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正剧
 
主角 视角
柳予安
沈悦卿
配角
韩笑时
司空汀兰


一句话简介:落花有意随流水

立意:总有一个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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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之 落花意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157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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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岸

作者:季如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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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岸


      正是酷暑时节,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本就燥/热难耐,偏那一声声蝉鸣还叫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更是让人心浮气躁火烧火燎。
      店小二脚不沾地儿地穿梭在各种吆喝声中,时不时的用肩上的汗巾抹去脸上如瀑的汗水。
      近来四海楼里打尖儿住店的客官多了不少,想必都是为了月余后的秋闱之试。
      要说这些个书生,当真艰苦,十年寒窗倒也罢了,还要不远千里的进城赶考,结果呢,榜上有名的屈指可数。
      唉,这回不知道又是哪家欢喜哪家愁哟。
      偷得几许空闲的店小二缩在大门口哀伤地叹了口气,人家好歹还能拼一拼搏一搏,如他这般不会读书又无压身之技的穷家小子大约只能当个跑堂的了。
      “小二。”
      “诶客官。”惆怅中神游的店小二本能应声,待要循声望去,却突见一不明物体飞向自己,他下意识伸出手接住。
      低头一看,是个酒葫芦,葫身还垂着五枚用红色麻绳穿着的古旧铜钱。
      不是很特别,但在这四海城,却也是独一份儿。
      难道……
      店小二惊喜抬头,难掩激动地看向迎面走来的人,“柳姐姐!”
      柳予安见他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失笑道,“做什么?几日不见而已,你的表现可过了啊。”
      店小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柳姐姐,您几时回来的?”
      柳予安掩唇打了个哈欠,又不动声色地扶了扶腰身,才略带疲惫地答道,“刚回,这不才经过你们这儿么。”她瞥一眼倚着的柜台,随口问道,“你家掌柜呢?”
      “在后厨,要给您叫吗?”
      “那倒不用,我没别的事儿。你去帮我把酒满上,等等我就走。”
      “不要吃点东西再走吗?”
      “有酒就行,快去吧。”
      店小二“诶诶”地连忙跑去装酒,不过须臾,人就抱着一堆东西喜滋滋地回来了。
      “柳姐姐,给。”他开始(迫于yin/威)依言转达,“酒是掌柜早前自己泡制的,他说……嗯,说柳姐姐的鼻子倒是灵得很。这是甜品堂的点心,掌拒的说他排了好久的队本想留着自己享用的,便……咳,便宜柳姐姐了。莲花酥饼是口口香的新品,想必您也没吃过。这些牛肉兔肉也是掌柜才卤好的,他说您别是特意瞅着今日来的吧。还有胭脂,水粉,发簪……呃,掌拒的说,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打扮打扮,您、您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嫁不出去。”
      好嘛,果然是沈悦卿的一惯风格,一边比任何人都嫌弃她,一边又恨不得把所有他有的都给她。
      “……好,替我跟掌拒的道声谢。”柳予安笑容满面地接过来,假装没看到店小二尴尬的神色,她随手扔给他一绽银子,“酒钱。剩下的留着给大娘瞧病。”
      店小二羞红了脸,连连推拒,“不不不,柳姐姐我不要。”想起她每一次的差事几乎都是九死一生,心里顿时难受非常,声音都不觉低了许多,“柳姐姐,我不能要,我要是拿了,我娘又该生我的气了。再说,您已经给的……”
      “孩子话。”柳予安不待他把话说完就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解释道,“大娘待我好,我只是以心换心罢了。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也当有所作为呀。”
      “那也不行,我娘……”
      “先不说这个,我问你啊。”
      店小二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柳姐姐您说。”
      “那边……”柳予安下巴点了点远处几个人,“知道怎么回事吗?”
      店小二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本城有名的地痞流氓围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他习以为常地答道,“是个打抱不平的外乡人,已经被围了好一会儿了。”
      柳予安把酒葫芦往腰间一挂,迈步出门,冲他挥了挥手,“过几日得空,我去看看大娘。”
      店小二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潇洒离去的柳予安,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四海城谁不认识柳予安呢?
      那是一个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却又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好姑娘。
      “走了?”
