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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小孩也听见有人来，他把火腿肠嚼吧嚼吧吞下去，扭头一望，也打招呼：“你来啦。”
陆斩风对他微点了下头，径直走到宋听雪面前，在一旁坐了下来，他身边还放了个橘黄色保温桶，跟那一身职业套装并不算搭。
男人气场很强，哪怕安静坐在那儿不说话，都给人种领导莅临旁听的既视感。
宋听雪没料到陆斩风还会回来，他偏头望向他，很轻地咬了下唇。
小孩眨巴眨巴眼，继续默不作声地咬着小饼干吃，咀嚼食物的声音在这方寂静空间里格外清晰。
陆斩风也转头看他，朝他努了下下巴，语调微拖：“顺手买的汤，拿去喝。”
哪怕并不饿，宋听雪也没有辜负这番好意，他拿过保温桶，伸手揭开盖子，雪白汤水香气四溢，木瓜与鲩鱼互相碰撞，鲜美诱人。
鱼汤温度很高，看起来刚煲好不久。
宋听雪用扎针的手拿起勺子，在保温桶里搅动两下，他有些困惑：“……现在外面还能买到鱼汤？”
已然接近凌晨，这个点按理说店铺大多都打烊了。
陆斩风面色未动，低头处理消息：“不想喝就拿去扔了。”
宋听雪安静了，他舀了一口汤喝，入口后眼前一亮，鱼汤味道清淡，回味绵密悠长。
旁边的小孩笑了：“原来哥哥喜欢喝鱼汤。”
“啊？”宋听雪抬起头，浸湿后的唇角终于带了丝血色，他思考了下，“还好。”
小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是喝完鱼汤后哥哥很开心呀。”
宋听雪一愣，不自觉抬手摸了下脸，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舀汤，瓷白汤勺碰撞到保温杯壁，从杯桶里飘出的白雾氤湿青年鸦睫。
回复完最后条消息，陆斩风手指摩挲手机边缘，眼眸偏转。坐在身边的青年皮肤极白，纤细脖颈上能看见清晰血管，鬓发掩映下的耳垂后方有粒红痣，鲜红欲滴。
男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又转开了头。
坐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宋听雪静观窗外黑夜里落雪飘零，一勺一勺喝着汤，血液变暖，他忽而感觉自在又轻盈。
回国后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消磨时光等死，然而现在宋听雪忽然发现他有选择的权利，早就不像过去那样被动。
如果终有一天要死，他希望是平和地接受死亡，了无遗憾地去死。
而在此之前，他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体验未曾体验的人生，吃喜欢的食物，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
像小孩可以任意选择喜欢吃的火腿肠一样。
这是种权利，而并非能力，人人与生俱来。
只不过在漫长的时间里，宋听雪被剥夺了自由，诸多限制犹如压在他身上的枷锁，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最后，逐渐演变成习惯，他也就忘记了挣扎。
“陆斩风，”宋听雪偏头，眼里闪烁明亮的笑意，“谢谢你。”
捕捉到他脸上一晃而过的笑，陆斩风摁键盘的手空了下，他态度很淡：“不必客气。”
输完液后中途宋听雪撑不住睡了会儿，醒来时陆斩风已经不在了，陪在他身边的是个面生的男人。
他穿着件深灰棉袄，长相斯文，抱着台电脑坐在一边。
见宋听雪醒来，朝他腼腆一笑，自我介绍道：“宋先生你好，我叫柳斯，陆总有事先走了，我送您回酒店。”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宋听雪状态好了许多，他也跟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宋听雪。你是陆总秘书吗？”
柳斯点了点头，饶是待在星云见惯了娱乐圈的顶尖美人，他也不得不承认，看见宋听雪的第一眼，那些人全都黯然失色。
特别、纯粹、具有致命吸引力，他宛如块稀世宝石，闪耀独特光辉。
抵达酒店时已经凌晨三点，为表达谢意，宋听雪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铜锣烧和关东煮，还有热牛奶，请柳斯吃早餐。
哈出的气在半空凝结成白雾，柳斯从车上走下来，或许是待在陆斩风身边被当牛马奴役惯了，哪怕凌晨被从床上叫起来，他第一反应也是高效执行，并未觉得不妥。
头回被当人一样对待，柳斯乍然有点小感动。
手里拿着热乎乎的早餐，柳斯忍不住多嘴：“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陆总的朋友。”
宋听雪也买了点面包，小口地咬着，他冰蓝双眸一眨不眨望着他：“陆总朋友是什么样的？”
柳斯对美色毫无抵抗之力，话也多了些：“陆总的朋友大多都是商务人士，比较干练精明。”
“他们一定也都很优秀。”宋听雪又低头咬了口面包，小仓鼠似的咀嚼，“他喜欢的人肯定不是这个风格吧。”
柳斯面色有些古怪：“呃。”
宋听雪把食物咽下去，抬头看了他眼。
两人分手这么多年，陆斩风不可能在这六年里没谈过恋爱，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柳斯难得有些吐槽欲：“陆总他还真有一位暗恋多年，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画风确实不同。”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回答时，宋听雪仍有些意外：“求而不得吗？”
“对的。”良好的职业素养让柳斯成功止住话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上班了，宋先生早安，谢谢你的早餐。”
宋听雪站在门口目送柳斯的车离开后，他才折身返回酒店里。
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道暗影一闪而过。
*
柳斯开车来到公司时，差不多六点出头，他打算吃完早餐就在办公室里继续补会儿觉。
星云的标准工作时间是朝九晚六，这个点来的员工并不多。
然而让柳斯没料到的是，总裁办的灯还亮着。
他默默降低存在感，坐在工位上吃关东煮，被汤汁浸透的白萝卜香软无比，脆笋的清甜与酱香一起在舌尖爆开，海带的味道极富层次感，每种食材既保留了原来的味道，又变化无穷。
很长时间没吃过市井小吃的柳斯沉浸在美食中，胃口大开。
一道黑影落在他桌前，等了几秒见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存在，抬手轻叩了下桌面。
柳斯瞬间清醒，在看见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时，美好幸福的幻觉潮水般褪去，各类报表、数据、以及行程规划冰冷地挤进脑海里。
他端着关东煮迟滞两秒，然后才放下碗，站起来：“陆总。”
陆斩风轻瞥了他眼，视线在桌上的食物一晃而过：“年末各部门数据总结归纳了吗？”
柳斯给出准确答复，“十分钟内会发到您邮箱。”
陆斩风应了声，却没有要立刻走的意思。
柳斯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汇报：“凌晨两点我到的医院，宋先生睡得很踏实，一直没醒过，三点送他回了酒店。”
静静听着，陆斩风面沉如水：“没有其他了么？”
柳斯没能参悟“其他”指的是什么，难得打了个磕绊，他绞尽脑汁了会儿：“哦，对了。他输完液后状态不错，医生说只要不继续发烧反胃，输两天液就没事儿了。呃送宋先生回酒店后，他给我买了早餐。”
这是他能想象到的全部细节。
不知道空调是不是坏了，办公室内温度骤然降了降。
陆斩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如履薄冰的柳斯一头雾水，沉思三秒，决定继续吃关东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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