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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陆绒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泛着金色的光。
“你是谁？”他问。
“我是晴明。”对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话语之坚定就如荒川之主。
名震平安京，流传千年神话的晴明有着一头月华钟爱的银色长发，出外时穿蓝色狩衣，一举一动皆为典范，在家却是很随意，带着另一种洒脱的美。异于常人的眸子由深变浅，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世间千千万，都逃不过这双眼睛。
声音如同淙淙流水，悦耳动听。大阴阳师风姿过人，令人见之难忘。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对方问他，“你是谁？”
人鱼张了张嘴，最后低声答道：“我是陆绒。”
晴明问：“陆绒是谁？”
“陆绒是……”
荒川之主也问过相同的问题，问到最后，陆绒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有一天，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认知和现实偏差极大，不断处于陌生环境当中，身边没有任何一个认识的人的时候，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回答哪一句：“你是谁”呢。
陆绒是真实的吗？
那这个世界呢？
荒川之主当时高举轻放就放过了这个问题。
晴明轻笑了一声，对他说：“如果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就没法真正化形。”
银发的阴阳师说：“化形就是自我认知确立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立足点。”
“你要知道自己的谁，你才能真正成为你自己。”
“就好像荒川之主，”晴明说，“妖怪原本是有自己的名字的，独一无二，非常重要的名字。”
“化形的时候，这个名字就会真正的成为‘咒’，烙在你的心里。谁真心呼唤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妖怪就会听见。”晴明眺望着荒川的方向。
陆绒那双仿佛有着鎏金的眸子顺着他的视线转移，“就像是荒川之主那样吗？”
晴明摇头，“荒川之主是这个妖怪对荒川的誓言。现任的荒川之主自己曾经的名字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了，荒川之主严格来讲并不算是他的名字。不过他放弃名字的时候确立了自己的意愿，继承了荒川之主的名字，对荒川立下他的誓言。”
荒川之主就是荒川主人的意思，是一个尊称，也是这个妖怪对荒川的誓言。
“妖怪的名字就是这样，或者是自己起的，或者是继承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独特的‘咒’，等到化形的时候，就是这个‘咒’真正成立的时候。”
陆绒却问他：“你不是也可以给妖怪起名字吗？”
晴明听了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当然，当妖怪自愿，而阴阳师足够强的时候也可以起名字，那就是牵绊的‘契约’了。”他对陆绒眨了眨眼，“‘契约’也是‘咒’的一种嘛。”
当自己不能立足于自主立足于天下地上时，依附在别人之上，自然就不需要找到自己。
大阴阳师探身凑近妖怪，右手附上了小妖怪的脸颊，他近乎痴迷地近距离凝视着对方那双金色不断跃动的眸子，仿佛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他低声问，如同来自深渊里痴人的呢喃低语，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魅惑，探讨最初的本真。
“你是谁？”
面对阴阳师的逼视，他不晃不动，金色的眸子里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流露。
“我是陆绒。”
微妙的气场开始改变，原本哗啦啦从天而降的水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像是这个庭院里的时间被时间之神遗忘在了角落。
陆绒的耳边听见了水滴的声音。
——“滴答”。
从生命最初的源流之中，有一小滴金黄色的液体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离开了同伴们组成的巨大洪流，独自滚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它落下来的那一刻，终于和这个世界建立了真正的联系。
“陆绒是谁？”有人问道。
有一个人的声音，又像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同时发问，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只问一个问题：“陆绒是谁？”
“陆绒是&*%￥3.”如从远不可及的天边传来的声音，又隆隆在耳边作响，清晰又不可细闻。
晴明那双浅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微缩。他一仰头，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圆润停在空中的雨珠折射着他们两个的身影，隐隐约约间就脱离了世界原本应有的轨迹。雨珠迅速回归到天上，下一刻又立刻垂直落了下来。
等雪女出来迎接晴明的时候，庭院里一切如常，既没有浅色眼眸的晴明，也没有金色眼睛的陆绒。刚才发生的一切，被神明从时间之中寻找到了庭院里的这个片段，“咔擦”一声就被剪去了一截。
——放在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做好准备才出来迎接晴明的雪女看见的，只有晴明突然高涨的情绪，和趴在走廊里睡着的小鱼妖。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染上了明显的疑惑，隐隐似乎有什么不对，又不可确定。
