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李漠

　　将军府紧闭着大门，无人出入，门口的白绫隐隐有些发黑，一看就是挂了有些日子了，不远处有两个摆摊男子在小声说话，“你听说了吗？纪将军死的可惨了，我听那经常给将军府里送柴的阿伯说，将军被砍得血肉模糊，身上没一块好肉，如夫人看到直接吓晕过去了。”

　　另一人回应道，“是呀，当初老将军就死在战场上，少将军又……，哎！少将军是家里的独苗，如今可怎么是好，纪老太太已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了，如夫人更是单薄无依靠的女人。纪家这一脉算是断了个干净，太惨绝人寰了!”说话的男人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不过那二皇子倒是个好人，不仅以身试险带兵去杀了那条单于狗给将军报仇，还打了个大胜仗。最后更是尽职尽责一路护送将军的尸体回来，大殿上宁可不要功劳也要给将军府讨一份赏赐，这胸怀气魄，天下还有谁人可比啊!”

　　“可不是听说皇上已经开始交给他一部分政务了，对他很是看重呢。”

　　“如此说来，这江山以后就是二皇子的了。”

　　“呸呸呸，可别乱说，咱们皇帝身体好着呢，只要他在一天，这江山就是他的。”虽然说着得体的场面话，但俩人的眼神却都在告诉对方，确实如此啊!

　　另一人还想出口附和几句，却在下一刻被人死死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耳边似乎响起来自地狱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二皇子打了胜仗”纪凌坤上下颌紧咬着，这几个字是一个一个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刚刚嚼舌根的男人被吓得一脸煞白，瞳孔骤然缩小，身体像一只惊弓之鸟紧紧蜷缩起来，“没……没……没说……”

　　“嗯”纪凌坤的手又捏紧了一些，他清晰的感觉到了掌下血管砰砰跳动的挣扎。

　　“我说……我说，你……放……放开我。”掌下的人断断续续从喉咙缝里憋出几个字。

　　听到回答，纪凌坤猛然松开手，稍微使了些力，将那男人甩了出去。

　　那男人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惊恐万分的回到:“我说，我说，大侠饶命。”另一个嚼舌根的男人早被这阵仗吓傻了，瘫在一旁瑟瑟发抖。这是在一个隐密的角落，又是一大清早，众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把你知道关于二皇子的全都说出来，要是有所隐瞒，我会让你们彻底消失。”纪凌坤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我……是……三月前，二皇子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皇上非常开心，命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在大殿上差点直接封他为皇太子，可是二皇子却婉言相拒，直言纪将军打了先锋，是有功之第一人，最应该被封赏。皇上只好作罢，大大封赏了将军府，赐了纪将军‘护国将军’称号，赐纪老妇人二品诰命。现在这都城里人人都夸二皇子正气凛然，谦谦君子，是不可多得的……”他说不下去了，因为纪凌坤的眼神冷的快要结冰了。

　　此刻的纪凌坤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的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如果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了脑袋，那自己死得其所，可是自己是为了他皇家麾下千千万万个子民而战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杀了自己后，又大肆宣扬他的仁善从小的愚忠教育让纪凌坤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心效忠的皇家会是这副模样。

　　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纪凌坤根本不懂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他哪里知道，自己一直心无旁骛的战斗，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急需立功的二皇子，挡了人家的路，尤其这个人道行比他深，官职比他大，还又阴险狡诈，防不胜防，所以他注定只能成为人家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被一脚踢开，灰飞烟灭。要怪也只能怪这人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纪凌坤沉默的站着，不说话，也不动弹，就像是如遭电击般僵硬着身体，俩个摆摊男子中其中一个胆大的试着叫了一声，“大……大侠，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纪凌坤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挥了挥手，也没心情再说话，自己先转过身走了。

　　身后俩人彻底瘫软了腿，又不敢喊人怕那个罗刹再回来，只好连爬带滚的逃出了巷子。

　　纪凌坤漫无边际的走着，眼含悲戚，自己如今已是一个身死之人，皇宫进不去，有家不能回，有冤不能报，有恨无处使。到底该怎么办？纪凌坤忽然想起了李漠，如果有他在，那孩子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办吧!

