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过岗

作者:沐江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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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谲


      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墙和屋脊下,是王公贵族的趋之若鹜,是布衣芒屏的凛不可犯。一砖一瓦堆砌出万古千秋又或是昙花一现的沧桑。
      “陛下,如今尘埃既定,今日就早早歇了吧。”
      金碧辉煌的宫殿,悄不可闻的暗卫,出了殿门就是无边黑夜,每隔不远的一星烛火就像是黄泉路上的魂灯…每当吕明渊站在洛京城最高的乾正宫门口时,白日里看见的除了屋顶还是屋顶,深渊一般引人发怵。只有到了夜晚,才能在远远的天边窥见一丝万家灯火的端倪,不至于让他生出这世上只他一人的错觉,也就是这一小片灯火支撑着他,支撑着他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活的这么个谎言,让他不至于真成为一名昏君。
      无时无刻不被密不透风的囚在这黄金牢笼中的感觉让人发疯,吕明渊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白日里赶走烦闷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堆臣子来和自己说话,看着他们斗来斗去的模样十分有趣,自己的一举一动能牵动这么多老头子胆战心惊,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后来他也懂了为什么帝王要设三宫六院,因为那睡在上面摸不到边际的龙床简直是每个夜晚噩梦的本源,每日找个女人,累得直接睡昏过去一觉到天亮才好。
      “陛下,您劳心这么多日,还是早早歇了,别受了凉,染了寒症。”
      吕明渊觉得这老太监着实令人烦,好容易能放空自己随着思绪乱飘,硬生生又将人扯了回来。都说他劳心劳力,哪里劳心了?反正会有人将事情安排好了引着自己上钩,只要于那所谓家国安定关系不大自己也乐意随他们去。所有的事情都有既定的运行轨迹,自己只不过是这整个帝国顺利运转的一个小小齿轮罢了,一个部件而已,存在即可,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至于劳力,除了生儿子要出力还真没什么需要自己花力气的…哦,怪不得一直催着自己去休息,怕是不知得了哪宫的赏赐,撵自己去给人生儿子。看着吧,一会儿决计得绕路,今晚怎么也回不去帝寝殿了。原本不欲多为难这老太监,但是今日吕明渊是真没什么心情,只闲闲的一挥手…然后没发出声音,哦,原来是太久没说话,嗓子哑了。咳了两声:
      “你收了那些女人多少银子,朕付双倍。”
      随即也不管那老太监是什么反应,转身进了屋,半天才找到被踢到墙角的一张明晃晃的——遗诏。吕明渊嫌弃的抖了抖灰,将这遗诏细细看了半晌,心里不住吐槽:这老头子真不是一般人,入土了还不忘算计自己好兄弟一把,真是够黑心的。
      将那皱巴巴一张纸好容易铺平了,提笔蘸了些朱砂墨,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大字:已阅!想了想,又在边缘加了一行小字。
      待墨迹干了又取了烛火,慢慢将纸燃了,心里又禁不住叹了口气,父皇啊,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来找我,找我也没用,这么个烂摊子扔给我,我还委屈呢。
      那火舌快舔到吕明渊手指时才从冥想中抽离出来,赶忙松了手,啪嗒落地时纸片还未燃尽,吕明渊也懒得去管,用脚踢了踢就随他去了。出了门正想着再去哪遛遛,却看门口跪着个人,正是方才那老太监,此时正抖个不停,额上都见了红印子,看是磕了一会儿了。
      吕明渊奇怪的很,这是又怎么了。想了想突然醒悟过来,颇为体贴的将人扯起来:
      “公公往后这些银钱该收还是收着,朕都懂的,毕竟是您的小金库来源之一嘛,朕今日只是没什么兴头,不是要罚你。”
      然后端着一副自认十分亲和实则在旁人看来犹如大难临头的笑容揣着袖子走了。留下原地被雷劈了般的老太监。

      过了一会,待那老太监也颤巍巍爬起来追皇帝去了,房梁上羽毛似的飘下来一个黑衣人,捡起了那半张未燃尽的纸,竟像是被纸上内容吓到一般,慌张中漏了几分气息,复而又赶忙镇定下来,将纸放回了原处,一个转身人已不见,房间内复归平静,好似根本没有人来过。只见那余灰中只隐约可见的几个字,正是方才刚添上的一行小字:
      “捉到你了哦。”

