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烬

　　冰冷的甲胄在悲凉凛冽的大雪中早已冷的透彻，祠堂内二人一跪一立，闭的紧实的大门暂时隔绝了凛冬的寒意。
　　烛火摇曳生姿，已经跪了不知多久的沈瑨依旧一言不发，沉默隐忍的像是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像。
　　老侯爷望着那青松薄雪般的少年背影目光一缓，一时间有些失神。
　　这孩子，气性风骨都像极了当年的均儿，可却要比均儿苦命的多……
　　“孙儿不肖，久未归家看望祖父，请祖父责罚。”
　　“……”
　　老侯爷一时间有些哽咽，宫宴之时威严肃穆的沈侯此刻却隐隐红了眼眶，半晌，他才一改方才静默，抬手拍了拍少年的并不宽厚肩膀。
　　那一晚，谁也不知老侯爷对刚刚抵京的少年将军说了些什么，也只有几只耳目，尚且窥得了老侯爷离开之时晨光已熹微。
　　不知到了几时，跪了小半夜的沈瑨才起身。他一言不发的给爹娘又上了柱香这才拖着有些僵硬的双腿转身走出了祠堂。
　　凛冬的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蔓延至全身，他却没有知觉似的眉都不皱一下。
　　转过几道长廊到达他的院子门口处，一抹白蓦然映入眼中。一身甲胄尚未除去的沈瑨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疾步上前在少年面前站定。
　　“更深夜寒，怎不休息？”
　　这少年身形单薄，玉色袍服着身，正是他一母同胞的胞弟。
　　“许久未见兄长，长风自不能安寝。”站立良久的沈长风笑笑言道，伸手递过了手中一直捧着的玄狐皮斗篷，一派从容之间自有几分少年人不肯与人说的故作骄矜与小心翼翼。
　　一言不发的接过斗篷，沈瑨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寒凉之意，当下蹙起了眉抬步便走：“进屋再谈。”
　　跟在他身后的沈长风不知何由莞尔一笑，明明是个羸弱不堪常年为病痛所折磨的单薄少年，这一笑起来却端的是明眸皓齿至纯至性。
　　可此时若是有人细细循着他的目光探去，便不难看出那并未加分毫掩饰的丝丝精明锐利来。
　　阔别多年，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改变，说是一个人能够完完全全始终如一，也不过是稚子之言罢了……
　　皇宫大内。
　　一袭明黄色的君端坐高位批阅着各部呈上来的折子。一手明明执狼毫笔蘸了墨汁却迟迟不曾落于纸上。
　　“沈家祖孙在沈家祖祠待了一晚？”
　　“属下确认过，是如此没错。”阶下跪着的黑衣人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平铺直叙，三言两语便道明了方才侯府发生的一切。
　　“那可曾听见他们的谈话。”元启帝目光阴侧瞥了座下一眼，那黑衣人亦是目光晦涩的摇了摇头。
　　没有么……
　　御书房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良久后，神情晦涩难懂如墨般深沉的中年帝王才凝眉挥退了众人。
　　是夜，月朗星稀。
　　京都一处闲置多时的宅子内却是灯火通明。
　　接风宴毕，一席君臣各怀心思地散了场，皇帝估计也没多高兴，不冷不热的着人把被众人遗忘的他国来客随意安排到了地处皇城西北方崇安巷地带一座三进的宅子里。这几年皇子们因满年岁陆续都搬出宫住进了自己的宅邸，按理说质子之身应该是要受到严加管控的，也不知皇帝他老人家怎么想的，反正旁人瞧着那就差脸上写上不靠谱的秦世子是挺乐意。
　　秦世子便是那位倒霉催的北周质子，名秣字怀瑾，也不知他堂堂一个摄政王世子是如何混到了这般地步，，不过流传最为广泛的版本莫过于北周帝王疑心病重猜忌摄政王秦邺，而那位摄政王爷为抚慰君心只能狠心将自己的独子送入他国为质子。
　　啧啧，这倒是挺值得让人深思，说的好听了是深明大义，说的难听就是这种作为冷血无情。
　　显贵之家也不尽然如表面所见那般光风霁月。
　　有关此事的说法众说纷纭，却也同样都没有什么依据，被人们翻来覆去的咀嚼几遍后也没了意思，一段时间后便逐渐褪去了热度，年关将至，这些言论自然彻底淡出了人们的饭后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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