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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
在无人注意的高楼天台,穿着一身睡衣的林因踩着拖鞋,以任何一个人看了丢要惊呼的姿势,摇摇晃晃的行走在未设栏杆的天台边缘。
高楼下车水马龙噪音嘈杂,天台上除了风声之外,就再安静不过了。林因停步驻足在一个危险的位置。
林因的父母在他六岁时车祸去世,他之后被小姨收养的经历外,和大多数普通人没有其他区别,唯一特殊的爱好便是站在其他人胆颤的高空,好似并不知晓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直面空无一物的前方,他自上而下的俯视着灯火通明城市,望着纵横的街道和来去匆匆的人群。
眼帘漫不经意的垂着,无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更多的是看腻了的无趣。
这样一成不变的景色使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极为浓烈的厌世感。
太阳底下并无新事,人日复一日的活着,繁忙又乏味,只等百年之后化作一捧黄土,归于尘土。
而自己,也和这为生存奔波的人毫无不同,重复着被走过无数遍的路线。想到这里林因撇了撇嘴,双眼写满了厌倦和烦躁。
不如现在就改变这一切,让本该循规蹈矩的命运拐弯,突兀的画上一个不那么乏味到句号。
念头如毒藤从心间破土而出,迅速攀爬填满整颗心脏。林因双脚踩在天台的边缘,神情逐渐诡异起来,夜里的冷风掀起身上蓝白线条交错,宛若病服的睡衣,他舒展双臂形成一个迎接拥抱的姿势,黑发凌乱双眼在夜色下过分明亮。
十一层楼的高度足以让他人腿软恐惧,在以往也能带给他游走生死之间的刺激感。但此时此刻,林因却如同着了魔一样,定定的看向虚空。
下一刻,他顺从着心意,迎着浩荡夜风,一脚向前踏空。
或许自己再次醒来,就会身处地狱,因为自杀者不得入天堂。
死亡来临前一刻林因不觉害怕,反而开始胡思乱想。
耳边风声呼啸,短暂的失重感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剧痛和黑暗。
…………
窗户并未关紧,夜风从缝隙中穿过扬起落地的窗帘,迷蒙的月光照入屋内,一切都笼在朦胧的暗色里。
床上的少年睡得很不安稳,眉梢紧皱,整张脸都微微扭曲,他好似做了什么噩梦,在身体猛的抽搐后突然弹坐起身。喘息声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林因被汗濡湿的额发下,双眼失神的瞪大,眼瞳缩成针尖大小。
身上的汗湿透了衣衫,风一吹便带着冷意贴在肌肤上。这点冷意让林因从死亡的余韵中回过神,涣散的视线凝聚,目光一寸寸扫过屋内熟悉的摆设,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于睡了十几年的卧室里,而不是冰冷的水泥路,亦或是在地狱里。
林因的摸了摸自己本该碎成烂西瓜,现在却完好的后脑,牵起嘴角裂开一个笑。
他高兴的太早,身体虽没有摔成烂泥,可曾领略过死亡的灵魂对此有着深刻的记忆,剧烈的疼在精神层面依旧延续了下来。剧痛如潮水卷袭而来,林因笑容一僵,浑身不受控制的再次抽搐起来,他抱着像是要爆炸的脑袋蜷缩起身体,双眼大睁几欲裂开,不详的血色从眼底蔓延,又随着疼痛平息退却。
舔了舔被咬破的唇,满口腔的铁锈味,林因龇了龇牙,抖着手从床上坐起身。疼痛是跳楼死亡带来的后遗症,这证明了他真的死而复生,一切并非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等身体稍好些,林因立刻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打开屋内的灯,几步便走到床尾的落地镜前。
仔细的端详自己完好无损的身躯,林因凑的很近,手臂抬起按在在镜面上,宽大衣袖落到臂弯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臂。镜子清晰的映出少年苍白的脸,蓝白相间的条纹睡衣宛若医院的病服,穿在削瘦的身躯上显得空荡荡的。
淡色的眉从略长的刘海下隐约露出,因削瘦,眼窝也比旁人更加深邃,浅色的眸被极长的眼睫半笼着,本该显得温柔缱绻,但眼中湛然精光和他此刻病态的面容产生了不协调的违和感,使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肌肤白的发青,根本不像是活人。
任谁看到这样的林青,都想绕着走,离得越远越好。
“这是死而复生留下的后遗症吗……”林因喃喃道,他捏了捏手臂上的软肉,身体还在因残留疼痛紧绷控不住微微颤。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的变化。
五官倒是无甚改变,但眼睛颜色比之前浅了一些,身体也更加瘦弱了,之前的他可没有这么弱不禁风,现在这副身躯说是刚大病一场才出院都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但是这些作为死而复生的代价,未免也太轻了些。探寻完身体想变化,林因转而起身开门,心里有了新的计较。
客厅没有开灯,落地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林因扫了眼漆黑的客厅,踏出卧室反手猛的关门,刻意弄出不小的动静。
“林因你关门这么用力是想死吗?!”
