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

　　“圣上，不可啊！”王太傅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不必了，朕心意已决，现在朕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朕一起去城门守城，要么，你们滚回自己家，携着妻女亲眷赶紧逃命。”

　　萧应亲手将纯黄金打造的铠甲奉上，借此机会低声在褚弘文耳边说：“圣上不必担心，臣一切已安排妥当，那逆贼李存信已被我们刺杀，此时的五万精兵痛失统帅，已是方寸大乱，天干地支全部人手已经成功安插进叛军里面，只等圣上一声令下，叛军所有将军都会被立马击杀，到时，圣上只要在城门上宣布缴械不杀，一切事情都可以结束了。”

　　褚弘文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萧大人，你确定消息无误吧？要是那李存信没死......”

　　“圣上放心，消息准确，是臣的义子萧尘亲自去刺杀的，此时人受了重伤，还在躺着呢，那李存信的人头来不及砍下，只剁了一节小指，臣刚才不也在偏殿给您看了吗？您就放心吧。”

　　褚弘文深吸一口气，任凭萧应亲自伺候他把黄金铠甲穿上，拿起自己的宝剑，往天上一挥，“还愿意跟着朕的，现在就随我去城门口！”

　　“我的儿啊！”王皇后哭喊着晕了过去，一众宫女太监赶紧去扶人。

　　“把母后扶去侧殿休息！”褚弘文领着众人走出殿外，又偏头在萧应耳边说道，“你给朕好好记住那些没有和朕一起去的官员，到时战事平定了，朕第一个收拾的便是他们！”

　　“是，圣上。”萧应低头应下，眼里闪过寒光。

　　“回将军，四殿下着线人送信来，说安插在皇宫里的天干地支已全部找出，都处于密切监控之下，而他们首领使了个金蝉脱壳，秘密逃出皇宫，想躲在皇城里伺机逃出城，现已被四殿下的人围在一处宅子里。”

　　李存信在桌上的皇城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好，陪他们玩了这么久，也该够了，现在让前锋退回，中锋直接上，告诉皇城的护卫军们，缴械不杀。”

　　“将军！”一个穿信兵跑进帐内，“褚弘文亲自来城门指挥战事了。”

　　李存信脸上露出惊讶，随即又嗤笑道，“没想到啊，我以为待会会听到他们迁都的消息，却不想褚弘文骨头这么硬？”

　　曲伯问道，“那我们是去皇城里找天干地支的首领，还是在这里先杀了皇帝？”

　　李存信不屑地笑了笑，“这个破皇帝有什么可杀的？天干地支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曲伯，你留在这里指挥，随便玩玩就把那皇帝杀了算了，我亲自带人去捉人。”

　　曲伯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李存信虽是难得的将才，但为人实在自大，这样的人，难免会刚愎自用。

　　“将军，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让刘也将军留在这里指挥。”

　　李存信不作多想便答应下来，与曲伯带着一队亲信悄悄潜进了皇城。

　　与此同时，西北叛军分离出一支三万人的队伍，杀气腾腾地冲向城门，吼声震天。

　　而城门内的褚弘文终于也爬上了几十层台阶，气喘吁吁，黄金铠甲几十斤驼在他身上，仿佛一座泰山，他咬着牙硬是没让人扶。

　　好不容易爬上城门，还没等他鼓舞士气，底下叛军的吼声便震地他抖了一抖，王太傅还在一旁抹着眼泪苦言劝说，褚弘文听得头大，拂开王太傅的手，对着底下严阵以待的皇城护卫军吼道，“这皇城内，便是你们的父母、妻女、师友，是你们死守城门口的牵挂，若是让西北叛军打进来，皇城之内必将生灵涂炭，将士们，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座城门，援军就要来了！”

　　褚弘文刚说完，还不等底下的战士们随声附和，一只锋利的短剑便射向他，尖锐的箭头瞬间插进他的黄金肩甲。

　　“啊啊啊啊！”褚弘文大叫起来，跌坐在地上，身边的官员们四方逃散，只有王太傅俯身当做挡箭牌，挡在褚弘文面前。

　　“圣上，赶紧下去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赶紧从东门走。”

　　萧应伸手推开王太傅，低声对褚弘文道，“还请圣上移步，咱们去城门的隔间里指挥。”

