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3个兵[士兵突击]

　　天还未全亮，36个兵已经集合完毕，三十六个军礼郑重敬向钢七连的那两面战旗.

　　严铮面无表情的持着那面‘浴血先锋钢七连’他身旁的钱少明持着另一面‘装甲之虎钢七连’他们就像给马小帅举办入连仪式那天一样高高持着旗。那两面连旗随风高高飘扬，上面的大字清晰可见。

　　车开走了，拉着兵。高城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像是雕像。他身后的三个排长也都身姿笔挺，无声的伫立。

　　高城突然开口“把旗好好收起来”

　　何立和钱少明对视了一眼。何立接过严铮手里的连旗。两个人将旗帜规整的收了起来。他们转身回连部将旗重新展在那里。

　　再回身看向连队大门时，高城和严铮还站在那里，两个高大的身影，顶天立地。何立冲钱少明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再上前打扰那莫名悲壮的两个人。

　　终于熬到天亮，团里响起了起床号，七连的兵们不用继续躺着了，他们可以起来了，但他们像是躺的太久，久到他们都想不起来要怎样起来了。

　　高城是踏着起床号的尾音冲上的二楼，他还拿着一把步枪“你们耳朵都聋了吗？起床！”七连像是坏了的机器人重新运作了起来，虽然他们少了三分之一，但三分之二的脚步跳落在地上时像是地震。

　　79个兵很快也都拿着枪站到了院子里。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雨中没有人说话，他们都看着他们的连长，他们的脊梁。

　　高城也很沉默，他一个一个的看着自己的兵，扫视过所有人后，高城大喊“目标靶场，全速冲击！杀！！”

　　“杀”严铮大喊着冲了出去，“杀”伍六一大喊着冲了出去，“杀！！”所有人都在大声喊着 他们持着枪冲进了雨幕。全速冲击的钢七连将那个字喊得山呼海啸地动山摇。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有着太多的愤怒，而且他们今天不打算再压制这愤怒。

　　没有那支连队的早操会是打靶，还是这样杀气腾腾的打靶。团大院里其他在出早操的连队呆呆的看着呼啸着从他们身边跑过的钢七连，他们甚至忘了自己的动作。

　　团部王庆瑞和参谋长也透过窗子看到了这样充满杀气的七连。参谋长摇摇头“也许真的不该拆他们”

　　王庆瑞眼里有水光，但更多的是坚定，他说“最好的拆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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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有多少发子弹，靶子有打完的时候，无论有多少的愤怒，兵们有竭力的时候。
　　那天钢七连在靶场打靶了一上午，但下午他们回连时，依然觉得自己像个失败者。从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高城，七连写满了落败。因为他们还在不断的送走自己的兵，自己的血脉。

　　通知不到一个星期。七连就已经只剩29个兵了，而今天他们还要再送走26个。严铮不在队列里，他远远的看着高城一个又一个的念出要走的人的名字。那些名字从高城的嘴里蹦出来，每个字都像带着血肉。

　　“马小帅，B团电子营”“孙正赫，B团机步二连”“杨晨宏，C团坦五连”“马宏龙，C团榴二连”“钱少明……B团机步三连”高城念着，他尽量不停顿，直到他念到“伍六一……”高城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哽咽，他顿了一下 强忍“B团机步一连”

　　高城头也不抬他匆匆念着下一个名字“周宁……”一个又一个，高城终于念完所有的名单。

　　他看着站在原地的这些兵，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语不成句，于是他扬了扬手。只说了一句“解散吧”没有人动，高城又喊了一句“解散！”但兵们依然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们的连长。

　　高城不忍再看它们，他向已经站在了军卡旁的兵们走去，他一个接一个的拍着他们的胸膛，嘴里念叨着“七连、七连、七连”

　　高城已经走到了伍六一的身前，□□在强忍眼泪，高城勉强抻起嘴角，他重重的拍在伍六一的心口“七连啊！伍六一！”

　　高城就那么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恨不得一秒有一年那么长。但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高城躲闪着，瓜分了他的兵们的各连连长的敬烟，他谁也不想理会，此时他只想最后再看自己的兵一眼。

　　军卡开动，拉着依依不舍的兵们四散到全师的各处，他们是星火，可以燎原的星火。

　　当最后一辆车的尾部也消失在视线里，高城突然一点一点的垮了下去，从头，到肩膀，到胸膛，到大腿，一直到脚趾盖。虽然他人还在站着，但其实他已经倒了。就像那诺大的、铁打的钢七连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转眼间就烟消云散。

　　寂静，无边的寂静，听着隔壁连队热闹的操练声，七连更显得寂静。

　　严铮看着高城，从兵们集合到兵们被拉走。他一直都在沉默的看着，终于他还是走了过来。

　　严铮不忍心送别，他真的没有勇气出现在那个场景。严铮想就让他做一次逃兵吧。

　　但看着这样破碎的高城，严铮又不得不走出来，他怕他不走出来，这个人就会直接垮塌在这里。

　　严铮无声的站在了高城的身边，他和高城一起看向军卡消失的远处。高城没有出声，他已经习惯了这人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接受许三多那天是，演习结束后回来是，送走第一批兵时是，现在也是。

　　高城感激这时还能有个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不用说话，就和他一起站着就好，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是活的，还能喘气。