对面卧室的很快被打开,林因的表哥王愈顶着一头乱遭的头发恶狠狠的瞪向他,满脸被打扰睡眠的不满和怒气。
不等林因回话,又一扇相隔不远的卧室门被打开,身着薄丝睡裙的女人阴沉着脸,视线扫过林因和王愈二人,皱着眉头,“明天就要开学了,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王愈立马告状:“妈!是林因故意用力关门把我吵醒的!”
林因对上女子转过来的视线,一脸无辜:“对不起小姨,我尿急,关门时没注意控制力度。”
他干脆利落的认错,刘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沉着声音压抑着被吵醒的怒气,不耐烦地说道:“好了,都去睡吧。”说完直接关门,一点也不想去看林因那张让她厌烦的脸了。
王愈见此只得再狠瞪了林因一眼,暂时放过他,同样关门睡觉去了。他和林因今年开学都是高三生,学习压力极大,这让他没空和林因计较以免浪费掉宝贵的睡眠时间。
等二人都回房后,林因脸上故作乖巧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他关门回房毫脸上遗憾失望之色毫不掩饰。
本以为死而复生这等奇妙的事情,需要像电影里一样,得牺牲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一命换一命,如今看来这“代价”要么出在了别的地方,要么就真的很轻,只需要林因付出点健康。
既然找不出死而复生的原因,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再跳一次楼去探寻其中的秘密,林因便暂且放弃探索,闭眼继续睡觉去了。
又是跳楼又是复生,林因闭眼后出乎意料的快速入睡,一觉到天亮,在王愈故意弄出来的噪音里醒来。
王愈用筷子敲桌子上的瓷碗,视线时不时往林因所在的卧室看去,直到林因打开门走出来,才停止了制造噪音的行为,“这么晚才起床,你要是不想上学就直说,省的给你交那几千块学费了。”
林因收拾好自己在桌子对面坐下,慢条斯理的吃自己那份早饭,等吃的差不多了,他昂起脸,腼腆一笑,浅色双眸眯成弯月牙,“表哥放心,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榜样,怎么可能会放弃学业呢。”
王愈闻言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他成绩平平,反倒是他这个表弟成绩不错,两个人在年龄上不过几个月的差距,在同一班级上课,回回考试他的名词都被林因牢牢压在下面。
林因这番话明显是在刺他!王愈当即一拍桌子,尖声道:“你住我家吃我家的,谁给你胆子这样说话的!”
“我爸妈死后的赔偿金给我的胆子。”林因笑容不变,他背起早就整理好的书包站起身。削瘦修长的身段,比膘肥体壮宛若树桩的王愈高了半个头,平日里不站在一起也就罢了,现在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立,立刻把王愈衬托的如蠢笨肥猪。
“好了,王愈,你是哥哥就少说两句。”
刘艳迟迟从厨房走出来,不轻不重的训斥了王愈一句,随后目光责怪的看向林因,“林因你也是,话怎么能这么说……”
“小姨,再不走我怕迟到,先走一步了。”林因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的出门了,房门一关世界清净。
开学典礼上校长致辞无趣又漫长,林因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的起身离开了。
他坐在最后排,老师们都站在台前,就算看到了他擅自离席也管不了他,只能干瞪眼。
林因找到男厕拿着手机躲在隔间里,长指快速滑动屏幕阅览关于死而复生之类的相关搜索。他本来就是随便搜搜不抱希望,搜了一会没看到感兴趣就退出界准备玩些别的打发时间。
“笃笃”
门被敲响,林因不抬头也不说话,他蹲坐在马桶盖上继续气定神闲的刷微博。
反正等外面的人等不到回应就会走开。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顿了一下,下一刻便变得频繁起来,门外的人异常执着的敲门,声音又急又快,制造出的噪音严重影响了林因玩手机。
林因不耐烦到皱眉,的视线扫过门下缝隙时猛的顿住了。
厕所的门离地有着特意留出一寸高的空隙,能让外面的人通过有无看到鞋子而判断里面有没有人,自然的,也能让里面的人看到外面有没有站在一个人。
缝隙外空无一物,而敲门声依旧不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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