　　褚弘文此时已是六神无主，任凭萧应把他半推半拉带进了隔间。

　　与此同时，萧绪穿着一身布衣进了一处宅邸，他匆匆从宫里逃出来，身边的亲信皆不敢带，全部留在皇宫里，他急急忙忙用钥匙开了锁，又把门锁上，反复确认了三遍，这才舒了口气，往里屋走去。

　　谁知里屋竟然亮着灯，一个人影映在窗户上。

　　“啊！”

　　萧绪低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人影听见响动，便站起身推门而出。

　　“是，是你！”萧绪震惊道。

　　萧尘伸手将萧绪拉起来，没什么表情地说：“大人让我来护你周全。”

　　萧绪伸手把额角的冷汗擦掉，埋怨道，“你不在院里等我，跑到屋里装神弄鬼做什么？”

　　“父亲还交代了其他话吗？”

　　萧尘跟在萧绪后面进了屋，道，“并无。”

　　“你......”萧绪刚开口，便被萧尘封住穴位，顿时哑了声。

　　“别说话，待会可能有仇人找上门，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奉义父之命，我会尽力保护你。”

　　萧绪瞪大了双眼，只能呜呜几声。

　　同一时间，曹辛等人带着苏容和居柏安终于潜进了皇宫里，他们听了半天墙角，终于摸到了褚玄文的殿内，五人从侧殿翻进去，悄悄摸到了主殿。

　　看见只有褚玄文一个人卧在塌前，居柏安终于没忍住疾步过去，一把掀开褚玄文的被子查看他的伤势。

　　“嗯？柏安？你们怎么来了？”

　　居柏安紧皱眉头，上上下下把褚玄文仔细查看一遍，似乎确定了这人还全须全尾，终于松了口气。

　　褚玄文眼里带着笑意，大大方方地展示了自己的箭伤，“好疼啊，喝了药都没用。”

　　居柏安本来还焦急的神色，听了褚玄文的话却瞬间冷了下来，问道，“萧尘和班申呢？”

　　褚玄文一愣，下意识开口道，“萧尘去见李存信了。”

　　“你说什么？”

　　“咳，咱们的计划现在到了最后一步了，就等李存信踩下圈套。”

　　居柏安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冷声道，“在哪里？告诉我地址。”

　　“你要去？不行，太危险了。”

　　“你也知道危险，只有萧尘一个人去吗？”

　　褚玄文：“......”

　　苏容在一边插了句嘴，“班申呢？”

　　褚玄文躲开居柏安的视线，“他受伤太重，没救回来。”

　　“你说什么？！”戴癸想冲上前，却被曹辛拉住，冯辰呜咽一声，抱头蹲下，“我就不该，不该走，我不走还能帮他们一把。”

　　苏容嘴唇微微颤抖，“所以，班申死了，萧尘受伤，你还让他一个人去引李存信？”

　　褚玄文恢复了自己泰然自若的神态，把衣襟整理好，“是，只有萧尘能去，天干地支的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苏容死死盯着褚玄文，“你答应他什么了？”

　　褚玄文报以苏容一笑，“事成之后他带你远走高飞。”

　　“褚玄文！”

　　这是居柏安第一次叫他全名。

　　苏容上前拉住居柏安，冷静地问道，“人在哪里？”

　　褚玄文犹豫了一下，“你去了又能帮什么忙？”

　　“人在哪里？”苏容又问了一句。

　　“你......”

　　“人在哪里？”

　　褚玄文最终吐出了一个地址，苏容与曹辛等人转身便走了，居柏安也跟在后面。

　　褚玄文赶紧起身想拉他，却被居柏安挥开手，“殿下好好养伤，最后一枚棋子还等着您放下呢。”

　　褚玄文略微张开嘴，却最终没有说话，他的确不能走，他得留在皇宫里，等一切尘埃落定，被群臣们请上龙椅。

　　居柏安快步离去，还不忘将微掩的窗户关好，免得床上的病人着凉。

　　半晌，褚玄文突然说：“梁上的兄弟，下来喝口茶吧？”

　　没人理他，仿佛只有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蹲了这么久了，不累吗？”

