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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冰
钟镜和眨了眨眼,细软的粉雪簌簌从他睫毛间掉落。
他支起胳膊勉力在雪中支撑了一下,却很快被吸了下去,钟镜和立刻停住,这么厚的粉雪就如同流沙,越挣扎陷得越深。
钟镜和先微微动了动四肢,晃掉软甲上的积雪,随后慢慢伸展开四肢增大接触面,缓一会儿停一会儿的爬上了一处岩壁。
夜色漆黑,天淡银河垂雪。
钟镜和喘息了片刻,抬了抬手,左胳膊的软甲上系的是梨花花枝,经过寒雪冲刷,这梨花早已被霜雪打蔫,他稍微拽了几下,轻的很,果然另一头是空的。
钟镜和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他又看了看系在右胳膊软甲上的垂丝棠花花枝,即便浸于霜雪之中仍然花开依旧,钟镜和轻柔的抚了抚花瓣,随后才拉了下花枝。
不对。
这花枝的另一边竟也是空的。
钟镜和愣了下,随后慢慢将花枝收回,只留得一枝残花,没了灵力支持,这垂丝海棠也很快凋败零落。
他低头望着这段残枝茫然起来。
“镜和”
是祝落的声音。
钟镜和回头望去。
是祝落和池雨。
祝落身边萦绕着群如星火般的萤火,想必是通过流萤找到自己。
“有没有受伤?”
钟镜和摇了摇头。
“寻见沐棠和沐决明二人了吗?”
祝落低头看向钟镜和手中的两书花枝,枝上的花朵双双枯萎。
“放心,他们吉人天相必定会相安无事。”
话虽如此,茫茫深山,他们不知被这倾雪冲到了何处。
“你看”,池雨拿出雪莲花,“我一醒来就发现这雪莲花就在自己身旁的峭壁之上,虽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钟镜和微微点了点头。
“走吧”,祝落起身,“咱们先去寻一处洞穴过夜,待休整片刻再从长计议。”
“这深山茫茫还不一定能寻到洞穴,即便真寻到了洞穴,这深山生灵众多,这些生灵肯定比我们更熟悉地形,他们必定早在洞里筑巢窝好,若是食草一类的生灵还算幸运,但若是碰上食肉的生灵,我们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祝落思量一番觉得池雨这一番话言之有理,“那依你所言应当如何?”
“我们垒雪屋。”
池雨此言一出,祝落与钟镜和皆是一惊,钟镜和之惊是因为他寂寥境地处荒漠,从未听过这种说法,而祝落惊的则是垒雪屋是先祖建立朝天阙之前流落荒外所想出来早已失传的法子,而池雨又是从何得知。
池雨被这二人看的怪不好意思,“我是从话本上看到的,我看他们压制雪砖,再将雪砖垒切成封闭的、半球形的圆顶雪屋,可阻挡风雪也可抵御寒冷。”
钟镜和看向祝落。
祝落道:“这确实是个方法。”
池雨简单的讲了这雪屋的原理之后,三人选了一个避风之地开始制作雪砖。
钟镜和生于荒漠,鲜少见雪,即便偶尔见雪,也是落地即化,没有这么连绵的一片。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又凉又绵软。
“喂——”,池雨喊道:“别光顾着玩啊,切雪砖啊。”
钟镜和看向池雨,池雨手中不知何时早幻出一把冰刀正在切割雪块,而一旁的祝落则负责把雪块压实。
“用刀切啊——”
钟镜和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乌金雁翎刀迟疑了片刻。
“别不舍得啊——”
钟镜和缓慢拔刀而出,看了片刻,月色虽浓,映的地上白雪如同夜明,但打在雁翎刀上依然是一片沉黑,没有半点光亮,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挥手劈下。
“雪砖每叠加一圈,就向内收缩一点,随着圈层越来越高,径长越来越短,最后就会形成一个封闭、半球形的圆顶,这圆顶也不用太高,做完圆顶之后向下挖掘一个稍微大的坑,深挖洞,浅封顶,便大功告成了。”
三人动作利落,很快便完成了圆顶,要挖地下时,池雨才猛地一拍额头想起,“咱们忘凿门了,算了,其实从地下挖一道门也是一样的。”
垒雪砖虽易,但挖雪洞,而且还要挖可供三个人卧下的雪洞并非易事。
“水火相克,我看话本里写着他们都在雪屋里生火取暖”,池雨看向祝落,“你不如试试控制火力,将这雪屋底部烧出一个洞来。”
“这...”
祝落有几分犹豫,“若是将这雪屋顶烧塌了...”