      店小二扭头就见自家掌柜围着围兜擦着手掌一脸云淡风轻地走到他的身旁,与他一起望向柳予安离去的方向。
      “走了。”
      店小二瞄他一眼,啊不说话的掌柜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人如何?可是四肢健全?”
      “……”店小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瞧瞧这问的什么话?明明关心的不得了,偏就说不出一句中听的话,难怪不得柳姐姐的欢心呢!
      “嗯?”没得到及时回复的沈悦卿不悦地瞥了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立即说道,“健全!柳姐姐好着呢。她还要我代她向掌柜的道谢呢。”
      “哼,谁稀罕她的谢。”沈悦卿一脸冷酷地表示他的不屑。
      店小二撇嘴,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望眼欲穿地盼着柳姐姐来呢,那些酒啊肉啊点心啊什么的,明明就是为了柳姐姐精心准备的,不直说也就罢了,竟然还挤兑人家,搞得他都想要跟柳姐姐站一边儿了。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冷嗖嗖的声音从头顶飘过,店小二缩了缩脖子,“掌柜的我先进去了。”走了两步,又回来把银子双手奉上,“柳姐姐的酒钱。”
      沈悦卿不耐烦地赶他,“拿走拿走,看到她的银子就闹心。”
      “是。”小二悄悄做了个鬼脸,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哼哼,柳姐姐不在,不高兴了吧。
      沈悦卿抱臂倚着门框,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耳珰,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熙熙攘攘却唯独不见她踪影的长街后,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臭丫头,就不能多等他一会儿吗。

      柳予安找了处阴凉的地儿靠着,却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伤口,她“嘶”了一声,没怎么在意,只饶有兴致地瞧着不远处吵闹的人群。
      书生义正辞严地讲着道理,“这位兄台当听闻孟老夫子曾曰'老吾老以及人……”
      “闭、闭嘴!用、用、用得着你、你……”
      “四哥。”张三紧紧拉住口吃的李四,可别再说下去了,就他这张嘴还想跟满口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理论,怕不是脑子也坏了。
      “说、说!”
      李四很愤怒,他就是勒索了一个老太太怎么着?用得着旁人教他做人?他要是不结巴,信不信能把这强出头的小子骂得他娘都不认识!
      “四哥别跟他废话。小子,好人让你做了,可我们兄弟也不能空手而归,你现在痛痛快快的把钱交出来一切都好说,不然有你好看!”
      “有你好看!”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齐声附和。
      书生抿了抿唇,颇有些苦恼地扫一圈地头蛇们。不过,他仍是乐观地想着对方应该还是可以听听劝的,毕竟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做这些勾当。于是他开口道,“兄台,孔夫子云……”
      “废、废话少说!有、有钱就放、放你走,没、没钱,打、打断你的腿!”
      书生见如何都说不通,面上不禁带了几分窘相,连话都说得磕绊起来,“兄、兄台见谅,小生囊中也、也稍许羞涩。”
      嗯,看上去确实很羞涩。柳予安好整以暇地继续观望着。
      见书生不仅不交出钱财竟然还敢学他说话,李四登时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将眼睛一瞪,大手一挥,“兄、兄弟们,给、给、给我……”
      “李四。”
      “打”字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李四怒气冲冲地回头呵道,“谁、谁……柳、柳……晦、晦气!”
      娘/的。看清来人,李四咒骂一声,极不甘心地把高抬的手臂放了下来。
      张三等人见状一起看过去,皆暗道一声倒霉。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致望向张三。
      张三不得不扬起狗腿的笑容,“柳爷您回来了?”
      柳予安慢悠悠地踱步过去,似笑非笑道,“怎么,回来得不是时候?可是坏了你们敲诈勒索欺凌老弱的好事儿?”
      李四腰杆儿一挺,凶相毕露,“臭、臭……”臭/娘/们儿,别他/娘/的给你脸就上天了,劳资前几回是让着你的!