　　火炉里的炭火哔啵一声，大殿又归于寂静。

　　“你认为，萧应时候会怎样处理天干地支的人？”褚玄文轻笑一声。

　　“这个老狐狸，精明一世，没想到被我阴了一把，到时候李存信被萧尘杀了，新皇战死，我即刻登基，文武百官从战乱中恢复过来，发现天干地支竟然还存在，这个机构暗里不知杀了他们多少人，你说，萧应到时为了保住自己，会怎么做？”

　　三个身影敏捷地从梁上跃下，站在褚玄文面前。

　　褚玄文看着为首的男子问道，“怎么称呼？”

　　那坚朗男子冷冷吐出两字，“谭甲。”

　　褚玄文勾唇笑道，“谭兄，你若是不放心，留一个人在这儿守着便可，萧尘那里要面对的可是李存信带领的一众亲兵，就算现在曹辛他们去了，只怕也是很棘手啊。”

　　谭甲盯着褚玄文，淡道，“我以为你要让我们去刺杀萧应。”

　　褚玄文笑容不减，“他留着还有用，你们现在先去把萧尘众人保下来，等我登基后，自会帮你们离开皇城。”

　　谭甲不作多想，留下一人守着褚玄文，带着另外一个人走了。

　　萧尘这里终于等到了李存信，李存信带了十名精兵，加上他和曲伯一共十二人，把亮着灯的里屋围了个遍。

　　“里面的人，还不出来？非要我亲自去请？”李存信笑道。

　　只见灯火映着的两人中其中一人站了起来，随后门被推开，萧尘走了出来，事态紧急，他浑身是血的脏衣都没来得及换下，此时站在黑暗里，背对灯光，宛如索命阎罗。

　　李存信眯了眯眼，嘴角一抬道，“你命挺大啊，另外那个兄弟呢？”

　　“死了。”

　　李存信闷笑起来，“啧啧，可惜了，没能亲眼看到他死，留下帮你们拖人的那个兄弟可没他那么好运，我刮到他第三十三刀才咽了气。”

　　萧尘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面上依旧平静地说：“李将军，城破在即，你竟然不去亲手攻下城门，反而跑来这里捉我们这些虾兵蟹将，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李存信哼了一声，“自从我父亲死后，我活着的目的就是将你们这些天干地支的蝼蚁，一只只碾死，那个皇帝算什么？你以为真的谁都像褚玄文一样想要那个破烂皇位？”

　　曲伯冷眼旁观许久，只是插嘴道，“将军，不必再与他多言，直接拿下就是，免得突生变故。”

　　李存信不太看得起曲伯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是不屑地说：“就他们两个人还能翻得出天来？”

　　“对了。”李存信拔出自己的剑，指了指里屋的萧绪，“里面那个就是你们天干地支的首领了？”

　　萧尘并不答话，李存信却自顾自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不各自逃命，竟然还想着保护这个杀千刀的首领？感人，真的感人呐。”

　　“因为那是我义父。”

　　沉默许久的萧尘终于开了口，手里甩出三枚银针，直奔李存信面门而去。

　　“养育之恩，唯有以死相报。”

　　李存信哈哈大笑起来，飞快侧身，躲过了那三枚银针，瞬间又提剑像萧尘挥去。

　　两人缠斗起来，曲伯等人向插进来，却被李存信喝止。

　　“我好久没有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让我打个痛快！”

　　李存信一剑直取萧尘咽喉，被他突然从袖中甩出的短匕首挡住。

　　“你们去里屋把那个首领捉出来。”

　　萧尘闻言分了心，被李存信的剑在胸前划了一道口子，他自己则干脆擦着剑刃上前用匕首在李存信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有意思，你们的功夫没头没尾，从不走正派，却又招招致命。”

　　萧尘又从袖中甩出三枚匕首，淡淡道，“刺客的下三流招数罢了。”

　　说完三枚匕首纷纷甩出，一枚指向李存信右眼，一枚指向李存信喉结，一枚指向李存信心脏。

　　“李将军，我看此人不太像天干地支的首领，略微年轻了点。”

　　李存信堪堪用剑打开三枚匕首，身形有些狼狈，吼道，“切开他的面皮，看看是不是易容了。”

　　“是。”

　　一名亲信拿出一只薄刀，另外两人将萧绪按下，只见萧绪疯狂挣扎，嘴里却喊不出话，曲伯心里疑虑更大，吩咐人快点动手。

　　萧绪被点了穴，口不能言，只能任由两人按着，被生生刮下脸皮。

　　“唔唔唔......”

