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渣记

　　“黎曳，”顾长青面色不虞地走回酒柜旁，端起自己的那杯威士忌，语气淡漠，“有事？”
　　那头的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顾长青的回答，反倒是更加妖媚地笑了两声，“怎么说，顾老板还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啊。”
　　黏腻的声音缠绕着顾长青让他感觉颇为烦躁，饶是他面上没什么表现，声音却也变得更加冷冽，“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解释一下这通来电的原因。”
　　叫黎曳的这个人听出了顾长青的不耐，也恰恰收起了先前那份子狐媚劲，淡了语调，甚至还染上了一丝委屈，“顾老板，之前我们可是约好了今晚的美差，您是忘了不成？”
　　顾长青听见电话里传来的话语后，不禁闭了闭眼，眉间紧皱，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稍稍放缓了语气，“最近太忙，这事下次再说吧。”
　　这事还得说到几个星期前他带着手下几个人去外地和一个广告公司谈合作，这个合作本来并不需要他本人出面，叫公司里专门的团队过去就可以敲定，只是那次谈的广告公司是个新老板上任，说是久仰大名，赶趟非要见识见识顾长青顾老板的威风，顾长青推脱不下，也只好推开两天行程过去看看情况。也就是那两天，他误打误撞地认识了那个广告公司的当红头牌，也就是这个千娇百媚的黎曳。
　　顾长青见人见鬼都见得多了，酒局上黎曳那勾魂一般的眼神往他这一瞟他就知道那家伙心里藏着哪些心思，果不其然席间散尽后黎曳带着房卡来找他，那人倚在门口，虽说是个男人，那身体曲线却是比女人还要俏丽上几分，顾长青也不是个省事的主，送上门来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只不过令黎曳没想到的是，一曲春宵之后，他还没缓过神来，顾长青就甩给他一张卡，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就好似刚刚在床上与他翻云覆雨的人是另有其人一般。他看见顾长青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唇齿张合着说道，卡里的钱够付黎先生的春宵一夜了，你情我愿的金钱买卖，有缘再见。
　　还趴在床上未着寸缕的黎曳反应快地拉住了顾长青的袖子，然后对上那双冷静时如同深渊一般有所探究的眼睛，虽是心里有一刹那的忌惮，但仍是竭力保持着脸上谄媚的笑容，“顾老板的床上功夫果真了得，一个月后我在你那个城市有个活动，不知那时候我们再约？”
　　而顾长青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做应答，便转身离开了套房。
　　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黎曳似乎并不想等待顾长青嘴里的下次再说，他锲而不舍地追道，“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啊，顾老板，我就下榻在靖江公馆旁边……”
　　“我不在那，这事不用再商量了。”
　　顾长青不愿再多做纠缠，甚至不愿去考究是谁泄露了他在靖江公馆的住处，不过也无所谓，那处地方是他平日里有需要与他如流水般更换的床伴们共度一夜时才会去的地方，知道那的人也不少，甚至连不少狗仔都会经常去那蹲他，想必以黎曳的关系，知道那里也不难。只不过，他扫了一眼面前的房间，这里才是他真正的住处，只是这的安保和隐私保护都够硬，才会让那些总是想对他真正的私生活一探究竟的粉丝和狗仔无可下手。所以说，与这处公寓想比，靖江公馆那儿至多算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与乔光见面时候也只会在这里，而不是其他地方，人多眼杂，于他于乔光，都容易出事。
　　可黎曳那心思里却揣着另外一件事，让他怎么说这遭来也得见上顾长青一面，浸淫娱乐圈也好些年，他那弯弯肠子也未必比顾长青少的了多少，这趟来，必然是做了十二分的准备。
　　“顾老板别着急，我今个赶来找您，也确实有事情相求，”黎曳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您也别急着回绝我，因为我这有个礼物想送给您，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顾长青听闻眸色一冷，心道这家伙果然是表面狐狸暗中狼，但他仍是沉默不语，像是无声地默许了黎曳说出他想说的话。黎曳也是个聪明人，他抓紧机会也低了声音说道，“顾老板，我有一个认识的人想和您见见，而且这个人您也应该会想见的。”
　　“谁？”
　　“程氏少东家，程烬。”
　　顾长青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脑子里有根弦又“锃”地一下绷紧了，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程烬是不是来者不拒的大众交际花，林北初和他有朋友关系还能理解，这个充其量算得上一个三线模特的黎曳怎么还能跟他扯上几分联系。更奇怪的是，这个区区黎曳，怎么就有把握确定自己和程烬需要认识，是他在试探，还是真的是程烬提出来的要求。
　　如此想着顾长青摸了摸下巴，缓慢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语气难以捉摸，“空口无凭，且不提你和程烬的关系我都不能确认，你又是怎样猜测我会需要和他有所联系呢，还是说……黎曳，你也在赌，为了你的目的在赌。”