      张三一瞧他面色就知道他是不服气的,可他服气呀。柳爷是白叫的吗?那是他们用□□的疼痛换来的深刻认知,于是他果断捂住李四要口出狂言的嘴,“柳爷说笑了,我们跟这位兄弟开玩笑呢,呵呵……”
      柳予安懒得跟他们计较,她扔给张三一袋碎银,轻斥道,“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张三接过后忙不迭地点头,赶紧拖上一众小声吵吵的弟兄们溜了。
      出门没看黄历,竟然遇上了柳予安。
      柳予安是谁?那是除暴安良的正义使者,他们见着了都要躲着走的。
      柳予安看他们几个灰溜溜的身影,低叹一声,“若实在找不着活计,就去四海楼找沈掌柜,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张三看了看自己瘸着的一条腿,再看李四不灵光的嘴,还有赵五瞎了一只的眼睛,钱六刚过腰身的个头……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总有些缺陷,从小时起就遭受了各种异样的眼光和太多不友好的对待,若是不凶一点,又怎么在四海城立足。人,不都是欺软怕硬的么。
      他摇摇头,没有回应。
      柳予安也不多做置喙,她了解他们的心理,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想些法子才是……
      书生眼瞅着地头蛇们在面前姑娘的三言两语中离去,顿时对她肃然起敬。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柳予安回神就见青年一本正经地俯身作揖,她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公子与胸无点墨之人引经据典,好趣味呀。”
      书生将她眼中的促狭看得清楚,只觉窘迫不已,奈何又不知如何接茬,急得脑门的汗仿佛要冒出来。
      柳予安心情颇好地观赏他的窘态,青年在她的目光下更显局促,慢慢地那一双耳朵似是红了?
      柳予安一看,呀不得了,她要再不收敛些,这场还不好收了。她干咳一声,努力把笑意压下去,开始没话找话道,“公子面生,敢问如何称呼?来这四海城可是有事?”
      书生松口气。他从未被一个姑娘如此调笑和长久注视,果然还是会难为情。
      他尽量保持面不改色,再次作揖道,“小生姓韩,复名笑时,字思修,姑娘直呼姓名就好。此次前来是为科考。”
      柳予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沈悦卿忙得不见踪影。
      “韩公子可听过‘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
      韩笑时点点头,“略有耳闻。”
      “那想必勿须解释,韩公子也定然知晓小女子的意思了。”
      韩笑时自然理解,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这个远道而来的孤客,可是路见不平,他若袖手旁观,岂不是辜负了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的初衷。不过他还是说道,“多谢姑娘提点。”
      “那便好。据闻月余后就是秋闱之试,那便预祝韩公子金榜题名了。告辞。”
      见她扭头就走,韩笑时怔愣下立即追上去,“姑、姑娘请留步。”
      柳予安疑惑地看向他,“韩公子可还有事?”
      韩笑时嗫嚅半天,才涨红了脸说道,“姑、姑娘还未告知芳名。”
      柳予安一拍额头,歉笑道,“是我失礼了。小女子柳予安。”
      “柳姑娘,”韩笑时见她提着诸多东西似是不便,故而鼓起勇气说道,“柳姑娘,可要小生帮你分担一些吗?”
      柳予安看向手里的东西,刚要笑笑拒绝,不防有人从后面冲上来狠狠撞向她,正撞在她还未愈合的伤口处。
      柳予安闷哼一声,冷汗立时布满额头,手上也失了力气,那些沈悦卿给的吃食悉数掉在地上。
      韩笑时吓了一跳,见她痛苦地抚向腰间,赶紧上前扶住她,“柳姑娘你还好吗?啊!柳姑娘你流血……”
      “噤声。”柳予安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好不容易把差点没提上来的那口气儿给喘匀了。
      她向后看去,只来及看到钱六消失在街角的身影。
      柳予安叹息,也许她需要换一种方式和他们沟通。
      韩笑时见她自己站稳,便蹲下身将东西捡起来提好,他瞥一眼柳予安,再瞥一眼她被染红的腰间,担忧不已,“柳姑娘你受伤了。”
      柳予安当然知道自己受伤,那是她与对方过招时留下的剑伤,幸好她躲得快,不然躺下的恐怕就是她了。
      她调整好呼吸后对着韩笑时笑道,“无甚大碍,只是要劳烦韩公子送一程了。”
      “柳姑娘客气了。”
      韩笑时想去搀扶她,又有点犹豫。
      柳予安没察觉他的动作,指路给他看,“我住在城西河边不远处的一个有篱笆的木屋里,离这里不是很远。”