　　曲伯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萧绪，厉声道，“不对劲！恐怕有诈，李将军，我们赶紧将这人拿下，回大营！”

　　李存信渐渐落了下风，身上被萧尘的匕首开了不少口子，闪躲中只能默许这一对一的战斗变成十二对一的战斗。

　　萧尘本来身上就有伤，在十二人的围攻下渐渐体力不支，身上的新伤口越来越多。
　　就在此时，围墙上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萧尘！你可以啊！你英勇无畏！你勇猛果敢！你浴血奋战是吧！”

　　苏容一个翻身从墙上跳下，差点崴了脚，扶着墙才站稳。

　　萧尘一抖，躲过了李存信的剑，甩出去的匕首歪了个方向。

　　李存信等人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支援萧尘，都愣了一下，让萧尘抓住机会跳出他们的包围圈，飞身去了苏容身边。

　　“你是谁？”李存信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子，只见他脸色苍白，身形瘦削，若是天干地支的人，只怕是个惯会用香的，一时挥手让人站远了些，小心防备着苏容。

　　“你怎么来了？”萧尘蹲下检查了苏容崴了一下的那只脚，看见没肿也没红，松了口气。

　　苏容气的咬牙切齿，“都说让你小心褚玄文，你还屁颠屁颠地给他办事！”

　　萧尘无奈地低声道，“容容......”

　　李存信摆手让其他人慢慢围向二人，却看见苏容伸手进了怀里。

　　“不好！他要用香！”

　　十二人猛地往后一退，却看见苏容掏出了一个貌似是毛线织的，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东西来。

　　苏容把针织包挂在萧尘脖子上，任由那衣服上的血迹脏了它，只是道，“幸运符，你好好戴着，别弄丢了。”

　　萧尘温柔地看着苏容，伸手用没有血迹的手指摸了摸，“这只鸭子真好看。”

　　苏容：“......”

　　“这是鸳鸯的鸳。”

　　“妈的，给我上，直接杀了这两个人！”李存信大吼一声。

　　这时围墙外突然翻进五人，李存信等人又忙不迭地反身对外。

　　戴癸一反以往的样子，脸上说不尽的杀意，她红唇一勾，笑着说：“李存信将军？”

　　李存信眯了眯眼，昂着头道，“正是，你也是天干地支的。”

　　“是。”

　　李存信狰狞一笑，“那正好了，一块儿在这收拾了，免得我到处跑。”

　　戴癸双手仿佛抓着若隐若现的金丝，她森然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她双手交叉，向李存信等人跑去，另外的四个人也以同样的姿势跑去，李存信提剑对向戴癸，却听见身边的亲兵一声惨叫，他偏头看去，只见那亲兵握剑的手整齐断掉，鲜血喷薄而出。

　　曲伯大吼一声，“他们手上有削铁如泥的金丝线！快离开这个包围圈！”

　　李存信赶紧把剑收回来，却慢了一步，他用了几十年的剑瞬间被金丝削成两半。

　　顷刻间，包括李存信在内的十二人只剩下四人还全须全尾，李存信大吼着把断剑掷向戴癸，却被曹辛用一枚匕首弹开，他突然觉得身上开始无力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竟然隐隐发紫。

　　李存信吼道，“你竟然在匕首上抹药！”

　　“赶紧杀完，带李存信人头回去交差。”萧尘冷冷的说道。

　　李存信怒笑一声，“有本事你来与我单挑！多人打一个算什么东西！”

　　萧尘难得地冷笑一声，“刚才不是单挑过了吗？你打不过。”

　　“你！”李存信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被五人快速束紧的金丝五马分尸，高大的身体变成一块一块散落在地上。

　　“李将军！”曲伯绝望地喊了一声。

　　戴癸松开手里的金丝，冲到曲伯面前，用一根银针从他仅存的另一只眼插了进去，针头没出头骨。

　　曹辛走到倒地的萧绪面前看了一眼，“死了。”

　　“把李存信的头拿起，顺便带上萧绪的尸体，去皇宫。”

　　众人正准备走，院门却被人轻叩几声，居柏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苏容？完事了吗？”

　　苏容一拍萧尘的大腿，引得他因伤口疼痛闷哼一声。

　　“差点忘了，居柏安还被我们留在外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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