　　两个人的通话有了短暂的停歇，黎曳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就在顾长青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黎曳低声而快速地说道，“我的消息不会有假，况且，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你的事情，不妨先说来听听。”
　　“我想从文译离开，来您这边的长青娱乐，我可以跟您签十年约，一切安排全由公司定夺，只要您能收我……”
　　“理由呢，”顾长青抿了口因为冰块融化而变得有些味淡的威士忌，不留情面地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跳槽挖人不是我需要去操心的事情，况且长青娱乐也不是什么都收的回收站。”
　　回收站几个还是微微刺激到了黎曳早就没有痛感的神经，他紧了紧眼神，那只是一刹那的神色，接着便垂下了眼皮，声音也再没了之前的神气，“我需要……名气，我需要红，在文译我没有机会，只有在长青娱乐，我才有那个可能。”
　　顾长青听了却没有再答话，他不知所以地笑了笑便挂了电话，挂电话的同时，他被酒气微微渲染的眼中也少见地藏了一抹狠戾。
　　他的直觉，黎曳没说实话。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黎曳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静默了好一会后，顾长青才重新打开手机，点了助理的号码，没过几秒，那边便接通了电话，迅速问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阿奎，你帮我查查文译公司底下那个头牌黎曳的身份，还有背景，看看他背后，有没有什么人，”顾长青想着顿了顿，“还有，看看程烬是不是已经回国了。两件事，都尽快给我答复。”
　　通话结束后，他放下酒杯，他解了浴袍的带子，赤着脚走到阳台边上，看着外边沉静而浓郁的夜色，有带着凉意的夜风拂过，他在心里缓缓地笑了笑。
　　这个程烬，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翌日清晨，因为乔光不愿自己临时放假，顾长青也就不再强求，该说的话前晚他都说了明白，他只是站在门口拍了拍乔光的肩膀，然后让叶倩过来接他赶去拍摄基地。
　　等到乔光走后，顾长青才把助理吴奎叫了过来，等待的时候，他穿着睡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前晚因为想着黎曳和程烬的事情，搅得他睡觉都不甚踏实，此刻清晨的清醒将过，他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袭上脑海。
　　吴奎来的时候就看见顾长青歪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一副陷入了熟睡的模样。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落地窗落在屋子里，空气中有浮尘缓缓飘荡，居家打扮的顾长青少了太多平日里笑里藏刀的凌冽气息，而那安然又毫无防备的睡颜让天天和老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吴奎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站在门口片刻，似乎都有些挪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才发现脸颊发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他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心下有三分慌张，默念道老板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人，脑子抽风了你。
　　等了几秒钟吴奎整理好自己，然后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在一旁小声喊着，老板醒醒了。顾长青隐约听到声音眼皮一震，待他缓缓睁开眼，眼前还有些迷蒙，偏过头看见是吴奎来了，他便点了点头，支起身子，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程氏那边的消息，确实有迹象表明程烬最近要回国，但是他现在应该是还没有在国内，具体落地时间，我会进一步去核实，”吴奎看了眼老板没什么变化的脸色，接着说道，“至于您昨晚要我查的这个黎曳，他的背景还算正常，出道开始就是签了文译广告公司，一直以来也就靠着文译，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顾长青的眼神一直对着前方的漆黑一片的电视液晶屏，屏幕上模糊显现着他和吴奎的影子，吴奎看着老板一副有些放空的样子，也不知老板到底听进去多少，正想出口询问的时候，顾长青突然朝他摆了摆手，“他的私生活呢？”
　　“老板指的是……床上关系？”吴奎跟在顾长青身边当这个心腹也有几年了，不难知道老板欲语还休的意思。
　　“先重点查，他和程烬的关系，”顾长青并不作回答，只是不易察觉地笑了笑，似乎在思考什么，转而他再一次偏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吴奎，“还有，接下来影展评委方的那伙人，加上世娱由嘉的高层，特别是那几个老油条，一个个，给我仔细查。”
　　“我不相信他有那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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