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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见面方式了。
卓青黛在这一秒,心里想了许多,脑子里也晃过了许多画面。
她上一次真正与颜煜面对面,还是前世她爹没出事时,皇上去她宫中用膳,那天吃的是桂花粥,五味蒸鲜鱼,抓炒里脊,竹笋鸡丝,陈皮炖香鸽,清炒荷塘。
她还记得,颜煜说这香鸽炖的汤极为养人,是他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
只是现在想来,那些情分都实为讽刺了。
颜煜或许真的喜欢过她,但是当卓家蒙难时,他却是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了她。
连一句话,都不肯听她说。
卓青黛自嘲的笑了下,手中握紧掸子,低头迈步从里间走了出去。
再次面对颜煜,她内心竟毫无波动,连恨意都淡了,她只想赶快带着阴蛟回王府去。
她忙跪拜在地,“皇上,奴婢在里间打扫,不知皇上突然回来,并非有意躲着不见。”
颜煜一看是个小宫女,松了口气,“除了早上,不必时时打扫,你出去吧。”
“是...”
卓青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忙起身就要往出走,结果刚走没两步,就被叫住。
“等等。”颜炽起身,捡起卓青黛身后的一条白色手帕,递了过去,“你的东西。”
卓青黛心惊不已,慢慢的转过头去,双手托着,想接过手帕。
颜炽却半天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好像起了疑,片刻后问,“你叫什么名字?朕好像并未见过你。”
“我...”卓青黛忽然语塞,她只能在仓促间瞎编一个出来,“奴婢名叫小怜,是刚刚安排来养居殿负责打扫的。”
“小怜...”
怜,是颜煜曾经赐给她的封号,怜妃娘娘。
卓青黛匆忙间想起的竟然是这个字,不禁心生唏嘘,果真就像她前世的生平一样,叫人生怜。
“好名字,只是凄苦了些。”颜煜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给你起名字的人,想来也是真的心疼你吧。”
[皇上要封臣妾做妃子吗?]
[你高不高兴?]
[皇上待臣妾这么好,当然高兴。]
[从今天起,你就是怜妃娘娘。]
真的是因为心疼才赐的这个名字吗?卓青黛无心深究,她与颜煜的种种都随着那一杯毒酒烟消云散了。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说着,卓青黛就要去拿那手帕。
“等等。”颜煜又一次制止了她。
“皇上还有事情要吩咐吗?”
颜煜挑眉,“你为何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
“抬起头来。”见她迟迟未动,颜煜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卓青黛心里定了定,颜煜这一世还并未见过她,就算是看到也不会有什么。
然后,她终于抬起头。
“你…”
颜煜猛的一怔,僵在原地,这张脸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那样的眉眼与神色,好像深深种在记忆里。
卓青黛瞬间一阵心悸,她不知颜煜看出了什么来,但那脸上的神情,却告诉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她顾不得再去拿那条手绢,忙重新低下头,蹲身一拜,“奴婢先退下了。”
她语速飞快的说完,转身就跑离了大殿。
颜煜一时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到了门口,他忙叫,“等等!”
卓青黛只当没有听到,反而更加紧了脚步。
等颜煜追出来时,早已经没有了人影,他不觉攥紧了手中的白色手绢,凑在鼻尖嗅了嗅,有一种很奇特的异香。
“小怜...”颜煜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而卓青黛一路仓促终于跑到了约定好的地方,韩清泫已经在这等了一会儿,看她总算出现,松了口气。
“快上车吧。”
卓青黛点点头,矮身钻进了马车里。
韩清泫追着她问了许多,但都被卓青黛打马虎眼糊弄过去,韩清泫也知道她是故意不告诉他,有些气恼的皱着眉头。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真不打算跟我说说?”
卓青黛从出宫门后,就挑着窗帘向外看,等马车走到了离王府一条街的距离时,卓青黛叫停了车,她一步跨了下去,回头对韩清泫道,“改日我再谢你,先走了。”
韩清泫看她飞快的冲进了人群,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还没和她呆够呢。
当卓青黛一身女装出现在王府外院落时,一直在院子里等着的邵子谦一下从廊座上掉了下去。
“你你你你...”
卓青黛跑了进去,无视了掉到地上的邵子谦,四下看了一圈,问向南行,“岳灵霄呢?”
