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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可以为爱付出一切……”颜栎重复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是吗？”
徐杳邈没有回答，以他的视角，也的确没有多少发言权。他把王涂野留下的手稿递过去，“这是个系列故事，你可以多揣摩揣摩，女主角的试镜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颜栎心里一震，这才有了点确切的实感，兜兜转转，她又站在了相似的命运岔路口。
但和过去不同的是，她不再寄希望于小概率事件，她更笃定，也更坦然，有机会就去争取，就算机会流失，也未必没有重来的时候。
颜栎接过剧本手稿，转身走出影音室，她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小心擦过徐杳邈的肩膀，随即感觉到他往后一退，彻底让出一条路。
颜栎不禁失笑，徐杳这个人总是这样，好像被框在一套自我设定的行为准则之中，他从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或者大胆的尝试，他并不是缺乏勇气，只是需要得到一点引领，一点嘉许，才能做出下一步行动。
曾经，颜栎在他身边担任这样一个引领者的角色，她和他是互利共生的一对生物，是彼此嵌套的一串锁链，相互依靠相互牵制，从对方身上汲取养料，也用尽全力向上攀缘，想要一起达到目的地，如果谁先一步独立存活，可视作一种背叛。
然而，时间毕竟不是琥珀，不能定格，事态的发展难以预料，背叛是不愿意也必须承担的结局。就像徐杳邈也不再只是徐杳。
颜栎很快走到门边，本想直接离开，却还是保留了一点客套，“我走了。”
徐杳邈没有跟过来，依旧半倚在影音室的门框旁，隔了一定距离，他的声音也有点含糊不清，“我们和好吧。”后面又跟一句，“……可以吗？”
颜栎没想到他会说出口，她为这意料之外蹙起眉头，手上脚下的动作却没停，最终只是回头看一眼，说：“我不喜欢。”
*
这栋住宅八层楼高，共分为四户，颜栎平时除了工作很少出门，自然也没有闲心关注邻居是些什么人，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警惕，从来不会在外闲逛。
而此时，颜栎竟然有了一点闲情逸致，没有搭乘电梯，沿着楼梯间慢慢往上走，瓷白色的楼梯盘旋而上，抬头望去像是空中楼阁，让人感到微弱的眩晕。即便是这样，颜栎还是心情不错，甚至哼着小调往上攀登。
不得不承认，徐杳邈搬家，搬到这里来，的确让她感受到了一点点安全感，连同她的家也变了意味，不仅仅是落脚的居所，变得可以信任，像是真正的动物的巢穴。
颜栎很快走到自己家门口，却发现陈茹正在门外两三米的位置徘徊，一脸的纠结犹豫。
颜栎便有些愧疚，她差点忘记自己多了个助理，她问：“等久了吧。”
陈茹也被突然出现的颜栎吓了一跳，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刚刚才到，正准备发消息给您……”她敲门没听见回应，又担心会打扰，想编辑信息问问呢，又在纠结如何措辞。
颜栎开了门，回头说道：“你也去物业那里拿一把备用钥匙吧，方便点。”
陈茹赶紧答应，把打包好的一堆吃食放到桌上，又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我在小区里看了看，想大致了解下情况……我在楼下信箱里发现了这个。”
现代社会，信箱等同装饰，一般没人在意，那封信甚至没投进去，只是卡在入口，十天半个月也没人去拿。
“嗯？”颜栎此时对这个小助理有点刮目相看，虽然看着没多少为人处事的经验，但其实也是个细致稳妥的人，“是寄给我的？”
“应该是吧……”陈茹也有些犹豫，虽然上面写了个“颜栎”不假，万一是什么恶意整蛊呢，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比如从前那些寄到公司，装着恐怖照片的包裹之类的。她犹豫道：“要不我先拆开看看？”
“不用，我来。”颜栎伸手接过去，看见寄信人那栏署了个“顾盈”，淡淡笑起来，果然是她，这个年代还用书信交流，也不会有别人了。
抬头看见陈茹紧张的神态，颜栎解释道：“没关系，是朋友寄来的。”此时再看桌上的吃食，“辛苦你了，一起吃饭吧。”
陈茹却后退了一步，她好像酝酿很久，终于敢说出口，“颜栎老师，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公司处理事情，您有事直接叫我就好。”说完就殷切看着颜栎，大有不让她走不罢休的架势。