      ————瑟瑟发抖的分界线————

      此刻正值亥时,坊间都已熄了灯火,只余一处仍是歌舞升平。
      忻乐楼内,刚唱了一出“锁琳琅”的玉棠春冷脸拒了几个贴上来的纨绔子弟,转身进了二楼一间不起眼的房间,不多一会儿竟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宽袍博带,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再看那屋内,竟是没人了。
      这人手执一柄折扇,端的一副风雅无边,脸上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叫人如沐春风。这样一个人,确实很难教人和“冷面娘子”玉棠春联系起来。
      “段公子,这就走啦,那冷面娘子今日竟也没留你过夜?”
      楼下一众方才讨个没脸的纨绔见今日这段六郎也吃了闭门羹,很是惊奇,抻着脖子想看二楼那房间是个什么情形,可惜那门掩得结结实实的,实在看不出什么花来。
      这里的人只听时常有家丁打扮的人来唤六公子,也只知这人家中本不是洛京的,其余一概不知,也就一齐跟着喊个段六郎。在外吃酒取乐白日里叫附庸风雅,夜不归宿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了,所以不想让人知道名字也是正常,因此也没人去怀疑这人身份,更没人知道这人原叫段玉堂的,和那戏子玉棠春实则是一人,且正是这忻乐楼背后的主人。
      段玉堂今日并未与那帮纨绔多做纠缠,出了楼门又七拐八绕地穿过了两条街五条巷最后拐进了一家脂粉铺。这条街以各类商铺居多,此时倒也没多少人,大多商家已落了锁,这家也不例外。段玉堂上前扣了扣门,三下,两长一短,没一会门开了条缝,从里探出个风韵犹存妇人来,见是段玉堂,眼睛笑成一条缝,一开口,声音倒是很清亮:
      “是六郎呀,又惹得你家小娘子生气啦,惯会大半夜来扰我清净。”
      “姐姐惯会取笑我,哪里来的小娘子,今日来是给我家中长姐置办些胭脂水粉,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归家了,怕来不及,这才扰了姐姐清净。”
      那妇人听到这回答,楞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将人让进了门,
      “啊,要归家了,先进来,先进来…”
      似乎是月光下看的不甚清晰,那妇人关门的手好像颤抖了一下。随即肩上轻轻搭了一只手,耳边传来索命的低语:
      “要归家了,不知姐姐将脂粉备好了没有,我没有礼物带回去可不行呢…”

      过一会儿,段玉堂仍笑着从门里出来,不过手中多了个方盒,歪头冲着门低声说了句:
      “谢谢姐姐,这礼物很好,我阿姐会喜欢的。”
      段玉堂拎着方盒慢慢的走,像是在等什么人来,走到一条巷子口,脚步顿了顿,拐了进去,随即身旁悄无声息的落了一人:
      “公子所料不错,这事果然有问题,那赵家父子逃了出去,直直去了沈府,那赵泽颇为厉害,小人不敢太靠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可没一会,那二人又出现在天牢附近,竟又自己回去了。小人见他们应不会再有动作,又去探了皇宫,倒是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就是,就是可能……”
      “被发现了?”
      那人听见这话,顿时从头凉到脚,噗通一声直接伏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无事,不是你的问题。喏,犯了事的在这里。”
      说着掀开了那盒盖,里面赫然一张人的脸皮,看到这东西,不难联想到方才那妇人的下场。
      “这人呐,舒坦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总觉得蝼蚁也配有自己的想法了,只可惜,蝼蚁就是蝼蚁,再怎么挣扎,我一只手也能碾死。阿七,你说是不是。”
      这人笑着,脸上温润如玉,嘴里却说着如此话语。在这漆黑一片的巷子中,如同索命厉鬼。
      “最后一件事,这女人留在皇帝身边的眼睛是她女儿吧,母亲过了奈何桥,女儿怎么能不陪着呢。阿七,你去帮帮她吧,就当做件好事。明日一早,我们——归家。”

      或许这只是洛京城普通人眼里一个普通的夜晚,可无边阴霾之下所有暗潮汹涌都无处遁形。或许明日当红的戏班子换了新旦角儿,或许有人被告知某个不知名的胭脂铺改了成衣店…可这些事在繁华如许的洛京太常见了,没有人会在意。过上几天,或许纨绔们也会忘了那个常常笑眯眯的段六郎很久没出现过了…
      大抵只有吕明渊会记得自己死了个妃子,是因为自己而死的。或许这事以后他会更沉默些。

      子时正。三日已过去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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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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