向南行立刻向旁边配房一指。
卓青黛便推门而入,从袖口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出来,她对着正在熬药的人道,“找到了!岳大夫!阴蛟!”
“阴蛟?”岳灵霄眉间一皱,阴蛟只是传说之物,无形无状,她是怎么找到的?
卓青黛打开盒子,瞬间一股奇香荡在空气里,闻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岳灵霄接过一看,一块黑色通透的胶装物,就是这东西散发着异香。
院内的两人也被气味吸引着追了进来,邵子谦凑上前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卓青黛期待的看着岳灵霄,“是不是?能救王爷了吗?”
“这东西能救王爷?”邵子谦惊讶道,“这到底是什么?”
岳灵霄看了片刻,合上了盒子,心事重重。
卓青黛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些打鼓,“岳大夫?”
另外两个人也都等着他给个回答,岳灵霄叹了一声,“古书上并无详细记载,需要试一试。”
“怎么试?”三个人一起出声,又相互看了一眼。
岳灵霄想了想吩咐向南行,“去找一只兔子来。”
如果这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阴蛟,那定能救颜炽一命,但若它不是,对于已经极度虚弱的颜炽来说,也可能是不可逆转的毒药。
等向南行走后,岳灵霄问她,“这东西,你是在哪找到的?”
卓青黛想了想,她不能隐瞒,否则他日消息若是透露出去,一样危险。
她踌躇了一下,“我...去皇宫中偷出来的。”
“什么?”邵子谦吓了一跳,“偷...偷的?”
她点点头,“所以,这件事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你扮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进宫偷东西?”邵子谦指了指她一身的宫女服装。
岳灵霄一直像是有心事似的皱着眉,他又问,“你怎么知道皇宫内有这个东西?”
卓青黛眼神闪躲,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圆这个问题,才没有靠着王妃的身份去皇宫直接求药的。
看她半天不肯说话,岳灵霄像是明白了什么。
“算了,等兔子买回来,先试药吧。”
卓青黛瞬间松了一口气,“好,那我先去看看王爷。”
“他全身扎了针,不要动他。”
“知道了。”
卓青黛轻轻的推开紧闭的房门,又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颜炽在床榻上面躺着,床帘垂了下来,朦胧间能看到那人英俊的侧脸。
卓青黛撩开一侧床帘,就看他身上都刺着针,浑身泛红,神情却极为安宁,好像只是睡着一样。
卓青黛担心他着了风,重新把床帘拉好,自己则在床下的脚踏上坐下。
她蜷着腿,手抱在膝上,下巴抵着,像个迷了路的小姑娘一样。
颜炽已经昏迷了两天,暂时还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她还能想起那天在将军府门口,颜炽向她保证的,会将卓敬尧平安的带回来。
可他怎么就不知道把自己平安的带回来?
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滴了下来,卓青黛忙伸手擦掉,她不想让颜炽面前哭。
“王爷,韩清泫说再过半月,营中就要考核了。我听说以前都是你亲自去监考的,今年我会参加考核,你也会亲自来监考吧?”
“韩清泫还跟我抱怨,说每年阵法的考题都特别难,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关...”
“还有傅老,平日里真的很严厉,我看到他都会紧张,比小时候看到我爹还紧张呢。”
“这次如果我能得到最好的成绩,王爷会让我和你一起去战场吗?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这么想来,我们成亲之后,我还没有见过赤北候和老夫人呢,也没有去过北境,没有看过那里的风景。”
“等你醒了,带我去一次,好不好?”
卓青黛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拳头,每说一句,这心里就剜心般的疼。
从重生至今,她对颜炽的感觉就一直是模糊的,她知道颜炽对她好,也肆意的享受着这种爱护,但她从未认真的思考过她和颜炽真正的关系。
她常常以为,反正已经成亲了,只要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可在这条顺其自然的道路上,却时常出现一些分岔路。
现在的卓青黛仿佛就站在一个巨大的岔路口上,一边是继续走那条复仇而永无光明的路,另一条是通往纵身一跃,但也许能柳暗花明的深渊。
她以前不曾做选择,但现在她想选了。
她要选的那条路,路上有颜炽,有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她可能会再次因为付出一段感情而遍体鳞伤,但也可能因为一次勇敢而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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