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他貌美如花

　　傍晚，在夕阳的映照下渔村显得安宁祥和，从家家户户冉冉升起的炊烟和微风送来的各式饭菜香中，一个小身影弓着腰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上低头喃喃自语。

　　“爹啊，你回来啦。”（微笑脸）
　　“呀！爹，你回来了！”（惊喜脸）
　　“爹，您好，您回来了。”（温柔脸）

　　“呸，什么玩意儿，还您好都冒出来了，真傻。”薛琰甩甩脑袋，觉得自己想的这几段开场白都不行。

　　鼻间不经意划过饭菜的香气，“咕噜”一声，肚子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催促。

　　这声音提醒她，自己今天干的事儿要是不稳妥解决，晚上就别想好好吃口饭。

　　于是，她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先到村口等着老爹薛士起回家，把弄丢鱼虾还有家里牛肉鸡蛋也给弄走的事情先圆过去。

　　如此一来，等回到家任她林五儿说出朵花儿来，自己也能安然无事。

　　虽然此举很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意思，可为了不被林五儿“体罚”或者事后穿小鞋，就只能这样。

　　殊不知，当她坐在这儿兀自想着要怎么让自己一开口，老爹就高兴继而心软的时候，那边薛士起已经挑着担子走到了近前。

　　他本来想叫一声自家女儿的，却听见她独自一人在那儿叨叨。

　　“唉，太惨了，就拿了那么一小块牛肉”一边说还一边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捏着比划了一下。

　　“额，当然，还加上两颗鸡蛋，竟然搞得像什么勾心斗角的大事。”

　　说完，她收回手，掌心搭在膝盖上，微微抬头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来，“爹，您回来啦？”

　　“不行，还是感觉不太好，可能需要笑得更真诚一点儿？”

　　薛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旁的薛士起却被她吓了一跳，心说这丫头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人在这儿对着空气说胡话。

　　他迟疑了下，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刚想开口，又听见了下面的话。

　　“爹爹，回来啦，我可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哟。”娇滴滴的撒娇声儿响起。

　　话音刚落，薛琰便抱着肩死命摇头：“噫……不好不好，这么大个人了说这种话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不合适，不合适。”

　　她觉得应该找个有水的地方，对着水配上表情管理可能效果更好。

　　想到此，她单手撑在沙地上，稍稍侧过身准备借力爬起来。

　　在她不经意掠过地面的视线里闯入了一双大大的黑布鞋，然后是灰布衣裳两边微微晃动着的竹篓，里面套着熟悉的瓦瓮。

　　薛琰暗道不好，迅速的爬起来对着那人露出个自认为如花儿一般的笑脸来：“爹，您回来了。”

　　薛士起先前还以为这姑娘是脑子得了什么毛病，现在一看，这小脸上明显表示出来的因着犯了事儿而露出的讨好意味，再联想到刚才那番话，他才慢慢放下心来。

　　左右打量了一圈眼前一身乱糟糟活像个小乞丐的圆脸丫头，薛士起心中明知道她可能又犯了什么事，但目光落进仰起脖子瞅着他的那双喜滋滋的双眼时，却是凶不起来了。

　　他捏捏小姑娘胖乎乎的脸蛋，故作严肃的问：“怎么了？说说吧。”

　　薛琰心下正慌，不知薛士起来了多久听见多少，现下一听见这话，她立马明白，还能救！

　　正待她酝酿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薛士起就上前几步腾出一手牵上她，道：“走，回家吃饭去。”

　　………………

　　林五儿在家左等右等，思绪一跑偏，连锅里的菜都差点炒糊了。

　　眼瞅着天渐渐黑下来，薛少清那胖丫头还没回来。

　　本来一开始得知薛少清又回来翻走了吃的，她是很生气的，恨不得那丫头死在外边才好，还能省点粮食。

　　可现在她越想越不对劲，死在外头了倒还好，一了百了，届时大不了被丈夫以看护不力苛责一顿而已，自己给他生了儿子，还能给封休书不成？

　　当然了，那是最坏的打算，如今这孩子好歹能帮家里干点事儿，将来嫁人多少还能得点彩礼钱。

　　可她本就不是个不省心的，要是在外边疯疯癫癫搞得缺胳膊断腿的，不仅不能干活，等将来大了再嫁不出去，那不得赖在薛家一辈子？

　　薛家本就没什么家业，留给自己儿子的东西也不多，万一到时候宣儿被她影响再娶不着媳妇儿，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林五儿心底的焦虑越来越重，就像涨潮似的越涨越高，汹涌着撞向她的心头。

　　她觉得，不行，要不还是出去找找吧？

　　于是，她停下手里的活儿，双手在腰间擦了擦，抬步从厨房走了出去。

　　门外薛少妍正在屋檐下用木盆洗菜，眼见着她双手在水里把个青菜都揉的不成样子，盆里的水还不停往外溢，终于，林五儿的火气上来了。

　　她快步走到薛少妍面前单手叉腰指着她大叫：“你在干什么？这菜跟你有仇吗？”

　　这一吼，把院子里在玩木马的薛少宣也给吓了一跳。

　　薛少妍惊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来停下动作，看看盆里的菜，又看看瞪大眼睛的林五儿，慌慌张张的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对不起，我走神了。”