　　高城晃回七连时已经是下午，严铮已经不知道去向。高城也不在意，他晃晃悠悠的往七连里走。

　　他脱了军装，手插在裤兜，皮鞋拖着地，佝偻着背，从肩膀就开始摇摆，这个一向龙行虎步的军人此时走的像个老百姓，甚至还不如老百姓。

　　高城刚进了七连，就看见了宿舍楼前的一个兵，一个列兵。高城一愣，原来这还有一个。

　　“你怎么也没走？对了，是咱们三个看守物资营房。这特么还有什么物资…还要三个人看着”高城像是才想起来命令，且对这命令嗤之以鼻。

　　他斜睨这个列兵，语气嘲讽“许三多，你猜怎么招，我想起个笑话来了。说每次走人的时候，我都在想，不该走的走了。现在你留下来，我又想，这不该留下的留下了……”

　　许三多站的板正，且目不斜视。

　　“不理我……”高城已经有些愤怒，其实他是很愤怒！这么长时间的久站，让他越来越愤怒。他想在就想找个人打一架。

　　但严铮不知所踪，而眼前的许三多实在不是个好的发泄对象，因为他让高城更加愤怒。

　　高城跳着脚最后也没有从许三多那里讨到自己想要的，他从来不是许三多的对手，高城开始发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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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铮接过交接的物资清单看了看，没什么错处，他签了自己的名字。接收物资的也是个排长，他同情的看着严铮，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严铮尝试着回应一个微笑的表情，但他失败了，他只是说“拉走吧”最后那排长拍了拍严铮的肩，带着已经属于他们的物资离开了。

　　严铮茫然四顾，最后坐到了台阶上，七连的物资不少，那是一个连队百十号人的所有用品，他理了一下午，按照分属清单分门别类的归整。他终于忙完了，物资空了，他的心也空了。此时没有了人，严铮将头埋在膝盖里，失声恸哭……

　　但今夜伤心的远不只他一个人。严铮回宿舍路过二楼时，他看见许三多无措的站在连长室的门口，而连长室里正播放着巨大的前苏联军歌。

　　那是高城很喜欢的一首，声音嘹亮激昂，想必那一定能掩盖住一个军人的哭声。严铮脚步未停，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最后哭着一场，从明天开始他们还是那个钢七连！

　　那晚严铮一夜没睡，他躺在只剩下自己的宿舍，瞪着眼睛，直到天明。

　　严铮最后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悲痛，现在是第二天，他要打起精神来，七连是改编了，但七连不能散了。

　　昨晚高城是睡在许三多的三班，严铮知道这点，所以他去三班找高城。

　　高城侧躺在床上，严铮知道他已经醒了，当兵太多年，不用起床号，他们在那个固定的时刻也会清醒过来。

　　“连长”高城转过头，看见严铮，他一愣，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昨晚这人消失不见了。高城苦笑，这几天他就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事儿又总像是一片空白。

　　昨晚他和许三多睡的，那严铮是怎么过的？“你去哪了？”高城坐起身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点烟，他烦躁又不安。

　　“没去哪，清点了物资，然后就在宿舍睡着了”严铮没说实话，他不想再给高城增加任何额外的压力。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顺着他的视线，高城苦笑“跑步去了”严铮点点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许三多这根木头能就这么把高城放着还去跑步。

　　严铮给高城到了杯热水，说“起了吧，连长，七连还没散呢”高城看他，这又是一个觉得七连还没散的兵。

　　“连长，你说过的，你说七连不会散的，他永远都在哪儿，不管有什么变动，他都会在我们的心里”严铮的眼睛虽有些泛红但依旧明亮。

　　高城看的入神，呛咳了一下，他发着愣。七连是散了，但七连也没散，七连虽然被改编，但七连的兵，已经带着七连给他们的印记分散到了各个连队，他们传承他们发扬，他们身上的七连精神只会越来越发亮。

　　高城昨晚想了一宿，领悟出了八个字，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容的是别人，欲的是自己。他已经想明白了，但这个兵想明白了吗，这个说着七连还没散却还坚持要留在这儿的兵。

　　高城问“你怎么会留下？”许三多被留下是团长的意思，他自己被留下肯定是另有安排，那这个兵为什么会留下，他怎么能留下？

　　严铮闻言笑了“我为什么不能留下？还得有人看守营房宿舍”高城不信他忽悠“那也用不上三个人，我不信团长没找过你，你小子怎么想的”以严铮的档案经历，怎么也不可能留到现在。盯着他的人可不止团里的。

　　……“我打了电话，毕竟不止您一个人可以有个军长老爸”严铮看高城一直追问，不得不将自己动的手脚和盘托出。

　　改编命令下来的那一天，严铮就给严毅铭打了个电话。他没说别的，只是让严毅铭给他问问他们师的师属侦察营对他有没有兴趣。如果有，他要进师属。如果没有，他让严毅铭也别插手。

　　严毅铭早就知道了儿子所在的部队在进行改编，其实他们军区也已经有了动静，改革是军队前进的必然，严毅铭只会比严铮更加清楚这一点，他也不劝慰儿子，只是说会给他问问。

　　那天之后严毅铭没有再打来电话，严铮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他出现在了留守的名单上，严铮不知道这意味着，他的调令是会和高城的调令一起到来，还是意味着他会被分往别处。

　　严铮想既然自己已经做了所有能做得，其余的就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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