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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动
大风没了。
杨年打电话给叶宁川让他过来,他们被警察堵在外围,围观人群嘈杂一片,杨年按下一楼的电梯,走出电梯走到大门,被大门口的警察挡住了。杨年手扶着玻璃门的把手,不敢看外边儿。
“你是干什么的,走那个疏散通道。”警察指了指用围挡条围出的一条路。
“大风…大风……”
杨年甚至不敢看韩子风的尸体,也许是稀烂的一团,也许残缺碎裂。
陈一安到达这里,是等人群全都散去,杨年被接回家去了。他仰头看高楼林立,韩子风就在高楼之上离开。
他跪下来,对着这楼的大门,也对着韩子风死去的地方。鲜活的生命在这里死去,陈一安永远沉默着,保持冷静与无声的悲哀,他戴上了卫衣连帽。
为了不让人看到他从未流露出的痛苦的脸庞,也为了遮挡仿佛永不停止的雨。
杨年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睁开眼还是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和韩子风一起。他看叶宁川的脸都模糊了,仿佛那个又穷又蠢的韩子风还在他身边。
“叶宁川,大风死了…他怎么能死啊…”杨年揪着床单,叶宁川坐在床边为他重新盖好被子,离开了他的家。刚走出单元门三步,陈一安的电话就打来了:“叶宁川你走什么走?杨年跟大风是最亲的,你留下来多照看他会儿不会吗?”
“让他一个人静会儿,他现在看谁的脸都是韩子风,这不得疯了?”叶宁川用了重点的语气说话。“万一他晕在家呢?”陈一安毫不留情,加快了语速:“还有两分钟徐见就该到这儿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徐见?他来干什么?”叶宁川边问着边上楼梯又返回家中。他发现自己没有钥匙,进不了家门,随后就听见电话那头的陈一安回答:“徐见拿着大风的遗物,遗物中有杨年的家门钥匙。”
真是帮了忙了。叶宁川这么想着挂了电话,在门外站了很久等到穿黑色卫衣的人匆匆跑来,那人脸被冷风吹得通红。
“让开。”徐见推开了他,用钥匙打开了铁门,原本是在沙发上的杨年倒在了柜子前的地板上。徐见冲过去将他拽起来,费力地背起来,脚下磕磕绊绊要把他背出门外。
叶宁川拦住了他,用手缓缓探了下鼻息后松了一口气:“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什么睡着了,那是哭晕了!”徐见对叶宁川吼道。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叶宁川动手把杨年抢到自己手中抱着。徐见没说话没阻止,看姓叶的龟孙子抱也抱不动杨年。
徐见坐下来点了根烟:“老子早就说了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那是无量前途,我们是摸爬滚打。不去偷不去抢我就饿死。”
“你本来可以读书改变命运,就像大风他可以读书改变现在的社会地位。大风他…不应该这样结束生命…”
徐见一拍茶几,站起来指着叶宁川的鼻子:“给我滚!不许说大风,你是人吗!你的血结冰了?”
叶宁川也急了,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我说大风做错了,他这样会让所有人都难过伤心的,让杨年这么伤心…”他把杨年费力地抱进卧室里。徐见瞥了他一眼,让他滚。
叶宁川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告诉徐见:“最后一两个月的时间,我想让杨年考起大学,最好让他来上课吧。徐见,找份好点的工作然后赚点钱。”
徐见把烟掐了,没有说话。
“张诚巳资质很好,人聪明肯学,考得起大学的,你先别跟他联系了。”叶宁川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高考是他们存在在此地的唯一意义。
宿舍楼和教学楼走廊装上了铁杆,将人们封锁其中。叶宁川看着自己下滑的成绩,那光荣榜上的名字换了又换。
杨年在家待了三天,今天早晨抬头看了看日历然后拎上了书包。上课一个劲儿犯困,写笔记的时候把张诚巳的笔抢来写。
上英语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往窗外看,凝视住灰暗破败的天空。徐见一下课就拉住了杨年,给他递水喝,同他说笑。
杨年也会拉着他充满疤痕的手骂一顿。叶宁川总是头也不回,静静坐在座位上刷题。
徐见向他丢乒乓球:“喂姓叶的,你一直坐着不怕得痔疮?”叶宁川一瞬间回头,球砸在了额头上又弹开了。
叶宁川放下笔:“……”
杨年上前把球捡了起来,用力向徐见扔去,徐见没有伸手接住,而是半弯下腰让球砸中自己的额头。
叶宁川轻轻笑了。
大风死了,生活还在不停继续。时间的齿轮周而复始转动,大家从卫衣穿到了短袖,日光穿过乌黑照亮了同学们。校服上的校徽反射光芒,肥宽的校服有永远洗不干净的污渍,被随意丢弃在篮球场上。
他们的骨骼坚硬,胸腔无数火光聚集。
一颗球落到地上,越过了白线,砸中了球场边缘靠着铁丝网放的汽水。
“你又跑出来打篮球。”
陈一安对球场里的徐见说。徐见假装没有看见他,追着球跑去了。陈一安顺手拿了瓶汽水向他走去,徐见白了他一眼。
“想干嘛?”徐见斜眼看他。
“打累了吧,喝口汽水。”陈一安接过他的球把汽水递给他。徐见想都没想扭开了瓶盖,汽水爆发出了美丽的喷泉。
徐见怒起:“我靠,你有病吧?!”然后像个幼稚鬼一样把汽水洒在陈身上。陈一安一边后退一边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妈的,捉弄老子好玩儿?”
“哈哈哈…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徐见一手饮料抹在陈一安的白衣服上:“有屁快放。”“马上高考了,我保送了,你要不要去读专科啊。”
“…哈?”徐见低下头想了想,陈一安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我亲戚办了个专科学校,我给你免三年的学费,书费也免,学杂费自己交咋样?”
“……”徐见说不出什么话来,似乎在思考世纪难题一样纠结。他细细看了看名片,印着漂亮的红白相间学校。
如果大风也能一起去多好啊。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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