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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相伴藏娇玉
老太太住处离此甚远,厚衣于身,顶着大照太阳,斜光初打,不停地冒出汗珠,顺着脸廓往下淌。之芙袖边擦拭,颗颗汗珠浸湿衣袖,紧紧粘在肌肤上。
处处躲不开光芒四照,高墙屋瓦也是遮不住,用手挡在眼旁,也隐隐能刺入眼去。提起长裙,步履乱影,只是身后两人略显跟不上,裙鞋阻碍难行,之芙时不时便是唤着他们加快步子跟上。
住房院外,紧绾黑发沾了汗,黏在一起左竖右飞,凌乱无比。妆容稍花,仍不失华贵美艳,之芙只是替她理理发髻,擦擦脸上花痕,理了理衣裳,不至失了礼。怕误了时辰,让院门前小厮通传一声,忙扶着她进去。
正门相对,便可见老太太若无神色端坐交椅上,下方唯有大夫人坐了椅,剩余妾室分立两旁,个个垂手不语,不偏脚步。跨过门槛,见屋内皆无声响,静寂无声,之芙低头轻语:“夫人,给老太太和大夫人敬茶。”细小如蝇声,着实听不清,浮生将头往她边靠去,示意她再说一遍。之芙见这状况,只好硬着头皮再道了一遍。待听清后,早有丫鬟端来两碗茶并侍立在旁,用手端起,晃晃荡荡,茶水溢口,稍不注意便是倾涌地一片。
受着热气袭身,鞋履满是汗意,云袜紧紧贴于脚上,热且难受万分。趔趔趄趄行前几步停下,微微蹲身行礼,将手中茶奉上。万籁俱寂,面前人并未接过茶,身后妾室也是噤若寒蝉。不过片刻,便是手酸头痛,重珠簪钗压发,似有千斤重,手开始微微发抖,汗一滴一滴流往地面。
末端门旁一个女子打破沉寂,开口道:“妹妹来得倒是真早,一大家子人可是等了你许久呢。”笑了几声,又道,“果然是不懂规矩的下贱舞女,如此冒冒失失,肆意妄为,才进门便是要爬到长辈头上去了,往后日子一长,怎还了得?”
这话听得浮生怒气冲出,起了身来,将手中茶碗重重掷于桌旁,茶水溢出桌面,晃荡不停。之芙悄声在她耳旁说着那人的身份,再微露难言之色。浮生便是转过身看着她:“论下贱,我可比不过姐姐。我在酒肆五年卖艺为生,姐姐从小就在窑子里边长大,指不定还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人气得直抖,回道:“嫁与老爷之前,我一直便是清清白白。倒是某些人,目无尊长,不知辈分礼仪,丝毫不守规矩。”浮生欲开口反驳,大夫人抢先道出:“樱华,老太太面前,不得胡说。”
怒气直冲,声量再提了一倍:“大夫人,您最是明事理的人,如此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嫁进来,怕是多了晦气。”老太太闭目养神,手中拨动念珠,漠然地道:“夏家虽不是什么官家大臣,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可这规矩还是要有的。”
那人走上前几步,惬心极了这话,挑眉一笑:“老太太都开了金口,这规矩可是不能错,不能少的。夏家名声在外远扬,皆是称赞不绝,人人皆知宅中规矩,哪怕是一个饔飧不继的乞丐都晓得,妹妹你可别坏了夏家名声,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浮生笑道:“姐姐在窑子时,想尽了法子打探宅中规矩吧?不就是为了嫁进来享受荣华富贵么?姐姐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真是不择手段。对了,姐姐接近老爷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讨得这十二夫人的名分。”她直直伸出一指对着浮生,怒从口出:“你不过一个才进门的小妾,我在前你在后,就这样跟我说话?”
只听一声拍桌,声响惊得那茶碗抖了三抖,在场人皆是战战兢兢,老太太从交椅立起,道:“够了!吵来吵去成何体统?你们眼中可还有我这个老太太?整日宅中不得安宁,日日状况皆出不停,是想要气死我才好。”随后便从后边小门离去,丫鬟紧跟身后。大夫人早是坐不住,听那声拍桌已是侍立,稳住神色未变,对着屋里人:“各房先回去歇息着吧。小秋,你刚进门来,让之芙陪着你好好熟悉下宅中各处。”便是随着那门而去。
各夫人丫鬟顺门而去,那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丫鬟跨槛几步离了院落。
浮生走于最后,一路途中,不见光芒再照,阴云凉薄。漫步悠悠中,听着之芙给她讲宅中状况。原来那柳樱华便是夏家老爷新宠,这才过了几月有余,便又是纳了妾,失了宠,自然心底里不舒坦,想着法子便要来从中作梗。窑中名妓,飞上枝头变凤凰,嚣张跋扈极了。
回于小院,见两人连着行走动作极不利索,便是自己前去沏茶,房内仅剩三人。
黄二见人走后,忙着拉开杌子坐下,去了鞋履,揉捏起脚部,舒缓伸脚,直道:“这鞋,没把我憋死。”腰间裙系紧缠,若不是有女子在旁,这会早已解脱开来。黄二见两人神色各异,皆不开口,腿放对边杌子,紧了紧头上乱发,对着浮生道:“嫂子,今日那番话说得着实妙哉!小弟自是甘拜下风。”听此番夸赞,笑压红唇:“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就对我瞽言妄举,论辈分,她叫我一声祖宗都不为过。”
话还未听清,轻细推门声传来,吓得黄二手脚慌乱拿起鞋履就往脚上套。之芙手端茶壶入房来,黄二已是侍立在旁,调匀了呼吸。斜倒热温股股,入茶盏口满,热气直冒,细烟远去似雾气氤氲十足。手按壶盖,水流直下声未断,只道:“夫人,今日刚过酉时老爷便要出家门去,老太太说要前去送一送才好。”话语一出,浮生回问:“老爷是要去哪?”
