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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小漠!”
周身喧闹不已,可李漠就是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听见了一声叫唤,那叫唤,是那么深刻的传入心里,就像曾思念过无数次、肖想过无数次的浓重而热烈的叫唤。
他,回来了。
李漠缓缓转身,站在十步开外的人一脸倦色,胡子又长了些,衣服皱巴巴的,可外表的沧桑落魄根本遮掩不住一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李漠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细看下去,他害怕读懂里面藏的更深,更深的东西。
“你,回来了。”
阿牛看着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人儿,恍若隔世。亲眼看见,才发觉自己的思念早就溢满心田,此刻,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再也无法压制,刹那间喷涌而出。
他快速走过去,不顾对面有十几个大汉好奇盯着自己,也不顾身后工匠正好奇盯着李漠。他就这样坦然的,急切的,将那人拥入怀中,铁一样的双臂紧紧揽住那人瘦弱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李漠觉得,俩个人会不会就这样,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我……回来了。”
被拥住的李漠热血在翻滚,直到此刻,耳朵贴近那人温暖的胸膛,听着剧烈的心跳声,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心里,早就住进了他,阿牛宽广的脊背,阿牛温暖的胸膛,阿牛彪悍的呵护,阿牛时而炙热,时而冷峻的眼眸。都是那么深刻的驻扎自己心上,且再不会,轻易离去。
李漠脸颊发红,双手握成拳,使劲挣开箍紧自己的臂膀,然后狠狠瞪了阿牛一眼。他害怕自己声音发颤,所以先咳了俩声,然后指着阿牛身后别过脸的人,问道,“这位是”
阿牛:“这是我从都城带来的工匠。”
听阿牛提到自己,那工匠赶紧回头,“哥儿好,我姓蔡,哥儿叫我蔡工就好,我家里从祖上起就一直是窑工,这次来到这里助哥儿建窑,着实有幸,日后还望哥儿多多关照。”这位蔡工很是客气,大概是一路上跟着阿牛,早就看出来这家人不简单。
李漠面色早已恢复正常,“蔡大哥,感谢您专程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舟车劳顿,您先跟着阿牛去吃饭,然后休息一天咱们再开工,您觉得如何”
“一切听哥儿吩咐。”
阿牛和蔡工匠转身离去了。
而李漠经过刚刚那一出深情拥抱,根本没敢看正在起崖的诸位汉子的脸面,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就随在阿牛身后下了山。
李漠带阿牛和工匠去柱子家吃饭,现在的柱子家俨然成了李漠修建窑洞的后方基地,汉子们吃喝休憩全在他家叨扰。当初李漠要请李阿婶去做饭时,李阿婶自己提出来,她说李漠家太小,倒不如直接就在她家院里摆几张桌子,既方便又踏实。
李漠也觉得可行,自己住的石头屋确实太小,院里的小灶台做不了那么多人的饭。别无他法,只能同意李阿婶的提议并给她放下了十辆银子当做租金。
李阿婶本打算帮个忙而已,刚开始死活不收李漠这租金,最后还是秦素芬出面劝说良久,俩家人这才真正达成了交易。
此后,李漠建窑洞有关后勤的大事小事,大问题小问题,李阿婶全部包揽过去,这让李漠省了不少心。李漠也因此对李阿婶一家非常感谢,心里一直盘算着日后怎么报答。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窑洞,不是李阿婶,而是桌子另一面紧盯着自己一刻不放松的眼神,李漠一时冲动跟着下了山,可是直到此刻,他才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为什么要跟过来呢?刚刚自己那么急切的逃离,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对丈夫思念已久,而在某天终于见到了丈夫时的那种屁颠屁颠粘着不放的小媳妇。
对面那人,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那个……我是饿了,所以是来吃饭的,不是跟着你来的。”李漠眨巴眨巴眼睛,非常真诚的看着对面。
那工匠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正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阿牛咽下嘴里的粥,继续盯着他,“哦!”