　　蔚蓝的天空中有朵朵白云飘过，明媚而温暖，路过的行人相携交谈，笑靥如花。

　　无人可知正孤独行走的那一人，在那一刻，心如死灰。他对这个国家，这个皇室已经失望到极致。在强权面前，他似乎输得一塌糊涂。那么既是误入歧途，倒不如就此归去。

　　也许归去对他来讲，就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阿姆和阿婆，俩个女人，是他仅有的亲人了。他二十年信奉的信仰崩塌了，但他身为男人的脊梁不能塌，他得回家一趟。

　　是夜，天色朦胧，但却并不漆黑，满天星辰撒下温润的光照耀着大地。

　　利索的翻过围墙，绕过偌大府邸无数的弯弯绕绕，来到自己平日所居的清心阁，往日里僻静幽暗的宅院如今却亮堂一片，纪凌坤躲在墙角，纹丝不动的望着灵堂正中的牌位，周遭的烛火摇曳不定，晃得人眼睛酸涩，不得不移开眼睛转向别处。

　　灵堂里有俩个小仆在守灵，那是以前自己在府里时的小厮，此刻双眼红肿着，正不断往火盆里添着白纸。

　　距离自己“死讯”传开，时间已过半年，可府里灵堂至今还未撤去，足以说明对于自己的死，家里长辈有多么难以接受，又是多么痛苦悲伤。

　　纪凌坤摇了摇头，未惊动里头的人，再次隐在夜里，朝着阿婆所住方向疾驰而去。

　　阿婆房间的烛火还是亮的，俩扇门偷偷留着缝隙，就像是知道有人会在夜半时来看她一般。

　　纪凌坤推门而入，老旧沉重的木门缓缓被推开，他使了些力气将一扇门微微抬起，才没让木门发出声音来。

　　纪凌坤记得，三年前自己回家探亲时，这扇门已经出问题了，可是，至今尚未修缮。

　　老太太节俭，虽身份尊贵，可几十年如一日在自己的佛堂里念经拜佛，从未修缮过一次屋内设施。

　　纪老夫人眼眶含泪跪在软垫上，习惯性的摩挲着佛珠，她一辈子祈求佛祖保佑自己的儿孙能平安归来。可到头来，自己却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先是夫君，又是亲儿，这回唯一的孙儿也走了吗？
　　纪凌坤瞧着眼前孤寂萧瑟的背影，内心传来阵痛。

　　“阿婆……我回来了。”

　　他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被摩擦的泛黄的木板振荡开来，老太太猝不及防的抖了抖肩膀，不知是被那声音吓的，还是被那余波震的。手里的佛珠恍然一顿。

　　“凌儿，你……回来了……”老太太略显僵硬的转过身子，看见伏跪在地上的孙儿，眼眶一热，积攒多日的泪珠再也憋不住，顷刻间，一颗颗滚落下来。“你……还活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娘俩的，我就知道你不忍心的。”

　　老夫人一边语无伦次的说话，一边向前撑起手臂，十指颤抖着，无力的张着。纪凌坤看着阿婆老态龙钟，满脸泪痕的脸庞，一时哪顾得上礼仪，跪着往前移了两步，双手紧握住阿婆的手，眼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祖孙二人时隔三年，再次相拥在一起。

　　距离上一次纪凌坤随军出征，已过三年。

　　“孙儿不孝，让阿婆担心了，”冷静下来的纪凌坤执意跪在地上，只是移到了下首位，脊背又坚硬的挺立起来，恢复了那个冷峻坚毅的纪将军。仿佛刚刚所有的脆弱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脆弱便不复存在。

　　“凌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坐到藤椅里的老夫人开口问到。

　　“是二皇子……还有我的副官，”纪凌坤咬牙切齿，一个一个字蹦出来。

　　不用再多言语，纪老夫人已然明白一切。“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牛：“我不知道”

　　纪老夫人：“不知道”

　　阿牛：“嗯，被迷晕了。”

　　纪老夫人：“佛祖保佑！活下来了，比什么都重要。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我……”阿牛停顿了一下，“我已不再是纪凌坤，我也，不想再成为纪凌坤。”

