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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上)
房间分配的结果实在出乎众人意料,明著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知情的李易光想着小枫爱他还是胜过言正那么一点点,心里就乐不可支,马上回房换新被子新床褥去,而李陵则带上小枫到每个房间铺床,留下厅里四个还处在愕然中的人,其实不止有隽颢和牧华不知所措,对为人父的两人那也是从没有经历过的事,一种难以言喻的为难表情全写在脸上,但必竟人在屋檐下又不是自个儿家里,现在下山也不可能,有地方窝一晚就算不错了,哪还能嫌弃什么呢!
言正默默地迈开步回房,江树仁也静静地跟上,两位严父各自在心里纠结着今晚到底是该趁此机会对孩子示出善意呢,还是同往日般一派的严肃沉默,错过这次机会今生大概也再难有第二次了,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拉近挡在父子间的那道鸿沟。
隽颢难以消化这个结果,叫嚣了一天的”兴致”现在全被这噩耗给驱光了,叫他和老头睡一床?!这不是开玩笑的吧!他长这么大别说是”睡”,父子俩连一点亲近的动作都没有过,相处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睡一床。
刚才老头才为了被蒙在鼓里大发脾气,一付准备回家即灭了他的架势,跟他同睡一晚,到底结果是共睡一床,还是让他跪上一整晚都还很难说……
明天他有命走出房门吗?!或许有,必竟在场有三位名医,顶多打瘸而已,跟杀人魔睡一晚,都没这么可怕!
隽颢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门的,待他点起手上的烟,才发现他已经坐在院子里的栏杆上望月兴叹,眼前那父慈子孝的画面离他实在太远,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发生,而且就算真的发生那也太迟了,他早已经脱离那个需要父亲的年龄。
「别抽了,一根就好。」手里的烟被来人给刁走,江牧华顺势抽了几口,显然他的烦闷也不比隽颢少,「抽多了,等等一身烟味,你还不照样被臭骂一顿。」
「都要进虎穴了,不差那一顿骂。」隽颢仰头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
「哈哈哈,也是,也是。」江牧华很不给面子地大笑着,「万一伯父问起香琪的事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已经准备好被抽筋剥皮了。今晚你可别睡太死,我还等你来救。」隽颢站起身,揽过他嬉笑着说,这是准备进虎穴去了,「看我出来能不能有个孩子!」
「你脑抽呀,跟伯父睡哪会有孩子?」
「那中国不是有句成语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对喔,可虎穴……虎子是这个意思吗?!」中文不太精通的牧华挠着脑袋想……
隽颢在门外深喘了好几口气,才硬着头皮开门,自从他接掌公司后,就再也不曾感受过这种压力了,他在心中嘲笑着自己。
不大的房里,言正靠坐在床边,江树仁站在一旁,李陵正从厕所里提来一个木桶,里头装着热水还冒着热气,隽颢见状,立刻走了过去把木桶接到手里,这木桶真不是一般的沉,装了水就更重了,不过,在小枫老家时他天天和木桶战斗,现在就不那么意外它的沉。
「这是要……?!」
「放这,放这,这是给伯父泡脚用的,师公听说他冬天夜里冷,就算开着暖气也睡不好,建议他泡泡脚助眠。」说着,把一些舒眠的药草放到木桶里,接着蹲下身去,伸手帮言正按摩捏着脚掌。
隽颢自然是从没听说过言正有这毛病,以他一个活在二十世纪的现代人所能想到的是,身体冷何不把暖气调高,要不把房间重新布置不就得了,主宅也确实是太旧了,完全没把父亲年岁已高,身子不若从前好的可能,考虑在内。
「李叔,我来吧,你教我怎么做。」隽颢马上蹲靠到言正跟前,接过他手上的活。
「也好,你来吧,这方法仅仅做一晚上是不会有太大效果,之后也得迟续一段时间才有用。」李陵边叮咛着,边指导隽颢怎么按摩,练武的他做起按摩的工作,手指力道足并不太吃力,只要抓准穴道位置即可,不一会儿功夫,也算是驾轻就熟,李陵才完全交给他,又盯着他做了几次,确定动作都正确无误,便主动告退,江树仁瞧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他离开。
屋内这会儿就剩他们父子两人,这气氛可说是尴尬到不行,偶尔出现几声隽颢撩水的声音,再没有更多了。
隽颢暗骂着自己愚蠢,等老头睡了再回房不是更好,何必这么早进房来自讨苦吃呢!
他发誓他绝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帮言正按摩,要不是在那情况下不得不开口,他才不会这么矫情,首先,房里不巧就这几个人,论辈份论年龄他最轻,再说,屋子的主人已经让出房间,现在还得帮忙客人按摩洗脚,实在说不过去!而座上的刚好又是自己父亲,种种逼不得已的状况凑在一块,他只好自告奋勇,于情于理也是理所当然,就算脑子里真有那么一丁点孝顺的念头,他也不会承认的。
他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抬头对上言正该说什么话好,父子一向就是相对无语,大多时候就是言正说什么,他要嘛听要嘛照做就是如此,跟上司对部属的关系差不多,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然热络起来。
言正脚上舒服了,怒张的刺也顺得服服贴贴,原本准备回家对隽颢严加质问的气势弱了许多,半掩着眸子看着蹲跪在地上的儿子,顿时感慨万千。
时光流逝飞快,公司交到隽颢手里好多年,他一直都没有让他失望过,早超出了他所意料的好,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实在不为过,他从没后悔过自己的严格,但是每当处在这相对无语的状况,仍不免感慨,想亲近儿子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时间就在他犹豫下一分一秒的过。
「水冷了,我去拿点热水!」隽颢终于打破沉默,添了些热水后,又捏上他另一只脚。
隽颢从刚开始的迫不得已,慢慢熟练,现在也算是出于自愿了,尽管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这样可以吗?」必竟不熟练,换了水就抓不准力道了,于是他开口问。
「嗯。」言正淡淡地应了声,或许是觉得舒服连眼皮儿都没睁一下。
隽颢从不曾这般亲近自己的父亲,也不曾亲力亲为,半跪在他跟前,按摩他的脚这种低下劳力的事,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少爷来做,这大概是他除了公司外,唯一替言正做过的事,在普通家庭里应该是稀松平常的,对他却是这辈子第一次,意外的是,他心中并没有太多怨言,反而觉得异常的平静,虽然父子仍然没有多说话,可比起过去共处一室就剑拔弩张的氛围要好上太多了。
「这样就可以了,李陵说大概泡个半小时就行了,你体力还没恢复,快去洗洗休息吧!」言正一双眼皮渐渐地快撑不开了,想不到这药效这般好,才一会儿功夫困意全上来了。
隽颢惊讶地抬头看向言正,十分意外老头竟然半句都没问起香琪的事,难道晚餐时言正的大发雷霆是他误判?!
脚上一直按摩着的双手包覆着言正的脚愕然地顿住,完全忘了下一个动作,仍享受着那股舒适余韵的言正挑了挑眉,微睁开眼,看着惊呆的儿子一脸见鬼的表情,完全不像个纵横四海的总裁,反倒像初出茅芦的楞小子,嘴角有些玩味地勾了下,那极不明显的笑,呆楞的隽颢半点也没看出来,很快地又恢复以往的严父模样,「快收拾收拾,去洗澡了。」
隽颢拿来干毛巾机械式地擦干言正的脚,来回把木桶倒了水,收拾干净后,见言正背过他躺平,好像真的累得睡着了,才顶着满腹的疑问去了澡堂。
待他关上门,原本闭眼假寐的言正反而睁开了眼,双目炯炯,若有所思地定定看着隽颢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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