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月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人间便有了灯。
　　天上的月亮更亮呢，那是上帝给所有怕黑的人的灯吧。
　　那没有月亮的时候呢？
　　不是还有灯吗。
　　那灯也熄灭的时候呢？

　　我不怕黑，我甚至不怕鬼，我只怕我偷了一束光，却不知道送给谁。

　　进入十一月，睡一个囫囵觉起来，天就黑了，一看墙上的挂钟，也不过堪堪五点。
　　谢欢迎从被子里钻出来，汲着拖鞋下了地。不得不说饿是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形容一天没吃饭的人。早上起床上厕所的时候，谢欢迎顺手翻了翻冰箱，从冰渣里刨出一块肉来，当的一声随手扔在厨房的水池里，这会到是化了冻，刚好可以吃。
　　谢欢迎以指为梳胡乱顺了顺头发，就着腕上的黑头绳松松地绾了一个髻。有日子没去剪发了，头发又长了好些。谢欢迎的头发长得很快，小时候阿婆总是摸着她的头发，慈祥又疼爱：“我们孙孙头发才好咧”。那温暖的抚摸似乎还在，从头顶顺到发尾，然后再也不在了。
　　谢欢迎收回了思绪，弯身从米罐里舀了半杯米，淘米煮饭。复又在水下洗了洗化开的肉，不太软又冰凉的触感。谢欢迎想起阿婆出殡的时候，火化前工作人员从冰棺里抬出遗体，说“家属来见最后一面吧”，一堆人挤着向前，却又始终踟蹰着保持了距离，谢欢迎渐渐落在后面了，只在空当里看见了阿婆的手，微微蜷缩着，有点青，她没有勇气去握一握。后来午夜梦回，她急切地去抓阿婆的手，确是冰凉的，还有些硬，以至于太冷漠骇人了竟一下子惊醒，醒来却发现不过是寒冬里自己伸手抓住了床铺的护栏，学生宿舍里冰凉又坚硬的护栏，晒着明亮又冰冷的月光。
　　那一晚谢欢迎不过还是个高三的学生，在梦醒后胸中充满了尖锐的恨意，她紧紧闭上眼内心一遍一遍地怒吼“是你先不要我的，我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眼泪源源滑落，润湿了两鬓的头发，灌进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谢欢迎终于平息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缓慢舒展开纤细的身子，在黑暗中缓缓闭上眼再次睡去，梦里又回到了生长的那个小镇。
　　小镇是南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虽说是镇，实际跟一个小村差不多。谢欢迎长在那里，从小跟阿婆阿公一起生活。家里的房子矮矮的，收割来的秸秆搭在墙角，也不知是墙撑着秆，还是秆支着墙。谢欢迎并没有生在那里，她没有爸爸，她的妈妈跑了，这些在镇上并不是一个秘密，甚至，还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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