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点

　　姜楠把脱下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坐吧，不用拘谨。”

　　乔扬拘谨的坐在沙发上，浑身僵硬。

　　姜楠看得好笑，“绷得那么紧干嘛？又不是要吃了你。”

　　乔扬一脸控诉的看着她。

　　姜楠难得想开点玩笑，她走近乔扬，伸出食指，轻轻提起她下巴，“小狼狗。”

　　乔扬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没等姜楠缩回去，迅速抓住她的手。

　　姜楠警铃大作，没来得及逃，就被猛地拉了下来。

　　姜楠下意识撑住沙发背，回过神来之后，脸轰的烧了起来。

　　她挣扎着起来，却抵不住乔扬力气大，乔扬一手紧紧箍住她腰身，另一只手捏紧她下巴，被迫倾身。

　　姜楠一动不敢动，却也止不住的脸红。

　　乔扬满意的看着她从耳廓红道脖子，亲了亲她的脖子。

　　姜楠一颤，猛地起身捂住脖子，说不出话来，逃离了客厅。

　　乔扬看着她窜出去，片刻低下头。

　　啧，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姜楠倒好茶后就没有动作，整个空间落针可闻，空气里弥漫着暧昧。

　　饶是乔扬不怎么说话也受不住这种尴尬的气氛，急忙找了个话题，“呃，你母亲……”话刚说出口乔扬就紧紧咬着牙关，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怎么那么不会说话？！

　　姜楠愣了愣，“啊，没事。”知道她是出于关心才说的，姜楠朝她眨眨眼，“这不是雷区，你不用太小心翼翼。”

　　她提着杯子喝了口咖啡，顿了顿，道，“她本来就活不长，身子差成那样，多活一天是赚，少活一天是命。”

　　乔扬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反而更担心，她怕她把情绪压在心底，把自己压坏。

　　她突然脑子一抽，“今天我能在这里留宿吗？”

　　乔扬：………

　　姜楠：………

　　乔扬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你谁啊？干嘛给你留宿啊？

　　姜楠显然也是一脸懵，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结结巴巴回答，“……好……好。”

　　乔扬没想到她愿意留自己，瞪着眼睛看着她。

　　姜楠被看得不自在，撇开眼不敢看她，“但是你得回去拿衣服……我衣服你穿不下。”

　　何止穿不下，乔扬长得比姜楠高一个头，穿的也比她大了一码，就姜楠那小身板，衣服适合乔扬才怪。

　　乔扬深深看着她，良久，“好。”

　　姜楠把最后炒的一盘青菜端到餐桌上，恰好乔扬洗好出来。

　　衣服带来之后乔扬就见姜楠在家里做饭，原本想上去帮忙结果……

　　——不用啦，你乖乖等就好。反正时间还长，你要不痒先去洗澡？

　　于是乔扬就洗澡出来了。

　　女孩刚从浴室出来，带着的水汽洇湿了衣襟，白色的休闲T-恤宽松，露出来的手臂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半长的直发披散在肩上，前额的刘海就着水拢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家居的着装显得人懒散又放松，是姜楠没见过的样子。

　　姜楠轻咳一声，差点看呆。

　　“……吃饭吧。”

　　乔扬拿起碗筷，夹了一筷子菜，余光瞥见姜楠盯着她不放，嘴角勾起，尝了一口。

　　姜楠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样？”

　　乔扬有点意外，她做的菜虽然不是极品，却是满满的家常味。

　　“嗯，很好吃。”

　　得到肯定的答案，姜楠喜笑颜开，专心吃自己的饭。

　　乔扬宠溺的看着眼前的人，也继续动筷。

　　一餐饭吃下来，姜楠摊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笑得相当满足。

　　很久没有试过跟别人一起吃饭，这么来一次吃的也比平常多，不小心撑了。

　　姜楠懒懒的摆摆手，把乔扬使唤去洗碗。

　　面对乔扬的疑惑，她狡黠地眨眨眼，“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

　　乔扬无语，乖乖的收拾碗筷。

　　姜楠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家的味道。

　　她一个人太久，原本以为增加一个人会不适应，没想到却意外的舒适。

　　……是因为那个人是乔扬吗？

　　乔扬洗好碗擦干手，回到客厅看到姜楠昏昏入睡的样子，走过去敲敲她额头，“先去洗漱再睡，听到没？”

