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

　　中年男人脸色阴沉，他之所以让老妇人第一时间出来报喜，就是为了听自己儿子出生之前有几声婴儿哭，提前知道自己要杀几户人。

　　他本来的打算是，让老妇人盯着，看哪个产房的护士先出来报喜，后来发现有两间产房是没有人在产室外等着的。也就是说这两家人如果孩子生了，护士也不会跑出来报信。

　　后来他想让老妇人听哪个产室先穿出哭声，结果年轻人说，这不一定能听准位置，于是年轻男人建议他数哭声，然后让老妇人在中年男人的孩子出生之后第一个出来报喜，这样他们就知道要杀几户人。再结合谁在他儿子之间推出来，就知道要杀谁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竟然是中年男人自己的儿子。

　　此刻中年男子完全没有看看妻子，和新生儿子的冲动，他满脑子就想一件事，谁在他儿子之前出生的？

　　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

　　叶医生站在产室门外的饮水机旁，失望的看着沸水指示灯由绿变红，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防火门外面。

　　防火门外面的饮水机果然有热水，沸水冲得搪瓷杯子里的茶叶上下翻滚。

　　防火门又被打开了，一个产妇被推出来。

　　哦，这是那个大老板的妻子，那是个奇怪的大老板，找了好多人守在妻子身边，但是自己却连防火门都不进去。

　　医院规定，家属可以在楼道里等，除了孩子的父亲，任何男性连防火门都进不去。

　　但是这个大老板固执的在防火门外等。

　　叶医生轻轻吹着茶水，看着坐在防火门外的那个精神紧张的大老板，在看到自己妻子被推出来那一瞬间的惊讶，他应该迫不及待冲到自己妻儿身边吧，派了那么多人守着妻子生产，一定是非常重视了。

　　然而，大老板并没有如她所料冲到妻儿身边。只有看到妻儿那一瞬间的诧异，然后就是紧张地看身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有过一瞬间的疑惑，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看到中年男人看他，他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双生。”

　　对呀！如果是双胞胎，要等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再观察两小时，才能出来啊。

　　也就是说，有一家人是双胞胎，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前，自家孩子出生了。

　　“那也就是说，杀掉今天上午所有生了双胞胎的家庭，就能保证在我儿子出生之前，生孩子的家庭都被灭了，对吧。”

　　年轻人点点头，过了片刻补充道：“杀一户人家，50万，多杀几户我要多收钱的。”

　　中年男人有点不耐烦：“不会少你的钱。”

　　年轻人不置可否的笑笑。

　　楼道里没几个人，除了中年男子和年轻人，就只有喝茶水的叶医生和几个来来往往的护士。

　　然而那两个人就这样大喇喇的商量着杀人灭口的事情！

　　叶医生用茶杯掩饰自己的慌乱，快步走进防火门。

　　是了，听到那两个人商量杀人，叶医生猛然想起来，年轻人上衣口袋别了一只钢笔，笔帽上的笔夹很特别，是叠起来的三本书的样子，有点像压缩包文件的图标。

　　那是长明书店写手的标志。说是写手，其实就是杀手。那段时间，所有秋城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长明书店卖的不是书，是人命。

　　被长明书店盯上的人，过不了几天就会死，大多数是无懈可击的意外，偶尔判断为凶杀，又往往被确认是某个在逃通缉犯干的，抓不住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是长明书店干的，长明书店养了一批写手，写的是要人命的故事，他们可以把杀人伪装成意外，让警察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叶医生魂不守舍地走回产室。这是她今天接生的第一户人家，也是一户生了双胞胎的人家。

　　产室里，父亲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小脸，紧紧挨着，似乎能认出自己的亲生姐妹，凑着头亲亲热热的睡在一起。

　　父亲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已经把两个小人和伟大的母亲夸了上百遍，眼角眉梢似乎都盛不下他的开心了，洋溢得满屋都是。

　　父亲看看表，说道：“马上就能出去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正好你出来就能吃上了。”

　　疲惫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医生就悠悠说了一句：“不必了，你还是多陪陪她们吧。”

　　眉开眼笑的父亲一下子愣住了，搞不懂叶医生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呆呆地看着叶医生。

