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安眠妨害

　　這一天，我突然意識到以前的那些都是錯的。
　　那些沒有存在過的或者是始終虛幻的意識和物體。
　　全部是錯誤的。

　　可是沒有辦法。
　　因為創造出他們來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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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段時間裏工藤通常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無論是工作還是學習，約會還是跑案，
　　他想他似乎丟了什麼。可是功課都有按時交，考試都有按時去，案件沒有遺漏線索全數正確解決，女友生日也早就畫著紅圈貼著日曆每天提醒著他。可是他還是整天惶惶不安。

　　他去博士家玩，一進門就聞見滿屋子奇怪藥水的味道。於是捏著鼻子坐在玄關上抗議，博士說哪有的事，你看我自己就完全沒覺得刺鼻。
　　那你要搗鼓也別在客廳裏啊，你看這屋子都給整成什麼樣了。工藤一邊換鞋一邊回頭往裏看，想著狼籍這個詞真是太貼切了。
　　博士哼了幾聲說那我搬你哪去搞。
　　你不是有地下室嘛。跟著哼哼。要浪費資源，還不如像以前那——

　　——像以前的——

　　——什麼？——

　　話斷了尾巴，硬生生地卡在喉舌深處。工藤突然發覺自己忘了要說的話，於是站起身來看博士。

　　什麼？他問。

　　什麼？反問。

　　我的話…… 工藤喃喃地說。我忘了，剛才，我想說的話……
　　是麼…… 博士靜靜看著他。工藤覺得那眼神柔軟感情溫暖。
　　身後門外的天氣晴朗，陽光細緻地照耀，連鳥兒撲楞翅膀的聲音都近在耳旁。
　　那沒什麼。工藤笑起來。沒什麼要緊。
　　嗯。老人像個孩子似地點了點頭，無比認真又謹慎。

　　晚上他做了夢。夢裏的世界黑暗卻炎熱。
　　他好像被蒙了雙眼似地分不出東南西北，可明明又覺得前方有模糊的影子微微晃動。
　　他想問你是誰？可沖口而出的卻是到這邊來。

　　——到這邊來！——

　　他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空氣裏，前方的灼熱似乎更靠近了，視線裏的物體越來越動盪不安。和他的心一樣動盪不安。

　　——到這邊來！——

　　又喊了一聲。
　　影子沒有動。他卻出汗了，手裏有了潮氣，他下意識捏起手掌，卻發現自己懷裏抱著個人。

　　—— 誰？——

　　新一…… 懷裏的人輕輕地喘著，似乎還未從昏迷中醒過來。
　　新一…… 女孩長長的頭髮散落在自己手臂上，她叫著他的名字，帝丹的藍色制服下擺破了好幾處。

　　他用力抱緊她。
　　夢裏工藤從自己的反應中得出結論那定是自己很重視的人。
　　很重視的人。他俯視著夢中的自己喃喃細語。那為什麼不離開。為什麼要猶豫。

　　既然重視的人在身邊，我還要誰到這邊來？

　　——你後悔吧。你可能會後悔的吧。或許不是現在，或許你要到很久以後才會意識到自己所選擇的代價。可是那已經無關緊要了。我們都握住我們認為能夠幸福的東西，我們迫使自己改變了願望和信仰。然後認為那就是我們理所當然一直渴望得到的東西。可是你一定不會明白，你一定不會明白你失去了什麼。
　　——工藤。
　　——你得到你想要的了麼。

　　男人低沉卻又悲傷的聲音開始迴響，波紋一陣陣擴展在炎熱的空氣中。
　　工藤驚恐起來，他努力回憶發生過的事，猛然抬起頭，卻望見龐大的黑色風衣在眼前獵獵地響，他看見黃褐的長髮迎風飛舞，GIN的眼神穿透過來直入心臟。

　　——你真的，得到你想要的了麼。

　　不！！
　　他痛苦地喊出來，聲音隨著熱流和烈風卷過他的身邊朝沒有盡頭的遠處而去。
　　不是那樣的…
　　他喃喃低語，心裏湧起的痛苦令他無法支撐住自己，他跪下來，低下頭去看，懷裏的人輕輕地掙扎，那是自己的眼淚已經落滿她的臉。

　　——你走吧。

　　黑暗和炙熱的幻境裏響起一陣歎息。
　　工藤狠狠地看著GIN。

　　——工藤。
　　——你只能那麼做的。

　　工藤覺得臉上灼熱，是因為火光開始蔓延到身邊，還是因為他發自內心的厭惡？厭惡他居然被那個男人看穿了自己沒有選擇。是的。他只能那麼做。可是那不是他要的結局。他覺得羞恥。在那個男人面前。

　　——你沒有忘記什麼。聽我說，你沒有忘記過什麼，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遇見過什麼。你所有的空洞的內心都是幻覺。你的悲傷如此。你的記憶也是。從此以後你應當只是你自己，而我不存在。我們的歷史和未來從來不曾存在。
　　——相信我。我希望你能這樣相信。
　　——工藤。
　　——再見。

　　那聲音不是GIN，清冷的女聲，沒有起伏的聲線，毫不在乎的語氣，好像與這個世界早已分割而立。工藤顫抖著跪在火海中，我知道這聲音。工藤想。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誰……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抬起頭想哭喊出聲音，似乎只有那樣才能挽留住剛剛那抹微微晃動的聲音。他抬起頭哭泣並且顫抖。上空忽然落下巨大的黑暗，宛如龐然的黑色紗布要將他們全部困住陷沒地下從此長眠。他望著那片暗夜如同慢鏡頭一般緩慢接近，空氣濃稠又血腥，空氣灼熱令人焦急，而他卻覺得就這樣沉睡過去或許也是很好。他不想掙扎。他等待著結局。
　　而懷裏的女孩突然有了力量，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肩膀和腰，她的頭髮飄起來擦過他的眼淚，女孩微弱地說——我們回去吧。

　　新一。我們回去吧。

　　巨大黑暗忽然消失了。
　　沒有火焰，也沒有恐懼。
　　沒有GIN，沒有黃色的長髮和黑色令人不安的風衣。
　　沒有選擇。
　　沒有那個聲音。

　　工藤新一在清晨的陽光裏醒來，他扭曲的睡姿令他非常不舒服。
　　於是他輕輕吸了一口，想要坐起來。
　　那個瞬間，還未完全清醒的腦海電光火石照亮了某個名字的發音。
　　H……
　　Ha……

　　（Haibara……）

　　他最終也沒能念出來。

　　因為她給他的心施了魔法。
　　那是她期望的。也是他不得不接受的。

　　她永遠在他的記憶裏消失殆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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