　　林五儿本就心神不定，再加上有火没处发，这下逮着机会，她自然不再客气。

　　看着眼前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出落得越发清丽的姑娘，再想想自己的裂唇儿子。

　　她昂着头轻哼一声：“你们姐妹两没一个省心的，别以为你长得有几分颜色，来我面前装可怜我就会可怜你！”

　　“这么大个人了，洗个菜都洗不好，你还能干嘛？”

　　“洗个衣服也是，洗一天才洗完，你是有多娇气？”说完这几句，林五儿心里总算舒服了点儿。

　　看着薛少妍那副委屈可怜的样子，林五儿更加痛快，故作心疼的轻叹一声“唉呀，可惜了。”

　　“小姐的身子丫鬟命。”

　　“要享福啊，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

　　言罢，便指挥薛少妍去厨房看着火，自己则解下围裙一边理着衣摆一边往外走。

　　还没来得及走出大门，便见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大一小，大的眼里透着不可置信，小的眼里全是冰冷。

　　林五儿就这么僵在了原地，手里的围裙不知什么时候也掉在了地上。

　　薛士起率先回过味儿来，对欢欢喜喜跑上前来迎接的薛少宣都置之不理，只绕过他跨进园子，放好东西后便往主屋走。

　　在经过林五儿时，他沉声道：“孩子们留在外面，你进来。”

　　林五儿眉眼低垂，十分忐忑的轻声答应下来，面上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不屑。

　　面对这么个从来没对自己说过重话的高大男人，加上这会子突然剧变的语气，要说不害怕，不慌张，那是假的。

　　在薛士起推门进房后，薛琰才抬步跨过门槛。

　　林五儿清楚的看见了这个孩子脸上不同寻常的嘲讽和得意。

　　薛琰故意走到林五儿身边，面色轻松的摊了摊手，那意思很明显在说：你瞧，咱们谁赢了呢？

　　林五儿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这才忍住了没一巴掌拍在这张小胖脸上。

　　薛琰自然也看见了她那恨不得扒了自己皮的切齿模样，可她一点儿也不怕，只是笑着拉过薛少宣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侧首说：“走吧，弟弟，爹爹有话和你娘说。”

　　薛少宣傻乎乎的问：“说什么呢？为什么爹刚才都没对我笑？”

　　薛琰沉默了一会，答：“因为呀……”

　　后面的话林五儿没听清了，因为她已经走到了主屋门口，看见了屋子中央背对着她站在昏暗灯光里的薛士起。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油灯的光线这么暗，原来自己早已习惯的房间会变得像个漆黑的牢笼般令人心慌，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家里还是这个男人说了算，她必须进去。

　　薛琰站在厨房门口听着主屋里传来的模糊对话，以及林五儿的低泣和若有若无的祈求语气，她觉得，经过这次，自己和薛少妍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身后薛少妍通红着眼担忧道：“你说，爹不会真的把她给……”休了吧？

　　最后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只默默看了眼在灶台边拿着炭棍在墙上胡乱画着的薛少宣。

　　薛琰知道她的意思，但她也了解薛士起不会这么冲动，更不会为了一件事就抛弃为这个家付出许多年的女人。

　　古代人，更何况还是沿海人，骨子里还是非常在意家庭完整性的，更何况林五儿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这次他只会给林五儿一个教训。

　　于是，薛琰转身对薛少妍摇摇头：“我认为是不会，不过，至少咱们会松快一段日子。”

　　果然，没过多久，薛士起就开门出来了，他身后跟着袖子都晕湿了一大块，还在时不时揉眼睛的林五儿。

　　这一晚，薛琰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吃饱喝足后躺在依旧充满鱼腥味儿的小床上，薛琰在怀里左摸摸又掏掏，扯出来一根小指粗的绳子，绳子一拉，露出了末端坠着的扁扁牌子。

　　就着外边透进来的月光，薛琰将牌子举到眼前，看着泛起金光的牌子犹豫了会儿，张嘴凑近一角咬了口。

　　“哦哟，真金呢。”她睁大眼小声嘀咕。

　　这个金牌子是下午给那要死不活的人上药时，从他身上翻出来的，上面除了边缘细致的花纹，中间就只有一个大大的“令”字，她琢磨半天，决定先“好心”替人代管。

　　毕竟，为了救他，自己出的力可不少呢。

　　先是去水塘边被一群凶猛的大鹅追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摔了几次在鹅粪里才好不容易弄着三个鹅蛋，后来又十分厚脸皮的跑到林五儿娘家的鱼档转悠一圈，顺走一条活鱼。

　　最后还费尽心思找到活血化瘀的药膏，给他好好地清理了一番伤口。

　　薛琰觉得，自己对这个莫名其妙入戏的人已经仁至义尽。

　　就这样，她反手把金牌塞进自己枕头最里边，又不放心的拍了拍枕头这才安心睡下。

　　这一晚，满以为让男女主相见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幻想着一觉醒来就可以回到原来世界的薛琰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在这个没有结局的小说里重复的过着相同的生活。

　　时光过了男女主相见的这天就又会重新回到起点，所有人都像幻境中的虚假人物般毫不知情，机械的重复着剧情，只有她深深记得每一个细节。

　　这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日子实在可怕，身边每一个人或好或坏的表情都仿佛来自某个邪恶怪物的恶意嘲讽。

　　久而久之，逃离无门的她，已渐渐分不清这日子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终于，有一天，她再次崩溃后，彻底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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