      韩笑时眼睛一亮,“小生也借住在那里,柳姑娘如有需要,尽管开口。”
      柳予安感激地笑笑,“好,先谢过韩公子。”
      两个人就此无话。
      韩笑时几次都想开口,想想又觉得唐突,只好默默地跟在柳予安的身边。
      走着走着,韩笑时发现了柳予安的异样。
      “柳姑娘……”他迟疑地喊了一声。
      柳予安眼前昏黑,腰间的布衣早已被血浸透,若不是顾及这来往人群,她早想一躺了之。
      韩笑时忽然行至她面前弯下腰,背对着她道,“柳姑娘,请恕小生无礼,小生见姑娘似是疼痛难耐,不若由小生来背柳姑娘吧。”
      柳予安垂眸望着他并不宽厚的后背,突然就软弱了。整日做个刀枪不入的女侠也会累,可是她太想被需要了,不然活着是为什么?赏金猎人,虽然危险,回报却也极高。每回看到他们捧着她赠送的银两对她高喊“活菩萨”时,她都很欣慰。那是她存在的意义。
      “柳姑娘。”
      他还执著地躬着身在等她。
      从未有人如此待她,从来都是她站在别人的身前。就连沈悦卿,也是她多年前云游四海时顺手搭救。
      原来偶尔软弱竟这般让人心动。
      柳予安将手搭向他的双肩,“多谢。”
      “失礼了,”韩笑时将她驮稳后便迈步向前,“柳姑娘放心,有小生在。”
      “……好。”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灯如豆,辨不清时辰,而灯下有两个男人在……饮茶对弈?
      “你们……”柳予安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
      “柳姑娘你醒了?”韩笑时急忙起身。
      “诶,韩兄,你坐,我来。”沈悦卿一把将他按坐在凳子上,含笑道,“我来就好,没有让客人服侍主人的道理。”
      韩笑时被迫坐回位置,“……沈兄请。”
      柳予安原想让沈悦卿客气点儿,结果对上了他毫无笑意的眸子。虽然她自觉没做错什么,但莫名还是有些心虚,“你、你怎么来了?”
      沈悦卿险些被她气笑。
      他提心吊胆地等到她回来了,可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连面儿都不跟他见,拿了酒转身就走,这就也罢了,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也不与他说,还有,他再晚来一步,她的衣裳都要被人脱了!
      沈悦卿铁青着脸回道,“我不能来吗?收了我的吃食和酒,我还不能来讨一口喝了?”
      嘴里说着不饶人的话,手下扶她的动作却是极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柳予安失笑,随口解释道,“是意外,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意外还少吗!”
      柳予安被吼得一愣神。
      “咳,沈兄。”
      沈悦卿平复了一下心情,复又挂上笑容转身对韩笑时道,“韩兄莫怪,这丫头太不省心了。”
      韩笑时起身施礼,“还望沈兄体谅,柳姑娘现下还受着伤。”
      闻言,柳姑娘配合地皱起了眉头。
      沈悦卿看她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罢了,她几时听过他的话。
      “韩兄所言甚是,是我失态了。”
      “如此。夜已深沉,柳姑娘既已醒来,那小生便不再打扰,请恕小生先行告辞。”
      “也好,今日多谢韩兄。”
      “沈兄言重了。”韩笑时转身对柳予安行礼道,“柳姑娘安心养伤,小生明日再来叨扰。”
      “好,劳烦韩公子了。”
      柳予安一直将他目送出门,直至一道明显带着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够了吗?”
      柳予安嘴角轻撇,从善如流地答道,“看够了。”
      沈悦卿冷笑,“我道是没看够,不若他留下我走。”
      瞧瞧,怎么着也是个世家公子,竟同她闹起了脾气。
      “气话,我与韩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与沈二爷可是有多年交情。”
      “哼。”
      沈悦卿发出了“算你识相”的声音,决定不再同她计较,“等着,二爷去给你盛碗粥。”
      “谢二爷。”
      沈某人很是受用地应了声。少顷,端着粥进来,递给她,“来。”
      “嗯。”
      沈悦卿耐心等到她吃完才道,“说吧,我听着。”
      柳予安已经想好说辞,言简意赅道,“有人要孔雀的命,孔雀是他的代号,我就不告诉你是谁了,原本不是难事,未想他除了暗卫还有一个影卫,是我疏忽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当时的凶险一言蔽之,却不知他担惊受怕了多久。
      “丫头,”好半晌,沈悦卿才开口问道,“当真只有这一条路吗?”