“无碍,我可施用灵力将这屋顶冰冻起来。”
祝落依言一试,竟真形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雪洞。
几人坐在雪屋之中,生火取暖,比外面天寒地冻不知温暖上了多少。
“你看的什么话本?”
祝落这一问,钟镜和也十分好奇的看了过来。
“就是书铺里的话本啊,讲一群人在朝天阙还未建立之时荒野求生建了雪屋,不过话本中的雪屋可比我们所建的雪屋要完善不少,他们在建成圆顶之后,还会再在屋顶之上盖上野草或者动物的皮毛,既防风雪,又御寒冷。”
是挺有趣的,怪不得池雨日日沉浸于话本之中。
一夜过去,天并未明,反而迎来了更加凌厉的暴风雪,外面寒风呼啸而过,密密麻麻的冰霰遮天盖地的击打在雪顶之上。
三人面露难色,不知沐棠和沐决明如何。
相比之下,沐棠和沐决明还是较为幸运,他们二人被雪流挟到不知何处,但附近恰巧有一处山洞足够遮风挡雪。
沐棠在雪里冻的太久,沐决明醒来时沐棠整个人冻的浑身冰凉面色惨白,把他抱到怀里就如同冰雪在怀。
沐决明连忙探了探沐棠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沐决明先拂掉沐棠身上的积雪,又给他输了些灵力,这才将沐棠抱起。
所幸沐决明抱着沐棠在雪中只走了片刻就寻到了一处遮风挡雪的山洞。
这山洞不深不浅,沐决明一挥手便有郁郁鹅黄的顶冰花从洞口垂下,这顶冰花极其抗寒,即便头顶霜雪,却依旧能开出细小鹅黄的花来,如此一来,有了花帘的遮挡,外面的风雪小了许多。
沐决明搭上沐棠手腕,源源不断的给他输入灵力。
有了灵力护体,沐决明暖了暖自己的手,又摸了摸沐棠的脖颈,体温比之前稍稍高了一些。
“哥..”
沐决明轻唤了一声,让沐棠靠在自己肩上,像摆弄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
“哥,你的手好凉。”
沐决明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帮你暖暖。”
沐决明捂了一阵,小声在沐棠耳边喃喃,“哥哥怎么还不醒?是睡着了吗?”
“好吧”,沐决明一根一根扒拉着沐棠的手指,“从小就能睡,长大了怎么还是这么能睡?”
沐决明赌气的戳了戳沐棠的脸,“那好吧,你睡吧。”
沐决明挥了下手,顶冰花从山洞而出,向四面八方蜿蜒而去。
灵力消耗太多,沐决明的意识也忍不住陷入沉寂,合眼之前他搂紧了沐棠,这一抹黄在冰雪之中还算明显,希望能有人趁早发现他们。
醒来之后,山洞外面朔风劲哀,急雪回舞,风雪交加有愈演愈烈之势。
沐决明捂暖手之后摸了摸沐棠的后脖颈,比昨天还要凉上几分。
他一下子慌乱起来,沐决明把了把沐棠的脉,右寸脉浮,肺积寒较重。
要是祝落在就好了,沐决明平生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哥”,沐决明把头握紧沐棠的脖颈里,随后他又猛然想起了什么,脱下了自己外衣和中衣盖在沐棠身上。
沐棠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哥”,沐决明看着沐棠笑,自己嘴角也不自禁的弯了起来,“你醒啦,怎么笑了?”
沐棠没有回答,脸上那股笑也愈发的僵硬起来。
“哥”,沐决明一下子慌了神儿,“你别吓我啊。”
沐棠努力拨开沐决明的桎梏,开始扯开自己的领口。
“好热。”
沐棠不自觉的嘟囔着。
“好热,好热好热,热死了。”
沐棠嘴上说着热,实际上衣下的皮肤冰白一片,血色全无,和外面霜雪的颜色并无两样。
“热吗?”
沐决明惊惶起来,“一点也不热啊。”
他忽然想起在朝天阙下阙时屠苏死时,衣不蔽体,脸带怪笑,人在温度极低的情况下会产生自己置身于火炉之中的错觉。
“哥”
沐决明低低的呜咽着叫了一声,连忙把沐棠衣服穿好,把他搂紧,给他输送灵力。
直到沐决明输的脸色发白,沐棠呼吸慢慢平复过来,沐决明才松了口气。
“哥”
洞外疾风骤雪呼啸而过。
沐决明眼角不断有泪水溢出,他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贴紧了沐棠的脸,从远处看倒像是沐棠哭了一样。
“你可不要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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