　　老夫人神色一震。

　　纪凌坤早已厌倦了，每天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是保家卫民的信念让他支撑了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一直以来守护的不是人民，不是这片土地，他所守护的不过是那个皇家，不过是那群冷血倨傲的皇族而已，他们根本不在意百姓的死活，更不在意敌人的侵蚀。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稳如磐石的地位而已。

　　老夫人震惊过后，脸上先是凄然一笑，凄然过后，便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情，眼眸里竟然充盈着解脱。

　　“凌儿啊，我纪家自开国起，十几代人，哪一代不是战死沙场，人人都夸我纪家忠烈，人人都以为我纪家以‘武将世家’为荣。可只有我纪家人才知道，这个称号是用多么惨烈的代价换来的，十几任纪家将军，竟没有一个寿终正寝，几十个纪家家眷，哪一个不是在这都城的龙潭虎穴里，忍受着孤独，任人欺辱谩骂。我一辈子吃斋念佛，更没换来你们祖孙三代哪怕一个人的平安。”
　　“我以为，你死了，纪家这悲苦的命运就要终结，我和你阿姆，等这丧期一过，就要随你而去了，从此，世上再无纪家，再无如此悲惨的‘武将世家’。”

　　“可这是造化啊！十几代人用鲜血和生命敲开了老天的眼睛，他终于开眼了啊，没有带走你，还赐给你如此重生之机，你不用再背负纪家的命运了，去吧，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永远不要再回来。这样……我就解脱了。”老夫人用悲壮的声音叙说完这一切，眼眶通红靠在椅背上，满脸都是一切都结束的坦然与放松。

　　“阿婆，谢谢。”纪凌坤重重磕了一个头。

　　“傻孩子，谢什么？我们终于可以做正常人。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呀！”纪老夫人摸了摸纪凌坤的鬓发，这鬓发变得坚硬乌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毛绒绒的软发，可是，这依然是她的孙儿，是纪家顶天立地的子孙。

　　“阿婆，我在藏身的村子里娶了一个小哥儿。”纪凌坤开始交代现状。

　　“什么？你都娶妻了？”纪老夫人眼睛亮了几分。

　　阿牛：“嗯。”

　　纪老夫人：“快，快给阿婆说说，那是怎样一个人”

　　阿牛：“他，他很好。”

　　纪老夫人：“完了？”

　　阿牛：“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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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算了，算了，让你说，还不如我自己猜呢！这样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纪凌坤点了点头。

　　纪老夫人：“你们生孩子了没？”老太太只想抱孙子。

　　阿牛嘴角抽了抽，“没有。”

　　纪老夫人：“那你可得加把劲了，我还等着抱曾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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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会……”看着纪凌坤的神色，老夫人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阿牛：“他还没答应……”

　　老太太盯着阿牛的脸，气愤到想拿根拐杖把这小子抽一顿。

　　可是，她终究只能叹一口长气，然后说一句，“这事不急，你慢慢来。”

　　倒是阿牛讶异片刻，默不作声。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给他传授着各种追媳妇方法，阿牛跪坐在下首，听得认真。不过，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昏暗的夜色里募地渗入了几丝白光，天就要亮了。

　　“凌儿，你身后的柜子暗阁里有个布包，你去拿过来。”

　　纪凌坤起身去拿。

　　纪老夫人：“那本来就是给你留的，我原是打算一把火烧尽的，既然你来了，就都交给你了。”
　　纪凌坤打开布包，脸色微惊，“阿婆，这些东西”

　　纪老夫人：“凌儿，听话，家里有些旁支不安分，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府里剩下的银票足够我和你阿姆生活了。再说，我还等着你接我们过去养老呢。快快离去吧，等会就有人过来了。”

　　“过些日子，我来接你们。”阿牛笃定的说着，没人会认为他在胡乱承诺。有些人就是会有一种魔力，只要他说的话，就一定是值得相信的。

　　“嗯，阿婆和阿姆在家里等你。”老夫人欣慰应道。

　　纪凌坤没再推脱，拿起布包转身离去。很快，坚毅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暗色里，直到了无痕迹。

　　老夫人继续跪拜供桌上的佛祖，嘴里呢喃细语，手上佛珠摩挲而过，泛起一室圣洁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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