      柳予安默了默,才轻声言道,“也许有,但我还没找到。”
      蜡烛即将燃尽,沈悦卿的声音也飘忽地听不真切,“你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曾、想过我吗?”
      柳予安并未作答。
      沈悦卿自嘲一笑,复又神色自若地从怀中掏出耳珰,“来,送你的。”
      柳予安刚要去接,他又缩回了手,“我来吧。”
      “……好。”
      “丫头,”他一边给她戴,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府上来了人,明日一早我就要随他们回去了。”说到这,他笑了笑,“你若再晚一日,可就见不着我了。”
      柳予安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不问问我回去是做什么?”
      柳予安摸了摸耳珰,随口应道,“想是府上的老爷夫人给二爷觅了桩良缘吧?”
      沈悦卿失笑道,“偏你机灵。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二爷一路顺风。”
      沈悦卿早料到她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所以心底那微弱的酸涩感他权当不存在了。
      “你呀,总是这般不留情。无妨,我原也没有期待。但是丫头,我等你五载,可能换你许我六月之期?”
      柳予安对沈悦卿的感情并不纯粹。
      她救过他,他便跟了她五年,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她笑,他也乐。她难过,他也不痛快。偶尔受了伤,他的脸色会比她还难看。
      她自是知晓他的心思,可也仅限于知晓,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
      自然,她曾坚定地拒绝过他,但他并没因此而退缩,仍旧待她如初。
      沈悦卿之于她,是朋友,是知己,是兄长,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应承下来。
      “好,我允你。”
      “还有一事。”
      “你说。”
      “这六月你不要接任何悬赏。”
      “……行吧。”
      不接就不接了,就当让他安了回程的心吧。
      柳予安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
      沈悦卿也满意地翘起了嘴角,“酒都给你备着了,但你不可多饮。”
      “……也、也行吧。”勉强应声。
      “你的伤不轻,我又不在,那个书生我瞧着不似心怀叵测之人,我已将你托付与他。”
      “……”柳予安扶额,“二爷,你这、不妥吧?”
      “我不放心。”
      “……行、行吧,你说了算。”
      “我业已交代了小二,有需要跑腿的,尽管使唤他。”
      “……你今日怎这般啰嗦。”
      沈悦卿苦笑,“偏你这臭丫头没心没肺。也罢,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安心。”
      “以防你伤势有变,我今夜便宿在西厢房,明日一早我自行离去,便不与你招呼了。”
      “好,那你——多保重。”
      “嗯,”沈悦卿扶她躺下,又叮嘱道,“六月之期,你当放在心上。”
      “好。”

      言犹在耳,然六月已过,她并未等到沈悦卿的归来。她本是浮萍之身,沈悦卿也亦不在四海城,她自是没有理由再留在那里。
      韩笑时曾邀她同行,被她婉拒。又两月后她终于无法忍受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遂在一切安排妥当后独自北上,继续在行进过程中思考她人生的意义。
      临行时,她大笔一挥,给沈悦卿留下八个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而后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人生的意义还没想明白,却在大邺遇上了韩笑时,彼时她的境况略微有些惨。
      钱袋子被顺走了,干粮袋子空了,酒葫芦更是一滴酒都倒不出来,就在她考虑是否要摆摊卖艺时,韩笑时叫住了她。
      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她还是她,韩笑时却已是官居二品的都御使大人了。
      受人恩惠,她一时半刻无以为报,又兼韩笑时对她竭力挽留,她便留在他府上做了一名闲散侍卫。
      她不清楚都御使的职责,但她曾亲眼目睹过他与旁人对峙的风采。
      口若悬河,字字珠玑。
      他站在那里,一步也不退让。
      像一棵松柏,坚韧,不屈。
      所以后来她留下不再是因为要报答他两次出手相助的恩情,而是想要护他周全。
      见多了他刚正不阿的一面,她对他竟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柳予安坐在房顶遥望着悬在天边的明月,颇为苦恼地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良辰美景,阿芙何故叹气?”韩笑时从木梯爬上来坐在她的旁边,笑意盈盈地问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阿芙”是幼时师父瞧见路边塘里开得正盛的芙蕖随口给她取的ru名,沈悦卿也知晓,只是似乎他更爱叫她“臭丫头”。
      说到烦心事,目下确有一桩,但不可与人言说。
      柳予安决定搪塞过去,“夜深人静之时,心绪总是万千的。倒是大人,怎的还未安歇?”