　　姜楠揉揉眼，看着她不说话。

　　乔扬：？

　　姜楠瞄了眼卧室，似笑非笑，“你晚上睡哪？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床。”

　　乔扬轰的被炸了，留宿的时候也没想睡哪的问题，她踌躇地道，“……睡沙发？”

　　姜楠有点不满地看着她，意有所指，“床睡得下两个人。”

　　乔扬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现在的关系，可以同床吗？

　　姜楠好笑的看着乔扬纠结，伸手环住她脖子，“乔小扬~你在想什么？”

　　乔扬双手撑在沙发背上，无奈的看着眼前人。

　　姜楠见她不说话，撇撇嘴，“这个沙发可放不下你这么大个人，你想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我还不想被说虐待儿童呢。”

　　乔扬被她逗笑，温热的空气呼在姜楠脸上，还有姜楠沐浴露的味道。

　　她听到少女用含笑的声音低低道，“好。”

　　姜楠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毫无睡意。

　　她记得身边人呼吸逐渐变得绵长的记忆，记得窗外的路灯什么时候熄灭，甚至清楚地听到楼下大门又开有关的声音。

　　失眠。

　　这个词其实离姜楠很远，压力最大的时候姜楠都能强迫自己睡着，现在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无法进入梦乡。

　　姜楠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

　　斟了杯牛奶一口一口的喝下，姜楠看着阳台窗外的天空，那么静谧，那么平和，平和到让人生气。无法否认，岑女士的事情给她的打击有点大，她害怕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她会逐渐讨厌夜幕的降临。

　　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姜楠看着熟睡的乔扬，睡梦中的女孩少了几分尖锐，显得人乖巧了许多，姜楠烦躁的内心慢慢平息，不知不觉间，她不小心让这个女孩走得太近，明明过去不曾与任何人深交，现在却禁不住的让一个人慢慢靠近自己。

　　姜楠想，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乔扬吧。

　　轻轻刮了刮女孩的鼻尖，姜楠心里道：晚安。

　　——爸爸太累啦，休息一下嘛！

　　——傻瓜，不累点怎么养得起楠楠，楠楠可是又长了，爸爸都抱不动了！

　　——你就宠着她。

　　——妈妈，爸爸睡着了，我们让他歇会儿好不好，晚点再叫他起床。

　　——妈妈，你怎么哭了？

　　——老师说你没去上课，怎么回事？

　　——我要打工，帮你持家。

　　——说什么傻话！赶紧回去上学，读书出来才有出息！

　　——读什么书？！连学费都交不起干脆出来工作算了！

　　——楠楠！你妈妈倒下了，快去医院！

　　——这是住院费，麻烦去缴一下费用。

　　——孩子，你不能在这倒下。

　　——楠楠，对不起！

　　——楠楠，楠楠。

　　“姜楠！姜楠！！”

　　姜楠从床上爬起来，眼泪不停地从眼眶坠落，她紧紧地抓着床单，倔强的不愿意哭出声。

　　乔扬伸手把姜楠楼到怀里，一只手虚虚的罩在她眼上，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

　　“我爸妈走后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第一次到他们家时我睡觉都是躲在被窝里哭，奶奶 发现了之后把我捞出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哄我入睡，就像这样，”她罩在姜楠眼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姜楠的头，慢慢地安抚着怀里的人。

　　乔扬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窒息。

　　姜楠渐渐忍不住声音，她太累了，累得走不动，累得撑不住，她好希望有个人可以告诉她，你可以休息了。

　　她翻过身撞进乔扬怀里，压不住的哭声像困兽的嘶吼，发泄着压抑的情绪。

　　乔扬被她抓的背后生疼，也只能紧紧地回抱住她，她恨不得把人揉进心里，不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她明明值得更好的。