之芙答道:“听管家说是去看茶叶,似是出了什么岔子,老爷才会亲自前往。”
浮生用手指微触盏沿与盏底,斜着盏入口去,只是微微呷一口,便是放下。扶着额,长睫拉下,道:“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歇着吧,留她们俩在旁就够了。”
低头行礼后,想着酒肆来的丫鬟更是与她颇加亲切,对着侍立两人:“你们要好生照顾夫人。”两人只是行礼应下,压住声音勉强道了个“是”。离房闭门远去,黄二窗边瞧着远去身影不见了踪迹,这才缓下气来。
忙着坐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盏,饮尽一杯接一杯,才道:“这夏家龙井与外头小贩卖得不都一样,我还以为,有多好喝呢。还是美名千里,只怕不是浪得虚名。”浮生倒是细细听他那句话,蹙了蹙眉,伸手打了个响指,唯听拍桌一声响,站起身来一脚踩于杌子上:“昨日夜里管家朝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是神色慌张,急忙忙便走了。”黄二道:“这夏家老爷是个十分风流之人,大喜日子却放着新妾不管,还是头一回。这样一想,里边可是盘中错节。”又道,“如此平平茶叶,却可富可敌国,住上好的宅子,穿着吃食皆是最好,着实捉摸不透。我听外边有人说夏家私下里还有着什么勾当。”稍顿,神色微惊,“这些该不会是不义之财吧?”
黄二眸望若梦,只见他神色无异,怔住未动,伸手拍了拍他:“若梦,你作何看法?”忽回来神,立桌边停住,回道:“早知临安怪事多发,怕是与这夏家脱不了干系。不过宅中危险重重,论此事,还需小心谨慎,只怕隔墙有耳。”
浮生瞪目思索,弯唇眸神,两人便知她有了主意。三人头聚桌中,划手指比论论不停,罢后黄二脸上惊恐,皱眉难平,只是道:“真要我去?要是被发现了那不就是插翅难逃了。”浮生道:“你是不是不敢去?堂堂大男儿就这样胆小?”黄二听这话不乐意,嘴里却是结结巴巴:“我,我才不怕。只是,为何偏要我一个人去,若梦不也是堂堂七尺男儿。”
“那换我去也成,再不用受着裳裙之苦了。不过宅中危险,你要替我护好我娘子。”若梦话语刚述,黄二眼前一亮,拍桌而起,故意一两声咳嗽:“这等事物还是由我来,你还是待在宅中护好你的娘子吧。”两人听后,皆是一笑挂脸。
午时三人便是房中用了食,纷纷赞叹,垂涎三尺。
申时五刻,黄二便是去做足准备。推窗入风,嗅着茶花淡雅清香于榻上午睡,亮光入了房随时辰流逝打下门槛,若梦瞧着她熟睡的脸庞,秀丽眉宇间,抚上自己亲自为她画的眉,紧握了她的纤手,闭眸微睡。吹起乱发,无声相守。
已不知何时,阴凉空暮,淡墨点染白卷,旋开即幽蓝四线,洒去尽端。之芙一声叩响门来,惊得榻旁若梦顿然惊醒,瞧着天色,轻唤了浮生几声,见她迷糊中微睁了眼,细细小缝,望着他。忙去开了房门,之芙急匆匆进来,扶着她起身,口中道:“夫人,算着时辰过会便是要到酉时,现在已有几房夫人去宅门前等着了。”扶她倚靠,拿旁梳篦梳尽三千黑发,不停地交代规矩、礼仪。浮生只是欠伸,仍又闭眼睡去。
夜幕渐低,十二妻妾已是侍立在旁,空蓝罩住视线,纷纷朝着老爷行礼。老太太由丫鬟扶着,脚步颠颠,妻妾同着老爷管家一行人皆是行礼。老太太与自家儿子自是多加交谈几句,嘱咐路行小心,此去平安。再是与妻妾过语,道别几句。柳樱华瞧着众人,左右四望,道:“妾瞧着,这来的人怎少了一个。”
众人皆是怔住。纷纷转头相问、相看,究是少了谁。
远处丛花高树,拂过玉立绿叶之上花瓣片片,亭中穿过见身影裙飞而来。步履匆乱,左右脚作乱不听使唤,若不是之芙在身旁扶着,早已让众人看了笑话。风吹落头顶树叶,直往下落,袭盖了满身,柳樱华瞧着她狼狈那样,自是笑开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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