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李漠

　　室外寒风凛冽，走在院里捡拾柴火的男人们不停咒骂几句，“这个冬天真他娘的冷啊！”

　　“是呀！”女人们坐在火炉前扒搭着起好芽的豆子，应道：“几十年没遇到这么这么冷的冬天了。”

　　也不知是否是李漠的到来撬动的整个时空，这个冬天是前所未有的冷，刺骨的冷，冷到骨头缝里的冷。

　　可是，却不下雪，冷到极致却没有雪花飘落，没有白雪庇护的土地，几乎要被这冷风吹散了轮廓。

　　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仰天长叹，天降横祸，灾难将至，灾难将至啊！

　　在这个时代，赶上数十年难遇的大寒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贵族人家的小姐少爷减少出门尚且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路边三三俩俩被冻死的衣衫褴褛之人足矣证明事情的严重程度。

　　贫穷又没有土地的人们自入冬便断了粮食，往年粮食大丰收的时候，穷人们还能在土地多的人家里找到活干，熬过冬天不成问题，可恨的是今年炎热的夏天导致很多地方干旱严重，粮食大量减产，有土地的人们尚且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何况这些无地，无粮，无活干的穷苦百姓。

　　待在家里已经是死路一条，男人们当即做出决定，举家迁移，出门讨生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能活下去的地方呢他们所到之处，人人都当是过街老鼠。士绅名流们有钱的怕漏财，个个收起触角，俩耳不闻窗外事。有权的怕作乱，紧闭城门严格进出，难民越聚越多。可随着朝廷一直不作为，倒下的难民也越来越多。

　　看到这些最频繁的是底层的老百姓，眼睁睁看着自家门前的一桩桩惨剧，他们虽怜悯这些人，但生活在底层，就连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又有什么能力甚至是资格去管别人家的死活呢？所以，他们也开始闭门不出，躲在家里等待着冬日赶紧过去。

　　可是苦难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莺歌燕舞，泡在美酒佳肴里的贵族们不知道，即使是蝼蚁，忍耐久了也会堵上性命去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漠和阿牛每人抱着一罐醋坐在驴车上，醋坛子藏在厚厚的棉衣里，不露一丝痕迹。路边的人双眼发直望着路上这辆唯一的车，目光里有祈求，亦有一股无畏的疯狂。

　　李漠虽早已得知这座县城里涌入不少难民，未曾想一路走来竟然有这么多，他们遍布路边田野，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人还抱着小孩，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静谧到就要凝结的空气里万分突兀。

　　阿牛和李漠身上虽然带了一点干粮，却并不敢递过去，李漠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他们就难以脱身了。

　　佟大雷在前面赶车，鞭子在虚空中猎猎飞扬。路上没有行车，精瘦的驴子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李漠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用力紧了紧自己的羊毛围巾，可还是抵挡不住阵阵寒意侵袭。

　　阿牛心疼不已，将李漠揽入怀中，用身体抵挡住了向他吹去的风。

　　秦素芬和阿牛都反对李漠在这个时候去县城里，可李漠很执拗，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他在这种不同寻常的环境下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必须把醋赶紧转移出去，哪怕压低价格。

　　而宠溺他的二人最终也只能依着他。

　　阿牛揽着李漠，锐利的眼睛扫视四周，不放过一丝危险的痕迹。

　　用了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赶往县城，城门口的盘查出奇严格，即使带齐了所有文书，还是被查问好长时间才放行。

　　聚集在城门外的游民双眼发红的盯着进去的驴车，眼里目光闪烁，不辨明细。

　　径直来到聚贤楼，大厅里略显冷清，三三两两的客人分开而坐，说话轻声细语，完全没有往日喧闹拥挤的模样。

　　苏掌柜将他们迎到后院，火炉烧的正旺，一入室内，李漠便快步走到火炉前，伸出快被冻到失去知觉的手，获取一点暖意。

　　苏掌柜看到李漠这幅样子，有些不忍，“漠哥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县城了，太危险了。”

　　“还有你，阿牛，他不懂事，你怎么也不知轻重，这时候怎么敢走在城外那条路上，也不怕有去无回。你们这俩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唉！”

