就有热度，和他相对照的，是纪烨然与宋棠，两位科班出身，却作品平平的两位演员。
至于最后的，钟语宁、颜栎，更是背景板中的背景板，添头的添头，虽然钟语宁有投入资金，多少能得到一份优待，但最终节目呈现、观众反响，都是难以预料。
隔着中间热闹的几个人，颜栎看向坐在另一端的钟语宁，对方也有所察觉，掀起眼帘对她一笑，端起面前的杯子，向她示意。
颜栎也回了个笑，有些释然，无论将来怎样，至少她已经不害怕了。
*
当日集体录制结束前，导演给了一个稍显奇怪的提示，“今晚是最后一夜，大家可以把握最后的机会，相互交流，注意辨别是非。”
等到踏入住宅区，看见走廊与楼梯间新增的几个移动机位，这才明白，实际录制还没结束，只是转换了场地，借休息之名，展开一些“暗中交流”的剧情。
颜栎回房间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按照工作群里的提示，换好日常打扮，换个素面朝天的妆容，换个漫不经心的姿态，等合适的时机去走廊和别的嘉宾交流信息。
颜栎做好一切准备，人也等在门口，却又迟疑了，并不是面对镜头累了烦了，只是……徐杳邈就住在隔壁，彼此开门关门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而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
她等待的时间过于长了，工作群里不断响起提示，导演甚至亲自发来信息，颜栎避无可避，拧开了门把手。
下一瞬间，几乎是在同时，隔壁房间也打开了门。
徐杳邈探出头来，先是环顾四周，然后回头看见了她，面露惊讶，“好巧，小颜老师。”
颜栎倚在门边，默不作声打量他，他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是早几年留下的习惯，那时他初出茅庐，一张脸年轻稚嫩，不想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干脆打扮得深沉，借此增加一点迎接审视的底气。深不深沉另说，但穿在他身上，多暗淡的颜色都多了一点光彩。
颜栎盘算着此时绕开他的可能性，导演说的是多多交流，却没有框定交流的对象，所以，哪怕她一言不发就这么离开，之后也都能合理解释。
徐杳邈手里拿着一张卡纸，上面有些勾画的痕迹，他说道：“我这边整理出一些线索——”
颜栎等待着，她心想，如果他敢说“我们可以一起看看”或者是“应该对你有用”，这类寻常而客套，却让人难以拒绝的话，那么她一定不理他。但除此之外，此情此景，他还能说什么呢？
“你能帮我一下吗？”徐杳邈说道。
……
呵，真会说话。这下是真的无法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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