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3个兵[士兵突击]

　　那天高城喝了不止一斤，而袁朗也喝了不止二两，离开时他们都没醉，但他们的心都已经映在了酒杯中，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袁朗走了，紧跟着来的就是邀请函，倒不是发给严铮和伍六一的。只要他们愿意，他俩的档案会被直接提走。

　　受邀请的是又一年参与选拔的兵。按理说老A不会在同一个师部连着两年选人。一是要让基层部队休养生息，说白了就是得让人家再培养培养好兵。

　　再就是同一只部队连着选拔，总会遇到‘沾亲带故’的。像什么老班长，老战友。这样的感情总是特殊的，好归好但受训时也会让他们失去大部分的神秘感。

　　不是非要故弄玄虚，而是A大队身为选拔部队必要的神秘感。

　　于是这次本不打算在T师招兵，但袁朗放不下他早就看上的南瓜苗，大队长铁路看他这样，也就同意了再来T师搜刮一遍。

　　反正一个也是带走，一群也是受训。况且袁朗刚削完一个二茬南瓜，带这样的兵也算有了经验。

　　就这样，袁朗又给自己揽了一活。要不然这次会是一中队的队长田鑫当教官的。就是轮也轮到他们了，而且一中队也需要补充兵员。

　　可田鑫一听有这么难带的兵顿时就不干了，他转了转眼珠子，说老三挑的人老三自己带，要不然他带完了老三也得给人撬走，他才不干呢。

　　其实田鑫就是想躲懒，毕竟削南瓜也是件苦差事，扮恶人他们也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的！
　　况且老三惦记上的人什么时候跑的了，他才不想辛辛苦苦削出来的南瓜最后被老三收了去。

　　于是田鑫咬死了就是不去，铁路也是考虑到这个，最后就定了袁朗还是今年的教官。

　　当然袁朗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的，等他知道后，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但他知道后居然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去找大队长抗议，就是去一中队转悠的次数多了一些，平均一天三趟吧。

　　一中队长田鑫也知道自己坑了袁朗一把，而且老三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么于是A大队的兵那几天就看到三中队长像是长在了一中队，而一中队长那都去就是不回自己的一中队。

　　这两人侦查每天着彼此的动向，就像是躲猫猫一样。但俗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某天的一中队长到底被三中队长堵了个正着。

　　然后就见三中队长笑眯眯的请教了一番一中队长，连着请教了三天，才算结束了他们的捉迷藏游戏。

　　但就是这样事后龇牙咧嘴的田鑫还是笑的开心，挨揍也比当教官强！

　　没办法，袁朗出完了气，还是得办正事。于是他花了好几个通宵，终于给看中的兵们都发去了邀请。师侦营也有五个兵收到了今年的邀请函。多是今年新调进来的兵。

　　发完邀请，袁朗又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师侦营，他正式的找到严铮和伍六一聊起了这事儿，严铮不知道袁朗和伍六一说了什么，但那天袁朗离开时亲自提走了他们两个人的档案。

　　因为不用参与选拔，严铮只是看着师侦营参选的五个兵兴高采烈的坐上越野车远去。他一时间心情复杂。他们前途未知，而他已经确定了席位。

　　但他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远去的车影中，严铮又想起父亲和他说过的话。

　　原来那天袁朗走后，尽管觉得有些为时晚矣，但他还是拨通了严毅铭的电话。

　　电话里，严铮刚说到有一只部队找上了自己，那头的严毅铭就已经苦笑着打断了他“我知道，A大队是吧，去年我就接到他们大队长的电话了……”

　　严铮听着倒是有些诧异，他以为去年老A只是查阅了他的家庭档案，没想到那什么大队长竟会直接给他爸打去电话。老A可真效率，严铮想着。

　　不知道严铮的胡思乱想，严毅铭听严铮没有出声，就小心的试探道“小铮啊，你想去吗？”

　　严铮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终于觉察出父亲的异样。小铮这个名字，自他懂事后，他爸就再也没叫过了。现在突然又叫起这个名字……

　　严铮反问“您不想我去？”电话那头的严毅铭就沉默了。

　　而严铮既不挂断电话，也不说话，他就那么等着。直到又听见严毅铭的声音，那是有些颤抖的的声线“你知道电话能直接打到我这儿，那是什么部队吧”

　　严铮心里一疼，那怕没看见，他也能想象的到父亲此时的表情，那一定是不忍又苦涩的。

　　但他明白自己想去的是哪里，他有准备。想到这严铮对着电话，轻声说道“爸，我都知道，可当兵不就为了保家卫国？你也是军人，你能懂我”

　　严毅铭听着儿子的话，拿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他怎么会听不出儿子话里的意向呢。他当然懂保家卫国。他这些年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为了这四个字，妻子离去时他都没陪在她的身边，而现在他的儿子……

　　子弹不会因为你将军还是乞丐的儿子，就会选择目标。战场上的子弹不长眼，可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啊。

　　严毅铭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但他的声音重新变得稳重“既然你都明白，我也不劝你，铮儿，爸希望你保家卫国，但不希望你……为国捐躯！你自己考虑！”

