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今世木已成舟》

　　鱼肠穿胸而入时，银亮的剑锋闪着冷冽的寒光倒映出她惊悚而绝望的朱颜。

　　赐尔鱼肠，或饮鸩桑？

　　源自玉京的空旷女声在她头顶的天涯穹庐缓缓响起。一字一句直撞她空白的心头。

　　右手颤巍巍地端起面前那只白玉磁酒杯，清澈水波在杯中剧烈地荡漾着，甚至挂到了杯口。

　　仰起头，她想一饮而尽，卸在一旁的水禺刀发出刺眼的白光，兀自述说着她六年来的点滴。

　　“原来我一直都是在饮鸩止渴。”

　　她中的，是一种名叫爱情的蛊，喝下的，却是一种名为苦恋的毒。她大笑着，只是已经无法流泪，或者说她的眼泪在踏进蓬庐宫的宫门时，都已留在了他身旁。

　　生平头一次放肆地大笑，而后颤巍巍地放下酒杯，她不想到最后都是用毒药来解决自己残留的生命。

　　只是，选择一和选择二指向的却都是同一个答案。

　　原来，这一世早已木成舟。

　　爱情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者是他的身影出现在夕阳的余辉中时，或许是他拜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还是第一次昂首站在金波宫的广场上？他的第一抹微笑。爱上他的时间太长而哀伤的时候又太多，或者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没有在她眼前出现过，倘若这问题换一个词，变成苦恋，或者她还能答得上来。

　　金波宫的六年，从满怀希冀，到悲伤无奈，直到最终的歇斯底里，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却没有人知道她清楚地望着自己的悲伤。

　　第一次砍下宫女的脑袋时，血腥、宫女哭天抢地的呼喊、刽子手冰冷的刀斧，曾几何时在说书人和朱荆舞台上才看得到的东西，竟然硬生生地闯入她的梦中，惊吓之余，想要大声向他求助时，转身看到的却是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和周遭人冰冷刺骨的表情。那个在之后的五六年时间里，时时困扰着她的噩梦，或许正预示了今天的悲哀。

　　予青六年，尧天城里大批被杀的、被流放的女人的身影，在梦中变成了向她索命的勾魂史，她哭喊着，尖叫着向他求救时，却发现他早已被浓如晨雾、粘如精油的血海包围。

　　失道，原来不过如此。

　　鱼肠剑穿胸而入时，低头瞧见那些顺着银亮刺眼的剑锋流淌到冰冷的天子石上的液体，她才恍然明白，那夜夜梦中他所沉溺的血海，正是她的苦海。

　　这一世，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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