　　苏掌柜长长叹了口气，他已经把这俩人当成自己的孩子，虽在指责，可脸上的担忧骗不了人。

　　“阿叔，我来是有个好东西给你尝尝，别人来我不放心。”李漠乖巧应道。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对苏掌柜的称呼改为阿叔，好像自然而然的，就想这么叫他。

　　“哦那看来是了不得的东西，快拿出来让阿叔瞧瞧。”

　　“哼，这会就不担心我了是吧！”

　　苏掌柜一愣，瞬间又严肃起来， “这是俩回事，下次有好东西，你给我传个信就行，我去找你，千万别再以身涉险了知道吗？”

　　李漠心中一暖，“知道了。”

　　边从怀里掏出醋坛子，李漠边说，“阿叔，现在还有凉皮吗？”

　　苏掌柜回道：“自然有，好多人就冲着那凉皮来的，即使是这么冷的天，依然有大户人家派小厮来买，达官贵人们住在暖洋洋的房子里，就好这口凉的。”

　　李漠又想起了那一路上不停啼哭的孩子和双眼空洞的难民。唉！如此对比，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李漠：“那就端来几份吧！配上这个东西后那味道绝对更上一层楼。”

　　苏掌柜虽有狐疑，那么美味的东西居然还能更好吃不过他很相信李漠，李漠带来的东西从未让人失望过。

　　苏掌柜唤了小二拿来三份凉皮，随即关上后院，这意味着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

　　凉皮是已经拌好的，嫩白透亮的凉皮裹夹着清爽的黄瓜和剁的细碎的花生。看起来已经非常可口了。

　　李漠拔开醋盖子，经过几天的沉淀，酸味里的醇香愈发浓了些。

　　舀出一勺在每碗凉皮里倒入几滴，然后搅拌均匀。

　　已经被那浓烈的醋香勾起兴趣的苏掌柜迫不及待端起一碗尝了一口，然后整个人就被定在那里，他已经完全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味蕾上的酸味让他头皮发麻。

　　但是，太爽了，这种清凉酸麻的感觉让他头脑瞬间清明无比。难以想象如果在夏日拿出此等美食，又该有多少文人墨客，皇家贵族为之倾倒。

　　“这……”他看着李漠，说不出话来。

　　李漠一笑，“阿叔，快吃吧！吃完我们再谈。”

　　意犹未尽放下空碗，苏掌柜抹抹嘴，“漠哥儿，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多少？”

　　“还有一百来罐。”

　　苏掌柜面色凝重，俨然没了刚第一口时的欢喜。只是吃顿饭这短短时间内，他已考虑许多。

　　“漠哥儿，这个东西，一旦出世，恐怕会搅起一场大风波啊，没有人不想得到它，如果引起都城权贵注意，就连你，或许都会有危险。”

　　李漠：“阿叔，所以我才又一次来到聚贤楼，我现在只相信你与纪公子，我明白这样的东西一定要掌握在让所有人都不敢起坏心思的人手里，凭着纪公子的实力，此事之运筹，非他莫属。”

　　苏掌柜：“可是，之前的凉皮，洋芋擦擦之类的美食，只是尚且新颖，贵族们只会当我们做的吃食花样多了些，可若是这醋一旦推出，我们可能会立刻置于众矢之的。当此乱世，如果有其他酒楼背后的贵族们在暗中下手，家主这么大的产业，总有能让人下手的机会。”

　　李漠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头蹙起，面色凝重起来。

　　苏掌柜继续说道：“这么大的决定，得家主点头才行，你们暂且等待，我去请示他。”

　　“纪公子也在城中吗？太好了，您快去吧！我们等您。”李漠知道，这事能不能行就要看那位纪公子怎么说了，他催促着苏掌柜快点过去，在这种紧要关头下，时间就是一切。

　　苏掌柜见李漠如此急切，有些担心如果真不能如他所愿的话，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小漠，我只能尽量说服他，至于他怎么做决定，就看你的运气了。

　　李漠点点头，“嗯，谢谢你阿叔。”