“你……吃饭能不要看我吗?”李漠小心翼翼的弱弱的问到。
“哦!”阿牛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手里的馒头上,继续吃着。
李漠的脸涨成猪肝色,就这样……没了?那一刻,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落,只是似乎,瞬间没了胃口,再不想下咽任何食物。
似乎注意到了李漠有些不对劲,阿牛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胖胖的纸包出来,递给李漠,“喏!给你的。”
将东西放在李漠手里,阿牛又开始啃馒头,眼睛看着桌上剩余的馒头,好像随时准备着再去拿一个,但他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旁边那人。
这是什么?李漠好奇打开纸包,天呐,竟然是一个粉嫩嫩,圆润润的桃子,隔着嫩薄的皮,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里头香甜的果肉,李漠被惊艳到了,眼里泛光,好漂亮的桃子,一口咬下去,一定很好吃吧!李漠抬头看了一眼阿牛,阿牛没来得及躲闪,俩个人视线撞在一起。
李漠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眼神
阿牛是呆了,那对面的小人儿脸颊嫩白莹润,手里捧着一颗同样精致可人的桃子,活生生就像自己在戏文里听过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美丽的不可方物。
阿牛心脏砰砰跳动,他想伸手去触碰一下那人,可理智又让他生生克制住自己,所以他只能别开眼,狠狠咬着手里的馒头。
李漠看的瑟缩不已,阿牛现在的表情,那么苦大仇深,自己就像是他手里的馒头,要被生生拆卸入腹中。莫名打了一寒颤,李漠再不敢随意乱看。
饭毕,将工匠安排在柱子家空置的窑里后,二人相携回到那个简陋朴素的小院,这个小院此时已经像模像样了,石头屋的左侧新搭了一个小屋,那是当初李漠硬要给阿牛新搭的住处。院前开垦出了一块空地,周围扎着一人高的木栅栏,李漠在栅栏旁种了些不知名的花儿,此刻已顺着栅栏开出了一朵朵奶白色的小花。因为是在后山,周围没什么人家,看起来倒真有点世外桃源,遗世独立的感觉。
阿牛看着这个越来越温馨的小家,仿佛这些天一切的苦累都开始归零,他的心在用很平缓舒适的心跳告诉他,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他看着李漠打开木栅栏的门,看着李漠笑着向他炫耀这种门锁一般人从外面打不开,点漆莹黑的瞳仁亮晶晶闪着,嘴巴一张一合动着,这一瞬时,阿牛想起了数月前那个清冷的早晨。
刚搬过来时,阿牛每天只能睡在院子里,有一日清晨,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李漠从睡梦中被惊醒,赶忙跑出去查看。
阿牛一个人背对着漫天的雨幕,蜷缩在屋檐下,冰冷的雨打湿了他黛青色的粗布衣服,衣物紧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明明是三尺男儿,此刻却就那么凌落的睡着,毫无戒备。
眼泪冲破河堤,混入飘洒的雨滴一起落了下去,走到近前的李漠惊醒了阿牛,阿牛一转身,就看见站在他背后的人满脸泪痕,用身子挡住了向他飘来的雨。阿牛陡然一惊,立马将李漠拉在身旁,护在怀里。
“你疯了?再生病了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我,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李漠自责不已。
“什么都怪你,我一个糙汉子,以前经常睡在暴雨里都没事,你瞎凑什么热闹,快回去。”
阿牛揽着李漠进入屋内,阿姆被他俩刚刚的吼声惊醒,刚刚起来,就见俩个湿淋淋的人从门外进来,吓了一跳。
俩个人都被强制喝了一大碗姜汤,结果阿牛啥事没有,只有李漠又病了一场,鼻涕横流,头晕脑胀,睡得天昏地暗。
阿姆去院里熬药了,阿牛坐在李漠床前,看着被捂得严实,睡得正沉的李漠,顿时心疼不已。他将手偷偷伸进被窝握紧李漠的手,手心里传来的热气让他担心不已,李漠脸颊因为太烫被烧成了淡红色,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更显苍白。李漠是为了给他挡雨才病成这样的,这让阿牛无比心痛。
阿牛将额头探过去想测一测李漠的额温,可他才刚刚碰触到李漠的额头,李漠竟低喃一声,进而又主动蹭了蹭自己。
就这样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让阿牛震惊不已,他全身血液倒流,身体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一动也不能动。
此刻,俩人额头相触,鼻尖相抵,再近一点,只要再近一点,就能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嘴唇,内心有股强大的力量催促自己快亲下去,亲下去,就不会再如此煎熬。
可是,过人的理智战胜了熊熊燃烧的渴望,阿牛站直身躯,他的哥儿,他要凭本事去追,而不是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触碰。
“嗯……”沉睡中的李漠呓语一声。
“你真傻……”阿牛回道。
没人知道阿牛这句话是在说李漠,还是在说自己。
李漠睡得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耳边有什么声音,但听不真切。随后又掉入混沌里,失了思绪。
过了几日,等李漠渐渐好转起来,就开始张罗着在院里再修一个小屋,能让阿牛也有个暂时安身之所。阿牛推脱拒绝。可一向好说话的李漠这次很坚决,他直接从县里拉回来俩驴车砖头,阿牛只好认命,开始动手建自己的小屋。
三个人一起花了十来天,把小房子给整的像模像样。
至此,阿牛才有了自己的屋子,晚上不用再将就在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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