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痕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李校医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于星予脸上的伤口，不满地嘟囔道，“真是的，我就没见过有人脸上有伤口还雪上加霜往上面扑灰的，是真没伤口感染过不知道疼是不是？”

　　于星予痛的呲牙，却倔地一句也不回应。

　　李校医去拿登记簿子的时候，偌大的医务室里就只剩刘佳宁和于星予两人。少了李校医这个唯一说话的人，这气氛也就莫名冷住了。刘佳宁盯了于星予一会儿，拿笔去戳了戳他脸上的伤口。于星予的眼蓦地瞪大，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师，忍不住就喊出声来，“嘶——疼！”
　　“疼就对了。现在知道疼了？以后还敢吗？” 刘佳宁慢悠悠地，“为什么打架？”

　　本是关心的询问，在男孩儿的耳朵里却是类似审讯的问话。

　　“老师要给我记过吗？想赶紧在上任之初就除掉我这个班里的’毒瘤’是不是？”于星予冷笑，又恢复了办公室里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耸耸肩，满不在乎，“那我说，想打就打了，没理由。”

　　这小孩儿。
　　刘佳宁在心里叹气。想着一定要好好找机会问问他到底怎么养成的这么个变扭的脾气。

　　“你在我这里还称不上什么’毒瘤’。怎么？不写作业和打架就算得上是毒瘤了么？作业和架又不是为我而写，为我而打的，记的过和挨的揍都是你的，这’毒’的算谁？”刘佳宁回答他的时候却突然有点走神，她仿佛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以前初中班主任的影子。看来时间果然是个轮回。当年那个小学生已经“成长”起来了。

　　“哼，陈腔老调。”于星予显然不信，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窗外正在训练的篮球队了，偶尔还点评一句，“这球传的真烂，校队前途堪忧啊。”
　　这语气好像他是nba的巨星。

　　李校医恰好在此时赶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地将簿子递给刘佳宁问道，“刘老师。这个记您看看怎么登？直接说这小子又打架了吧？让教导主任来好好收拾收拾他。紧张时期还搞乱子，这回就得让他吃个亏长记性！”
　　李校医故意将声音抬高，很明显是说给在场的某个人听的。

　　刘佳宁却不言语，她接过笔和簿子，在上面唰唰写了两笔后还给了李校医，脸上还带着歉意的微笑，“这次就麻烦您了。”

　　“这…”李校医盯着簿子，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对刘佳宁耳语道，“您偏袒这样一个学生做什么，这小子又不会领你的情。”

　　刘佳宁倒是不在乎，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再一次拜托了李校医并保证道，“就这一次。”
　　李校医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算是点头答应了。

　　窗边坐着的“某人”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有话想说，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窗外的校队又是一个球飞了出去，于星予皱紧了眉头，仿佛他成为了那个球，也被毫不在乎的丢了出去。

　　刘佳宁向发呆的于星予招了招手，“魂兮归来，魂兮归来……走不走？一会儿学校可锁门了，你要是愿意和门口的保安叔叔一起看门，我这个班主任也可以帮你争取一下。”
　　于星予看傻子一样的看了眼刘佳宁，这才从床上跳了下来。

　　出医务室的时候，李校医又是狠狠瞪了一眼于星予，警告道，“你小子，以后少惹事儿，这次就给你兜着了，下次你们班主任求情可也没用啊！” 于星予做了个鬼脸，从医务室拿了根棉签掏耳朵，边掏嘴里还边嘟囔着耳朵里垃圾太多了，得定期掏一掏，要是有些废话能选择性屏蔽就好了，这样还能增强人类幸福感。一番话下来又是把李校医气了个半死。

　　这个时间学校的后门已经锁了，只有正门那一条路还能出去，刘佳宁走在前面，于星予闷声磨磨唧唧地跟在后面，他盯着前面那个瘦瘦小小的背影，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的伤口是怎么被发现的。看这老师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有什么经验的啊。还能真是自己把她想简单了？

　　正想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背影突然停了下来，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天空，“于星予同学，天黑了，你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于星予果断摇摇头，手伸到裤兜里拿出了公交卡在刘佳宁脸前晃了晃，“不用了。我有专车接送，几百万的。”

　　刘佳宁无奈，“这条道最近在整修，你坐公交的话要绕路多走15分钟到前面那条街才行。”

　　嗯？什么时候开始修路的？他早上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于星予此时已经忘记了他早上强迫同校的小男孩儿一起打车的事儿了。说是一起，其实是人家出钱，他出人。

　　于星予觉得这个新来的女老师八成是想对他来一番思想教育。重复着那些耳朵都要听出茧来的话。于是他果断拒绝了刘佳宁，“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家。”

　　行。那她倒乐的清闲。刘佳宁也不和他继续多说，杨厦还等着她吃饭呢，她都要饿死了。
　　“那好，回家注意安全，开学第一课听了吧？”刘佳宁钻进车里，向于星予道别，顺便不忘在走之前提醒道，“记得补作业。”
　　意料之中的，她没收到任何回应。

　　按照导航把车开到餐厅的时候，杨厦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十多分钟了，但脸上还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温柔地问她，“宁宁，路上没堵车吧？饿不饿？” 刘佳宁这人最听不得别人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本来还不委屈的，这一下就被问的委屈起来了，一下子就抱住了杨厦，“饿死了饿死了！工作真的太累了！”
　　杨厦摸摸她的头，语气里满是宠溺，“那你想做就继续做，哪天不想干了就撂挑子回家，我养你还是够的。正好最近不安全，我还不放心你呢。” 刘佳宁听了这话感觉心里一阵甜蜜，刚想回答，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喷嚏给噎了回去。她心里犯怵，按理说现在还属于夏天呢，怎么就热感冒了？本来想说的话也被忘在了脑后。

　　杨厦替刘佳宁把身上的薄衫拉了拉，这才牵着她进了餐厅。饭间二人聊起各自的工作情况，杨厦一脸的无奈，“我家那老爷子死活非要今年退休，我和我妈都说他还年轻，再干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更何况我现在进检察院的时间还不长，他在的话总归是个照应，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驴脾气，硬说自己工作已经满了三十年，可以回家享清福了，让我们谁都别拦着他……”

　　刘佳宁叉起一块杨厦替自己烤的牛肉放进嘴里，思索了一阵才回答道，“也许是叔叔真的干累了干烦了呢，做司法的压力也比一般人要重很多，可能真的力不从心，想回家休息了吧。”
　　杨厦闻言只是摇摇头，“宁宁，隔行如隔山，你不懂，他走了，我难做的不是一点半点。”

　　另一边的于星予已经骂骂咧咧绕着本来的车站走了20分钟，他愤愤地看着还没更新的手机地图念叨，这小老师还真没骗他！这路是不是一般的难走啊，早知道就搭个顺风车了，这老师也是，也不知道挽留一下他，说不定他就真上车了呢。
　　总而言之，不是自己的锅。
　　“果然，老师就是爱给学生添麻烦。”于星予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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