　　苏掌柜未回答，套上大棉袄，拎起一罐醋，推门而去。

　　屋子里就剩李漠和阿牛俩人，火炉里的炭烧的噼啪作响，火光掩映在有些昏暗的墙壁上，摇曳生姿。

　　“阿牛哥，如果纪公子不愿收下我们的醋该怎么办？”李漠思虑已久，到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

　　阿牛看了他一眼，绕过火炉，来到他身边，略微蹲下一点，眼睛平视李漠，“害怕……摁”

　　李漠觉得阿牛眼中有一股漩涡般的蛊惑愈演愈烈。

　　“嗯!” 没有丝毫伪装，这是李漠心底最真实的答案。

　　阿牛轻轻叹息，若有似无，将李漠揽入怀里，顺了顺他垂落的墨发。“不必担心，纪公子是商人，商人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李漠小脑袋紧贴在阿牛胸口，耳朵里传来沉稳而又矫健的心跳声。在这个人面前，穿越者的身份倒像是颠倒了一番。

　　李漠长长舒了一口气，“嗯!大不了咱们把醋埋在地窖里，等过个十年二十年再卖，到那时候肯定更值钱了。”李漠的头在阿牛胸口滚动，笑的浑身发颤，又恢复了他的奸商本色。

　　……

　　许久后，后院的大门枝丫一声轻响，正烤火的李漠瞬间站起身，紧张的搓了搓手，毕竟来人所携带的那个结果还是挺重要的。

　　苏掌柜风尘仆仆赶回来，看着立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李漠，眼里闪过笑意，声音洪亮开口道，“这笔买卖，我们做了。”

　　那一刻，热血飙到脑门上，李漠想跳起来，但又生生掐着掌心让自己克制下来，这么多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阿叔，太好了，我们还是一家人，”李漠顽皮一笑，整齐的大白牙齿晃的人不敢直视。

　　“你个小团子，难不成做不成这笔买卖，你就不认我这个阿叔了？”苏掌柜宠溺一笑，手指隔空点了点李漠的额头。

　　“怎么会呢？阿叔永远是我的阿叔，阿叔对我好，我也要对阿叔好。”

　　正要靠近苏掌柜的李漠被阿牛挡住了去路，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阿牛牵起李漠的手，率先走进屋内。

　　阿牛揉了揉李漠渗出血的手心，又轻轻吹了吹，“下一次掐我吧！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你上次还不是把自己掐了一手的血，我还没说你呢!”

　　阿牛一顿，又不言语了，李漠捶胸顿足，没事干嘛要反驳他。唉，自作孽，自己补偿呗。

　　李漠妥协道：“好嘛，好嘛，只要你能不再掐自己，我也不会掐了行吗？”

　　结果又被阿牛一瞪，这回李漠彻底没声了。

　　苏掌柜哑然失笑，这俩个孩子，可真有意思，摇摇头，跟着走进屋内。

　　三人围坐于桌前，苏掌柜率先开口：“主家的意思是这批醋太珍贵，我们也不能一次买断，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先把醋拿给我们，我们先付一部分定银。等售卖结束，再三七分如何？”

　　“可是，难道你们不怕被其他酒楼报复了？”李漠还记得苏掌柜之前的担忧。

　　“唉！这个……”苏掌柜停顿一下，随即还露出一丝尴尬来。李漠顿时紧张起来，以为确实是有什么问题。

　　李漠惊疑不定，“怎么了？阿叔。”

　　“唉，主家刚还教训我做事不懂变通。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面向普通百姓呢？自然是用来赚那些达官贵人的钱了。所以肯定不能放在聚贤楼这个明面上卖。主家在暗处也有一些行当，正好用来做这事。”苏掌柜说完还是有些惆怅，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还是主家考虑的周到。

　　李漠被逗笑了，“嗯，阿叔啊，如此看来，还是你主家比较厉害嘛!”

　　“主家比我这个小掌柜厉害不是正常的吗？说正事呢！你个小崽子……”

　　……

　　将要返程的时候，苏掌柜给他们找来俩件破烂不堪的旧衣服，让他们走着回去，不能再坐驴车了。李漠知道，他们来的一路上太过张扬，如果再那么明目张胆返程，那就是甘愿当个活靶子了。

　　而佟大雷则是载着聚贤楼的人从另一个方向走去，绕一段路去了洱源村拿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