　　没有等严铮回话严毅铭就一把挂断了电话，因为他怕自己哪怕是再多犹豫一秒，就会忍不住强迫儿子不要去。

　　他是真的有些老了，看着办公桌上妻子年轻的照片，严毅铭一边抚摸着妻子依旧年轻的脸庞，一边忍不住的想着。

　　这边严铮听着电话里突然断掉的滴滴声，呆愣半响。但他挂断时，就像那边还有人听着一样，轻声的道“我会的，您放心吧”

　　打完了那通电话，严铮一直心情不佳，今天参训人员走后，他也是兴致不高。但就这样他最终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所以当高城在办公室里看到严铮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人还是想去。并且他已经有了决定。

　　高城顺手就点了支烟，这两天他的烟又勤了不少。严铮没有了以往的轻松，他低声劝道“少抽点吧连长”

　　高城翻了个白眼“死不了啊”看他这样，严铮又有了笑意，很高城的回答。

　　谁也不说话，寂静的办公室里，高城抽完了半根烟，才又抬眼看严铮“决定了”他用的是陈述句。

　　“决定了”严铮缓缓点头。

　　等到了答案，高城也只是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四处飘忽，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看他这样，严铮不自觉就红了眼眶。而高城赶紧制止了他“停，停！你你赶紧给我憋住了！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了一连的供水车呢”

　　上午伍六一来时也是，没说两句话就红了眼眶。当初七连改编那个□□都没哭，结果现在还整这出。高城埋汰着伍六一，却没发现他的嗓音都已经变了声调。

　　严铮低着头想，也许是走的路多了，就更容易伤感吧。年龄大了也会，年少时他不在意分别，觉的天南海北也不算远，可经历无奈的事情却多，越能理解有些分别，一瞬间可能就是永久。距离不是远近，而是改变。

　　如果可以，严铮也想就这么跟着高城一直走到能到的尽头。但现在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他想去闯一闯。而这也就意味着，他要和高城告别了。

　　严铮不想告别，于是他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滴落了下来。

　　高城看着身前哭哭啼啼的兵，想伸手给他一巴掌，让他别哭了。但又不忍心。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不经意的抹了抹眼角“行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不知道的心思你悼念我呢！别哭了！……都连长了，多少年的老兵了，怎么还哭呢！”说道最后，高城的语气已经近似轻柔，他看向严铮的目光也满含着不舍和骄傲。那目光就像是个父亲看向自己调皮的孩子，无奈却也只能随他。

　　严铮闻言揉了揉眼睛，嘴硬道“我没哭，我就是来前儿眼睛进沙子了”说着他用力揉着眼睛，除了让眼睛更红，并没有帮他止住眼泪。

　　其实他也不光哭自己要离开高城，他也在哭之前的那通电话。父亲颤抖的声线，牵的他的心都痛了。

　　军校三年他就回了一次家，而进了部队，他更是一次家都没回过。他也是在那个电话后才猛然想起，他爸也是个56岁的中年人了，他也快是个小老头了。

　　自古就说忠孝不能两全，严铮第一次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那天严铮在高城的副营长室待了许久。离开时像一只红眼兔子。

　　要离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走的那天严铮看着三连在自己面前的列队，提着背包的手不自觉的越抓越紧。最后手指都已经发白。

　　三连的兵都在看他们的连长，一排长赵宇，忍着哽咽，大喊“敬礼！”刷的一声，兵们将手举至太阳穴，他们目视着严铮。

　　而严铮在这些炙热的目光下，已经动情，他放下背包，郑重的回礼，手带起来的力度震落了眼眶里的水雾。

　　兵们更是久久不愿放下自己的手臂，不少泪窝子浅的兵也已经泣不成声。

　　看他们这样，严铮努力笑了笑“干嘛啊，这是送行，又不是送死！哭什么！大嘴李，你别哭了！嘴咧那么大，灌风！”严铮逗趣哭的最惨的那个兵。其实他自己都忍不住眼泪，但他不想走的这么悲壮。

　　被叫做大嘴李的兵果然被逗笑了，而他又哭又笑滑稽的样子，也让周围的兵有了笑意，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严铮也整理好心情正色道“谢谢你们”说着 他的视线一个接一个的扫过自己这带了一年多的兵们。他们的名字、特长、优点、甚至外号，他都记得。他们每一个人他都记得，而这些回忆都是他们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

　　“谢谢你们和我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谢谢你们……”严铮动情的说着，渐渐他的语气也已经重新激扬起来“虽然舍不得，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今天也只是短暂的告别，只要我们同处一片天地。谁又能说我们没有在一起呢？

　　我永远是你们的连长，我们也会永远一起向前！”严铮认真的看着每一个人，说这话时他是安慰也是期待，他在期待他们的未来，更精彩的美好未来。

　　兵们也都回望着他，他们什么都明白，但他们的不舍和难过还是如此的深刻。因为感情不是道理能说明白的。更不会因为明白了就讲得通。

　　严铮也知道这点。于是他已经不忍在留下。

　　但最后他还是点了几个平时就印象特别深刻的名字，将他们在训练上的小毛病都说了出来。

　　转身时，又没忍住再一次交代起自己这几个排长，让他们一定要将三连带的更好。

　　最后离开时更是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熬夜写的每个人的训练计划，和注意事项。他将厚厚的一本交给了陈宇，然后他急切的转身，终于没有再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三连的兵一起喊着钢七连的那六个字。他们大声喊“不抛弃，不放弃”。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看着三连的兵，再听着七连的声音，已经闪进越野车的严铮。终于不用强忍，他的眼泪大滴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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