　　姜楠在乔扬怀里渐渐平息，她紧紧地把脑袋抵在她肩上，不愿意看她。

　　乔扬把下巴搁在她头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

　　姜楠慢慢的离开她的怀抱，不敢看她。

　　乔扬心里软了一片，轻轻抬起她头，看她微红的眼眶和蒙着水光的眸子，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吻在她眼角，虔诚的，带着怜惜。

　　吻缓缓向下，寻到姜楠的嘴唇，轻柔的舔舐。

　　姜楠微微张开嘴，乔扬轻轻地加深这个吻。

　　姜楠笨拙的回应着，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迷糊中她听到乔扬的声音。

　　“以后有我陪着你，你安安心心的依靠我，好不好？”

　　姜楠撑着点点头，沉沉的进入梦乡。

　　梦里她感觉到有一只手一直牵着她，不松手，然后她听到手的主人说：没事了，我陪着你。

　　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有遮盖严实的窗帘投到床上，照在姜楠白皙的脸庞上。

　　姜楠不悦的皱皱眉，微微挣动。

　　乔扬把手蒙在她眼上，替她遮挡直射过来的阳光。

　　那紧皱的眉才松开。

　　乔扬半撑着脑袋看着姜楠，第二次看她睡觉的样子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姜楠昨晚还是睡得有点不安稳，断断续续的醒过好几次，都是乔扬一次次耐心的哄了才睡得。今天不上学，这么早起太累人了。

　　乔扬看着姜楠紧紧揪住她衣角的手，心情很明媚。

　　她轻轻吻在她眉心，决定等一下再睡会儿。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下午，姜楠揉着眼睛起来，伸手去够手机，手没伸出多远就被乔扬拽回被窝，还被抱得更紧。

　　姜楠一脸懵逼，刚睡醒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整理好昨晚的记忆，姜楠直接把脑袋埋进被窝，没脸见人了！

　　乔扬眼睛掀开一条缝，就看到眼前人熟成了虾米，忍不住亲了亲她后颈，低低笑道，“害羞了？”

　　姜楠被她在耳边震动的声音电得浑身酥酥麻麻，没想起来刚刚被亲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反驳自己没有害羞。

　　姜楠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愿意出来。

　　乔扬好笑的看着她在那里挣扎，直接把人捞出来亲上去。

　　姜楠抗议的锤她肩，有舍不得用太大劲儿，软绵绵地打在乔扬身上。

　　乔扬把她亲得无力反抗，说不出话来，待到人呼吸不畅，才舍得放开。

　　乔扬向下亲了亲她锁骨，留下一点暧昧的痕迹。

　　草草的填饱肚子，乔扬问她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今天要去银行取我妈留给我的东西。”

　　乔扬点点头，“我陪你。”

　　姜楠捧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晃了晃。

　　什么东西？

　　接过钥匙，姜楠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岑女士以前的东西。

　　“首饰，金器，邮票？……这是什么？”

　　姜楠打开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的纸，瞪大了双眼。

　　意外保险。

　　下面赫然是岑女士的手写签名。

　　看这个字迹，应该是岑女士生病之前写下的，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才会去买保险吗？

　　保险后面还附着一张纸。

　　姜楠打开它的手一顿，映入眼帘的是岑女士的字迹——给楠楠。

　　信里面写下了岑女士得病的日期和她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之后所作下的每一个决定，详细的记下了每一个点，每一件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姜楠一目十行的看完整封信，最后视线落在最后那行字：

　　——楠楠，对不起，不能陪你长大。楠楠要记住，楠楠一直是爸爸妈妈的楠楠。

　　乔扬把姜楠搂紧怀里，像昨晚那样轻轻地抚摸她头发。

　　姜楠抓着她的衣服，“……原来她在就料到会有今天……”原来她做那么多，甚至不信瞒着自己，都要留下一切。

　　姜楠哑着声音开口，“……我一直以为她会觉得我是累赘，还以为她会埋怨我的存在。”没想到一切居然是庸人自扰，没想到她居然一点怨言都没有。

　　乔扬抱着她，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一个母亲能为自己女儿做的事情不多，这位母亲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捧到女儿面前，只希望她可以过得好，可以放下担子，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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