晴明已经将小鱼妖抱起来，走进室内。“今天这场雨估计还要下好久，真是一场漂亮的雨。”
雪女垂眸，习惯性地将心底的疑问放在了心间而不吐露。她原本就是话少的妖怪，并不习惯盘根问底。
第二天陆绒起来的时候，天还在下雨。这场雨滴滴哒哒，从大变小，从小变大，就是不停。
他愣愣地趴在窗户上凝视着一片烟雨朦胧，晴明那充满野趣的庭院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滤镜。
模模糊糊，又带着一丝清新的美。
“嘶。”陆绒动了动，发现浑身超累，像是昨天绕着荒川的出海口来来回回十几遍。他动了动鱼尾，感觉自己的鱼尾分叉了。
陆绒：……？？？
两条光洁白皙的大白腿从深衣的下摆中漏了出来，这腿比白色的布料还带着一层光泽。
陆绒：好看[口水ing]
“过来吃早餐了。”雪女敲门而进的时候，这条呆呆的小鱼妖已经化形成功，周围围绕着充沛的水汽。
在妖怪眼里，小鱼妖周围有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水镜，包围着里头没有裤子又因刚起床而衣衫不整的他。别的妖怪也好人类也好，恐怕会被这活色生香的场景迷得七晕八素，恐怕也就只有雪女这样怀着不为人知的家长心态，本身又是冷心冷情的妖怪，才能对此视若无睹了。
雪女异常冷静地说：“恭喜你化形成功了，我去那条裤子给你。”便转身出去关了门。
然鹅……谁也不知道，关上门之后，雪女背抵着门，低低地叹了口气。
崽子还小。
陆绒在室内眨眨眼睛，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门口，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腿，终于迟钝地发出无声地呐喊：“……！！！”
他只依稀记得大阴阳师那双看透世间的眼睛注视着他，“你是谁？”
这一次他终于昂首挺胸的回答：“我是陆绒。”
蓝鹅——今天成功化形的陆绒，却依然是娇弱无力的被雪女公主抱着出来。
陆绒忍不住自己内心的羞耻，满脸通红地捂着脸，拒绝面对着惨淡的人生。
太丢脸了。
雪女拿着亵裤进来的时候，陆绒想穿的。
他期待着玩意已经太久了，接过来便迫不及待地要穿上。
但！是！
这里有转折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他发现自己的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对他那么友好！他只能隐隐约约控制得了腿，远远没有指挥自如那么灵活，忙活了半天，他才吭哧吭哧地套上了裤头。
陆绒：QAQ
还是门外的雪女等不及了，自觉占领了小崽子有一个家长位置的雪女并不觉得给小崽子穿衣服有什么问题，她三除五下给陆绒套上了裤子，一把把小妖怪抱起来，轻松自若地飘着飘着去。
族里刚刚化形成功的小雪女们，力量小又不会用，也常常会又这样那样奇怪的事故。最经典的一个小雪女，钻进了人类的炉子里，最后烧得自己半融，飘会族里，还得给她重新整容。
陆绒：嘤。
可怜的小陆绒今天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天真的。
我真甜：）
继学游泳之后，他要学化形，学完化形，他还得学走路。
学海无涯：）
晴明一脸戏谑地看着陆绒小宝宝被雪女抱着过来抱着方向，脸上的血色从脖颈背侧就看见了。“恭喜化形啊。”晴明柔声对小妖怪说，期待小妖怪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好让他看清楚这天生美貌染上迷人珊瑚红之后的样子。
小北鼻依旧低着头捂着脸，还保持礼貌地闷声说：“谢谢。”
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晴明：“化形之后还要学走路的吗？”
晴明顺着他的话看向他的腿。宽阔肥大得到裤脚遮住了他白瓷一样的腿，却依旧隐隐可以看出那纤细的轮廓。
一般来说，化形之后自然就会走路了。可是看陆绒的样子，他又想起荒川之主提过他半化形的时候游泳都不会。
“……”晴明斟酌了片刻，为了小孩子的自尊心，还是用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是的。不过很快就学会了。”
北国·多年前成功化形·从未学过走路·天生能飘能走·家长心态的雪女那双浅色的眸子随即转过视线来，满脸面无表情地表达着“不赞同”。
“咳。”晴明握着拳头放在嘴巴，示意了一下，双方眼神对视片刻，最终还是雪女率先移开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吃着她的早饭。
胜利方晴明并不觉得又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莫名感染了几分陆绒的羞耻。他快速地解决早饭就去上值，临走前对着雪女说：“那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可靠的大妖怪福了福，“请您放心，晴明大人。”
晴明：“……”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对话，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自觉自己好像太不可靠了。
错觉错觉。
等到大阴阳师走后，陆绒才抬起头来，不用雪女提醒就吃起自己的一份早餐。
怎么说呢……可能是雪女的表现太淡定了，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有自己还在纠结的话就非常小家子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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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概括超级想写：面对学海的鱼 哈哈哈
曾经的我是个全图鉴的萌旧，直到云外镜的到来。
我抽了将近350抽都没抽到一个云外镜，说好50%buff都救不了非酋。
露出疲惫又无奈的微笑.jpg
感谢在2019-12-31 21:27:55~2020-01-04 16:04:59期间股东们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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