颜栎好笑道：“那你路上小心。”
陈茹看上去真是太过紧张，刚跨出门槛，就长出一口气。
屋内剩下颜栎一个人，她自然也就没有先去动桌上的东西——她生活规律，只在固定的时间饮食。
颜栎重新拿起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迟迟没有拆开。不是不想知道顾盈的消息，相反，她很想知道对方的近况，只是，又害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同为Confettis的成员，不同于钟语宁的高调退圈，顾盈是一言不发，却真正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前几年还有粉丝在互联网上追问，“顾盈去哪儿了？”，这询问却是石沉大海，没有波澜，渐渐地，没有人再提她的名字。
颜栎最终还是拆开了信，里面没有信纸，只是两三张风景照，黄昏山巅、林中落叶、溪边的垂钓老叟，大概是过得不错吧，从照片里也能看出恬淡平和。
颜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地板上，此时靠在沙发脚上，随意张望，正好看见茶几上摆着的几张合影，大多都是五个人的集体照片，唯一的一张双人合照，是她和顾盈。
/
假期很快结束，节目组发来通知，让颜栎提前一天赶到拍摄地。
这消息并不是工作群里通知，而是郑姚导演直接传达，颜栎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很快收拾好东西，改签机票，提前到了地方，按照公司的意思，她这一次带上了陈茹。
第二期节目的拍摄地是在江浙一带，选在一栋制式复古的江南民居，商务车开进乡村土路，羊肠小道弯弯绕绕，沿途是连绵的田野和低矮的长天。
终于赶在黄昏前抵达目的地，颜栎远远看见青砖黛瓦，跨过门槛，绕过照壁，只觉得所见场景十分熟悉，仿佛是故地重游，或者是置身于某段回忆。
郑姚导演对颜栎的到来十分欢迎，甚至亲自出来接她，一边问路上顺不顺利，一边又提起，前几天节目上线时的热搜。
颜栎大致明白导演的意思了，有了点猜测，这份猜测在见到徐杳邈的那一刻，得到证实。
徐杳邈大概是早就到了，已经换了一身扮相，他穿着笔挺的军队制服，金色的双排扣，一丝不苟扣到领口，袖口却挽起，十分随性，上面有些故意蹭上去的泥灰，他背身站在长桌的一端，此时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正是那个意气风发、剑眉星目的“崔明尧”。
“崔明尧”见到颜栎，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恰到好处地微一颔首，是他身为贵族子弟的礼节与矜持。
此时另一方向传来动静，某间房里绕出一位穿着洋装、烫着卷发的民国新潮大小姐，她一面走一面问：“导演，我没有试过这种造型，真的可以吗？”宋棠抬起头来，看见近处的颜栎，惊呼一声，“呀，颜栎姐姐。”
宋棠是典型的天真清纯小白花长相，尽管她只比颜栎小了一岁，此时娇嗔地喊一声颜栎姐姐，还是能做得自然烂漫，不让人反感。
颜栎便也友好地笑了笑，夸道：“很好看。”
天井里一片寂静，只有面前的一小块地方弄好了布景，架好了机位，三位演员已经到场，接下来该做什么，其实颜栎已经能猜到。
郑姚导演还是解释了一遍，“我们第二期的故事主题是‘黎明时刻’，部分情节化用电视剧《黎明前夜》的桥段，徐老师当然是扮演‘崔明尧’，趁着上一次节目的热度，我打算拍一个小彩蛋，所以提前请来了三位老师，辛苦大家了。”
郑姚导演说得含糊，但大家都能听懂，所谓的热度，自然就是前几天被大肆讨论的，徐杳邈和宋棠的绯闻，还有夹在其中被痛骂的颜栎。
而所谓的提前拍摄小彩蛋，自然是指此时趁热打铁，让这三人拍一个三角恋的戏码，及时放出去，自然又能延续热度，说不定真就一炮而红，把这节目捧到新的高度。
从个人意愿来讲，颜栎比较喜欢和女性导演合作，倒不是什么偏见，只是她见多了被男性把控的行业，见多了那些德不配位的名导大牌，偶尔预见手握权力、具有力量的女性就会感到安全、亲切，她更愿意对同为女性的人投入期待。
此时，她感到了一点微妙的惋惜，行业的法则无从更改，追逐热度是必要的职业本能，倒也不能指责，只是……确实有一点惋惜。
话虽如此，颜栎很快抛下那点不值一提的情绪，答应下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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