      “今日得了一坛好酒,白日里寻不得空,只此时方能与阿芙对饮。”韩笑时斟满一杯递给她,“据闻此酒已尘封多年,名曰烈喉,阿芙尝尝看。”
      韩笑时此人,不笑是都御使,但凡他笑,那就是眉目如画的翩翩佳公子。以往也就罢了,然自她生了想法,再对上他温和专注的笑容时,便不能镇定如常了。于是她匆匆接过杯盏,仰起头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入口绵长,回味无穷,只是到底烈了些,柳予安竭力忍了忍,才没有当场失态。
      韩笑时呆了呆,摇头失笑道,“阿芙果真嗜酒,”他重新帮她斟满,温言劝道,“但阿芙这般饮法易醉,醉酒伤身。这一盏且慢些喝。”
      柳予安假咳一声,试图找回颜面,“实在是好酒难寻,让大人见笑了。”
      韩笑时笑看她一眼,“阿芙若喜欢,这坛子酒我便借花献佛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人。”柳予安毫不客气地就着月光将酒葫芦灌满,神情很是认真。
      韩笑时被她逗笑,不禁问道,“阿芙何以如此爱酒?”
      柳予安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酒葫芦,亦真亦假地答道,“一醉解千愁嘛。”
      “阿芙醉过吗?”
      “醉过。大人呢?”
      “读书时不敢有丝毫怠慢,中举后亦不敢松懈,如今身在此位更需时刻保持清明,是以未曾醉过。”
      “倘若日后寻得时机,大人或可尝试一番。”
      “阿芙可会作陪?”
      “不胜荣幸。”
      “那便约在后日此时,如何?”
      “后日?”
      “嗯,”韩笑时指着天上的满月,“后日中秋,朝廷休沐两日,我带阿芙走一走。”
      “只——我与大人两人吗?”
      “正是,府里的仆役届时我会遣他们回去团聚。”
      “既如此,”柳予安克制地清清喉咙,矜持地点了点头,“那我便陪大人走一遭吧。”

      中秋那日真是热闹啊,人山人海的,入眼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柳予安不由感叹,“不愧是大邺啊,比四海城热闹多了。”
      韩笑时从摊主手里接过兔儿爷,转身就递给了柳予安,“送给阿芙。”又笑着回她的话,“那定要让阿芙见一见除夕时的大邺了。”
      柳予安只顾看着手中的兔儿爷,心思早已飘远,哪里还顾得上大邺和除夕。
      耳边又传来韩笑时询问的声音,“阿芙要猜一个吗?可以讨个彩头。”
      他送了一个兔儿爷给她,那有来有往她也要回赠的,绝非她起了甚么歪心思。
      念及此,柳予安眉欢眼笑道,“猜。”
      “那阿芙挑一个。”
      “嗯——就这个吧,春色满园十五夜,成语么……唔……”
      韩笑时但笑不语,静静等待着。
      “我知道了!”柳予安拿下灯笼告诉摊主答案,“是花好月圆,对吗?”
      摊主乐呵呵地说,“姑娘答对了,中秋可不就图个花好月圆嘛。来,姑娘,这是你的彩头,拿好咯。”
      是一只羊毛毡的小猴子,活灵活现的,异常可爱。
      柳予安极其自然地向韩笑时伸出手,“礼尚往来,送给大人。”
      韩笑时也不推辞,“多谢阿芙,那我却之不恭了。”
      柳予安正要接话,不妨有人在旁边叫了一声“韩大人”。
      她瞧过去,是个美人。美人她也认识,佥都御史司空大人家的千金,司空汀兰。
      美人款款行至跟前曲身行礼,“韩大人有礼,柳姑娘有礼。”
      韩笑时示意她不必客气,柳予安也抱了抱拳。
      司空汀兰便与韩笑时聊了起来,偶有谈论到她,她则报以微笑。
      他们侃侃而谈,熟稔地仿似已相知多年,而她,宛若一个被隔绝在外的陌路人。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在漫天华彩的烟火映衬下,真真是一对璧人,她甚至发现了韩笑时某些细微的变化。
      他的笑虽还是温和的,却与对她时是不同的,好像带了些……带了些……喜悦吗?
      哦原来是这样吗?