　　叶医生努力平稳着情绪，说道：“我刚刚去接水的时候听到，友诚集团的老板坐在外面，旁边是一个长明书店的写手，他们说，从这个楼道里推出去的，生了双胞胎的家庭，要一个不留的灭掉。”

　　父亲听到这句话彻底傻了？什么？秋城最大的集团总裁要灭了自己家？无冤无仇的，这是为什么？这是妇产科的玩笑嘛？叶医生会开玩笑吗？

　　父亲假装给妻子去倒水，偷偷跑出去看了一眼，没错，友诚集团老板和一个带了长明书店写手标志的人并排坐着，还死死盯着防火门！

　　友诚集团的老板出了名的迷信，迷信到两年内迁了三次祖坟。他很有可能是听了什么迷信的说法，一定要杀死今天上午出生的双胞胎。

　　魂不守舍的父亲再次回到产室，一言发的叶医生，疲惫而焦急的妻子，呼呼大睡的女儿们。

　　报道中那些惨绝人寰的悬案，一下子涌入父亲的脑海。自己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刚刚迎来了两个小天使一样的女儿，难道就要成为那些案卷中的几行文字？两个女孩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啊。

　　父亲满头冷汗，声音微弱地请求道：“叶医生，能不能麻烦您，先把孩子妈妈，和其中一个推出去，先帮我们照顾另一个女儿，过一会儿……”

　　“没用的，”叶医生无力地打断道：“孩子都是和妈妈一起推出去的，单独抱出去一个孩子会很奇怪，肯定会引起写手注意的，而且孩子的户口你要不要登记？医院的就诊记录难道不要写？他们一查就会查到，是谁，在今天上午，生了一对双胞胎。”

　　叶医生分析着冰冷的事实，每分析一句，父亲的心情就冷一分，妻子已经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医生说的没错，要想瞒住自己家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就必须在所有记录上写，自己家只有一个独生女，那么，另外一个女儿，就算他们成功从这里抱出去了，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她不能有出生证明，她不能有户口，不能有身份。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间产室！

　　楚君陶听的脸色发白，她自出生以来，一直沐浴在安定幸福的阳光下，这种危险的事情，她完全没办法相信自己亲身经历过。

　　“那，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楚君陶声音微弱，一如当年产室里无助的父亲。

　　“独生子家庭就能活啊。把另外一个女儿毁尸灭迹，把双胞胎的事情，永远的关在产房里，小婴儿嘛，很容易弄死，然后藏起来。”楚参云淡风轻地说道。

　　“那，你……”毫无疑问，楚君陶是那个“独生女”，那么楚参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本来不应该活下来，如果我当时死了，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可惜，我命大。你爸爸拎着我的双脚，把我从三楼的窗户扔下去，正巧扔在一片冬青从上，我就活下来了。后来，叶医生捡到我，发现我还活着，但我不能有身份，在这个社会里不能有存在的痕迹。叶医生想了想，就把我送到了这里。”楚参说的很平淡，楚君陶听的是惊心动魄，然后，楚参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这里是哪里？”楚君陶问。

　　“这里是——”楚参故意拉长声音，然后轻轻从娇艳的唇瓣中吐出几个字：“长明图书馆。”

　　楚君陶的纯棉短袖一下被冷汗湿透了。长明书店是长明图书馆的前身，如果长明图书馆也继承了长明书店的业务，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楚参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后来刑侦手段不断提高，长明书店的写手很难再做到不留任何痕迹，于是，长明书店慢慢洗白，变成现在的长明图书馆。不过，买凶杀人的业务依然存在，只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那么杀人，就需要杀手，杀手不想被抓住，就必须在社会上没有痕迹，但是当今社会，要想生存，必须有各种证件，杀手们隐姓埋名很难，所以，长明书店把他们养起来，利用他们干活。这份工作，正好适合我这样，不能在社会上出现的人。只不过区别在于，这里大部分写手，是因为犯了案，才进来的，我，是生来就被送进来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在支撑长明图书馆的运营吗？长明图书馆是一家私人图书馆，作为一个企业，总不可能只出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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