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3个兵[士兵突击]

　　就这么一会，刚才还在坚持说放了或者杀了的那个已经被说服。他们决定还是要带着高城一起去找大部队。

　　严铮的心越发沉重。而高城似乎也觉得再这样走下去无疑就是坐以待毙。而且他已经割断了绳子，是时候放手一搏了。

　　瞄准镜里，只见高城猛地窜了起来，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就从脚踝处摸出了一把刀。

　　严铮因为从看到了这张熟悉的脸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都没注意到这把刀，而那两个毒贩似乎更没想到被他们绑起来的人还能解开绳子，用刀反击。

　　于是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人已经被高城刺中。严铮条件反射的想要开枪，可下一刻高城胸前冒出的血花让他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像是慢动作电影的回放，严铮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

　　梦里的高城也是这样。在胸前开出了刺目的红花。

　　严铮现在就像个遇事发愣的普通老百姓，他沉浸在思绪中。

　　但那两个亚裔可没有。虽然中刀的那个被捅了一刀又吓了一跳。但消音的枪声动静并不算大，他骂了一句，捂着自己的刀伤爬起。

　　他伤的应该不重，因为他还有精力骂人“谁他妈让你开枪的？被骂的那个也很不服气“我他妈不是被吓一跳吗，行了死都死了，快走吧，老大他们没准都已经上那条路了”

　　趴在那儿的严铮，从见到高城胸前的红花时，脑子里就已经成了一片安静的空白。而这空白又被不断蔓延开的鲜血染成了粘稠到让人恶心的鲜红，这样铺天盖地的红晃的他脑子眩晕，视线模糊。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倒地的这个身影，这个身影又和梦里发僵的身影渐渐重合，最后融为了一体。

　　看着高城，严铮目眦欲裂。他长大了嘴，想要嘶吼出声，但他不能，于是他最后只能将声音全部隐藏在喉咙的深处，发出了骇人的咯咯声响。

　　毒贩已动，轰鸣消失，五感回笼。

　　下一刻，严铮听着那两人嘴里的最后几个字。不能开枪，也不能出声，甚至他都不能起身。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又钻进了密林当中。

　　‘他们是去找那个老大，和那条路’

　　严铮知道自己该跟上去，跟上去他们可能就会发现贩毒通道。是的，他得跟上去，但那之前他先要看一眼他的连长。

　　严铮冲到了高城的身前，还没等靠近，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大滴大滴落下。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怕惊到了刚离开的毒贩，他咬牙强忍，忍到齿根发痛。

　　手上沾满了高城胸前流出的，还是温热的鲜血，严铮双目血红。他轻声说“连长，等我给你报仇”说着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高城的额头，短暂又漫长的两秒。已经不能等。可就在严铮起身的瞬间，他突然感受到手下轻微的起伏。

　　不敢相信的大喜，严铮抖着手向高城的颈脉探去。还在跳！还在跳！！严铮又哭又笑。

　　可他的欢喜在看到还在不断冒着血的伤口时，未凝实就已经顿住。

　　他得去追毒贩，而连长需要人留下等待救援。

　　严铮的心陷入了两难，他再一次对着通话器，这次他是求救。可依然和刚才一样，无人回应。

　　严铮已经愤怒且慌乱，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心如刀绞。可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那两人就不好追了。看了眼密林，严铮抖着手扯下了自己腰间的定位仪器，然后郑重到虔诚的按下开关发出信号。

　　这是老A今年刚装备上的新型定位仪。出任务时，人手一个。说是以防万一，万一需要救援还能有个可以救援的位置。

　　可严铮和吴哲刚知道这个东西时还一起吐槽过。他俩共同认定，这东西说是信号定位，可他们要是连通话器都得屏蔽免得被侦查到时，那这东西开了岂不是直接给自己送到敌人的嘴里？还是喂进去的。

　　那时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打趣，但现在严铮只希望，这真的能发挥作用。

　　一瞬间严铮在心里祈求了所有闪过脑海里的名字，甚至是所有晃过的神明。

　　他祈求，祈求他的连长能得到救援……

　　将定位仪器小心塞到高城的兜里，严铮一刻不敢再停留。他不忍想自己的连长到底什么时候能得到救援，更不忍想他到底还能不能等到救援。

　　严铮流着泪，进了丛林。他恨极了那两个毒贩，他发誓绝不能放过那两个毒贩，和那条贩毒通道。

　　那通道就意味着无数条生命会被快马加鞭的夺去。

　　最后抹了把眼睛，严铮一边追寻，一边再联系队友。没有回应他也不放弃，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F点出现两名毒贩，正在靠往头目和通道，A3跟上。但F点请求救援，有人中枪了，F点请求救援！”