      柳予安有些失落,但随即收拾好心情,江湖草莽与肱股之臣本就非一路人。她留下,也并非是因为私情,不是吗?
      他们聊了不多时便相互道别。
      韩笑时问她,“阿芙想放花灯吗?”
      “……好啊。”
      他们便往河边走去,岂知韩笑时走了几步又顿了顿回了头。
      柳予安便也随他看过去。
      她看到司空汀兰并未离去,竟一直目送他们,见他们回了头,便绽开一抹笑,冲他们挥了挥手。
      虽非回眸,这一笑也足以让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再瞧韩笑时,他的脸上果然也挂了笑。
      “我们走吧。”
      柳予安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们放了花灯,又各处转了转,周围人声鼎沸的,还是很热闹,但柳予安已没了欢喜的情绪。
      韩笑时好似没有发觉,仍是与她说话,“阿芙饿了吧?前面巷子里有户人家做的桂花糕很好吃,更是酿得一手不错的桂花酒。”
      “好。”
      巷子很深,也很静,静谧得让频频走神的她也察觉到了不安。
      “大人……”柳予安迟疑地开口,却突觉有一股凌厉的剑气自身后直逼韩笑时,她惊了一惊,急忙推开他,那人的剑便堪堪擦过她的肩头。
      许是未料有此变故,那人动作一滞,却又极快地转身重新刺向韩笑时。
      柳予安来不及思考,飞快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挑开他的攻势。
      那人被她两次坏事,眼神发狠,迅速吹了声口哨。
      柳予安暗道一声坏了,冲韩笑时喊道,“大人先走。”
      很快又来了几个黑衣人,柳予安应接不暇,却始终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近了韩笑时的身。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来者功夫都不低,她已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这一切皆在转瞬间发生,即便韩笑时今日唱得就是这一出引蛇出洞也还是慢了反应。
      他见柳予安身上已多处受伤,沉声呵道,“还不出来!”
      随着这一声叱喝,不知从哪里飞出了多名劲装男子加入了混战,局势霎时逆转。
      “留活口!阿芙避开!”
      她怎么能避开呢?她也是护卫呀。柳予安笑了笑,看,她这个“护卫”不是起了作用么。
      没有很久,黑衣人尽数被伏,约莫是觉脱身无望,还未待韩笑时走近,便已见多人口吐鲜血。
      “李牧!”
      李牧闻声快速出手卸了身边之人的下颚。
      “我不杀你。”韩笑时对侥幸活着的那个黑衣人道,“我有几句话,烦你转达。”
      “第一,螳螂捕蝉,焉知自己是螳螂还是蝉。第二,施恶行之人必当食恶行之果。第三,”他停顿片刻,浅笑道,“我有一份大礼,不出半月,定会亲自奉上。”
      “李牧,放人吧。”
      “是。”
      黑衣人扫了一眼同伴后闪身离去。
      “将此处收拾妥当后,李牧,你自去领罚。”
      “是。”
      直到此时,韩笑时才走向柳予安,“阿芙,你受伤了。”
      柳予安侧身躲过他欲搀扶她的手,笑望他道,“大人,前方可有桂花酒吗?”
      “……有。”
      柳予安点点头,“那便好。不过现下我忽然没了喝酒的兴致,只怕要失了大人的约了。”
      “阿芙……”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人不应以身犯险。”
      “……是我思虑不周,拖累了阿芙,待阿芙伤好,我以酒赔罪。”
      “大人言重了。”
      柳予安低头扯了扯身上血迹斑斑的月白罗衫。
      平日里她多做男装打扮,今日却特意换了新服,亦簪了发,描了眉,抿了唇,涂了胭脂。
      想必就是这一身装束才使黑衣人无所顾忌的吧。
      委实可笑了些,人言女为悦己者容,无人悦她,她容与谁看呢?
      “大人,”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她的笑已经无法维持下去,“我想先行告退。”
      韩笑时心知已伤害到她,只得暗叹一声道,“……好,你、你的伤——”
      “我会处理的。那——阿芙告退。”
      待望不见她时,韩笑时吩咐李牧道,“派个人暗中跟着,再去叫个大夫。”
      “是。”
      韩笑时说完就往巷子深处走去,等他回到府上,夜色已经深沉,犹豫半晌,他还是敲响了柳予安的房门。
      “阿芙,睡了吗?”