　　机械且不知疲倦的重复着，严铮小心的顺着那两个毒贩留下的痕迹，继续追赶。可在痕迹的尽头，他看见的不是被追上的两个毒贩，而是站在那里的袁朗。

　　在看到袁朗的一瞬间，严铮一个踉跄。强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这让他有些脱力。

　　明白了这是一场骗局，严铮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幸好。

　　幸好毒贩是假的，幸好连长中枪是假的，幸好这一切都是假的。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严铮摘下奔尼帽和耳麦。

　　他问“我们连长？”袁朗点了点头，说“起来了，地上凉，你刚走他就跳起来了”

　　袁朗开着玩笑，但高城确实是跳起来的。这个装甲老虎虽下定决心和他一起忽悠严铮，可最后他还是心疼的直骂娘。

　　严铮闻言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又沉默了下来。袁朗问他“没什么想问我的？”

　　严铮摇了摇头，他想缓一下，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的思维有些凝滞。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更不想问，不想动。

　　缓缓靠着大树坐下，严铮在发愣。

　　而袁朗也体贴的不再说话，他同样选择了一棵树，站立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严铮终于抬头看他。

　　他的眼眶还在发红，语气平淡却极其认真“你他妈可真缺德”

　　袁朗有了一点笑意，他点点头，很赞同的样子。

　　严铮是彻底没了兵的样子，他卸了力瘫靠。想着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幕幕，说“为了今天，你准备了挺久的吧？毕竟还得等到二中队演习。为了带上我，杨队长没少讹你吧？”

　　袁朗闻言点了点头。何止啊，杨老二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看他承认，严铮又接着往下说“你把我忽悠去了二中队，而且竟然还叫来了我的连长”说到这，严铮忍不住苦笑，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高城会这样骗他的。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高城的那一瞬，将之前所有因为漏洞推测出的结论全部动摇。然后又在高城中枪的一瞬间，将所有事情深信不疑。

　　严铮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什么能看到袁朗被拆穿的样子。这些漏洞根本都是袁朗故意给他发现的。这人恨不得就直接告诉他之前都是假的。

　　现在他能把所有的疑问都串起来了，甚至为什么要在二中队，严铮都想明白了原因。

　　因为三中队的战友们都已经接受了他，现在又搞测试人心这一套无疑说明了还有问题。

　　袁朗不想让事情发展的那么大，于是二中队的新兵演习正合适。

　　台子大，还演员多。

　　一窍通百窍通，车上李博安那意味不明的一眼也有了答案。严铮想，袁朗这局可真是做的大，做的用心良苦。

　　他就是要让他怀疑。从一开始就怀疑，然后看他能不能坚持怀疑。

　　“我信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袁朗看着眼前沾着血迹，双目通红浑身都透着狼狈二字的兵，没有否认。“有那么一点”但他马上又笑了“可你选择了立马追上来，我以为等不到你了”

　　严铮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相信了一切都是真的后，可能会留在原地照顾中枪的连长，或者是跑去求援而放弃任务。

　　严铮想‘谁说我没想呢，我一直都想那么做，想的心都疼了’

　　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袁朗的眼神温暖且宽慰“可你还是选择了任务”

　　看着这个兵，袁朗发自内心的喜爱。他没让他失望，最重要的是他更没让他自己失望。

　　……

　　严铮已经能站起身来，他不关心结果，可还是想知道“那这场测试我合格了吗？”

　　袁朗思考了一下“一半合格”

　　挑了挑眉，严铮继续看他。而袁朗终于正色起来“这场演习，所有的一起，从最开始就漏洞百出。以你的聪明，只要冷静思考发现不了才是不正常的。

　　而你明明都已经察觉到了发现了，可高城的出现，还是让你瞬间就否认了你的判断。感情又战胜了理智。从这一点来说，你不合格。”

　　袁朗这样说着，可他的语气分明很轻缓“但是从上一次的任务，到这场的演习。从伍六一到高城。你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问题在那里，又能真真切切的做出改变。所以虽然还不能算的上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但你已经走在路上了”

　　袁朗的笑容很明朗。如果说许三多是他最操心的兵，那严铮和吴哲这样的，就是他最少操心的兵。

　　他们自身优秀，却又不会自视过高。知世故又不世故。善于发现问题，更善于改正问题。看得清旁人，更看得清自己。

　　要知道人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特别是优秀的人。

　　袁朗转身准备回基地了，要知道二中队的考核演习还没结束呢，再待下去难说会不会被抓包。

　　看着袁朗的背影，严铮眯了眯眼睛。指挥官？像袁朗这样的指挥官吗？那可真是个不怎么样又太高了的评价。

　　先不说远的，他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吐不快“要是刚才我选择留下了呢。”严铮想，要是刚刚我选择留下来，你会怎么做？你会失望吗？

　　袁朗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严铮“我从未怀疑过你是个好兵，如果今天你真的选择留下，那也只意味着你并不适合这样的生活。那把你送回高城身边，未尝不是件好事”

　　袁朗说着彻底不再停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严铮拍了拍身上的土，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个并肩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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