      无人应答。
      再敲,还是没有响动。
      韩笑时推开了门,一室静寂,他点了灯,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一眼便瞧见了桌子中央的兔儿爷。
      柳予安不辞而别。
      韩笑时苦笑一声,将手里的桂花酒并排放在了兔儿爷的边上,而后熄灯离去。

      柳予安原想留书一封,想了许久,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兔儿爷她是想带走的,可留着又徒增烦恼,于是就有了韩笑时看到的一幕。
      她以为即使他与司空汀兰在一起,她只要护好他也能行,不成想,他并不需要她的一厢情愿。那个李牧,身手可比她好多了,那么再要留下就自寻烦恼了。
      此后柳予安漫无目的地走着,也自是听闻了韩笑时说的大礼是什么,果真是大礼,他把今上的亲弟庆王爷送进了大理寺。
      这么看,还是以前的韩笑时更可爱,那个逗上两句耳朵便会红的人。可是啊,如今的他才更让人念念不忘啊。
      “唉……”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想一想,司空汀兰,大家闺秀,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想必都是信手拈来吧,比起只得一身保命功夫的她,可是好了太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罢,也罢。
      这一日,她刚刚擒了一个偷儿,正无精打采地游荡着,却忽闻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疑惑地四周望了望,结果视线里就出现了气冲冲朝她走来的——“沈悦卿?”
      沈悦卿呼哧呼哧地喘气儿,想是气得不轻,“柳予安,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呃……”柳予安心虚地躲开他的视线,后又想起她明明遵守了承诺,复又挺直腰板道,“我、我怎么了?”
      她没怎么,一直以来有事的都是他。
      沈悦卿几个深呼吸做下来心情已趋于平静。
      初初看到她,他还以为错认了人,再瞅她腰间,果然挂了个葫芦,那一瞬间,沈悦卿高兴地差点哭出来又气得差点死过去。
      他让她等他半载,他也确实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奈何风云多变,途径某地的时候遇上了瘟疫,他被阻拦了好一段时间,待他回到四海城,她果真已经离去。
      他看着她留下的笔迹,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她去哪了?她还回不回来?她有危险吗?她有没有受伤?吃得好吗?有地方落脚吗?……太多太多担忧差点挤破他脑子。
      他想过等她,但她会不会以为他不回来了所以也不回来了?他也想过去找她,但天下之大,他又该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他等了又等,终于熬不住内心的焦躁,启程离开了四海城。他已经做好了找上几年甚至再无法与她相见的准备,所以突然间看到她,他只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看谁都是她了。
      柳予安看他面色不渝,又半晌不吭声,遂问道,“沈悦卿,你怎么了?说起来,你怎么在这?”
      沈悦卿揉了一把脸,对着她,无比认真道,“丫头,跟我回四海城吧。”
      “你、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是我没有遵守承诺,但往后不会了,跟我一起回去,好吗?你若不爱待在四海城,天涯海角,我与你同去,好不好?”
      “可是我……”
      “丫头,你就当是为了我活着,因为没了你,我活不了,但我又不想死,所以你就当是在救我,好吗?”
      柳予安错愕不已,沈悦卿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将话讲得如此直白,这、这要她如何拒绝啊。
      “二爷,你这、你、你……”
      沈悦卿还是懂她的,就当他不要脸好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遍寻无果的绝望。人生短短几十载,他已经浪费了许多光阴,余生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丫头,二爷我别无所求,只求你这一件事。”
      “可……”
      “我煮饭给你吃。”
      “我……”
      “酿酒给你喝。”
      “你……”
      “银子给你花。”
      “二……”
      “陪你逛庙会。”
      “爷……”
      “带你赏花灯。”
      “等……”
      “什么都依你。”
      “行、行吧……”
      似乎也挺好,柳予安想,她孤身一人在世,若有了牵绊,她大约也能好好活下去。看来,为他人活着,就是她活着的意义了。也罢,毕竟沈悦卿一副离了她活不成的样子。
      沈悦卿自是不知柳予安对他的腹腓,不过,即使知晓,料想他也不会搁在心上,因为他确实离不了她。柳予安的心是偏向他的,五年,不仅是光阴的流逝,更是感情的不可分割。
      这便好,他总是能将她坚硬又柔软的心暖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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