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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
黄榜平贴,人头攒动。
王翕挤在人群里,艰难异常,好在她身材瘦削,穿插其间竟也到了前排。
她这次从中间开始找,找到最上端,发现第二名竟赫赫写着“孟灵知”的名字,心下一惊,再往上走,便是——
第一名:王翕,陈让人氏。
她瞬间失笑,李虎说的不知道,可她却早该知道。
她真是没有能越过孟灵知的才能,可却压过他成为了会试第一,顶了会元的名头。
那支笔……
她灰溜溜地从人群里退出来,却发现孟灵知在等她。
“你怎么不进去看?”王翕问道。
孟灵知笑:“你会看见我的,不是么?”
真是自信的年轻人。
“怎么这么失落啊,阿翕,”他一面跟上王翕,一面在她身侧笑,“你落榜了?那便不如做孟夫人吧,你要学的我都会,我可以教你,不来这劳什子科举了。”
王翕复杂地看他一眼:“怕是不能了。”
“怎么?”孟灵知诧异道。
此时却有老夫子学堂的旧友从她身后来,拍她肩膀。
二人转身去,一个青袍青年向王翕拱手:“想不到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恭喜恭喜。你老兄应该是一路拿第一到现在吧,真是厉害啊。”
王翕回礼:“运气而已,运气而已。”
而孟灵知却沉默了,他的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迈不开步子。等到王翕走远,他才如梦方醒,他才得到答案。
原来自那一别,再无缘分是真的。他多天真,以为她不过止步这里,以为她不过是个女子。可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女子?
你和她不是全无可能,倘使你二人之间银河填没。
王翕才逃脱孟灵知的跟随不久,便又撞上了老夫子。
王翕见他来找她,心下惊奇,但还是见礼:“老夫子。”
老夫子捻捻胡子:“你是不是该改个称呼了?”
“?”王翕疑惑地望着这老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子“哈哈”笑了两声:“你便真不好奇我的身份?”
“您不说,我也不敢问。”王翕乖巧道。
“哈哈,你这孩子,”老夫子笑得更开怀,“当朝林凤阳你听过吧?”
林凤阳,这倒是个顶熟悉的名字。王翕皱了皱眉,低声答他道:“似乎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名儿。”
老夫子点他额头一下:“那便是我儿子。”
“那您是……”
“蔺国公。”
王翕差点没站住,抓住老夫子的肩才勉强立住。
“您是那个……”大名鼎鼎、和皇帝兄弟出身还能平安活到现在的蔺国公?
“正是。”
她再不敢抓老夫子的肩,忙放开手,垂下肩:“是翕愚钝,未知国公身份。”
蔺国公拍拍她的肩:“年轻人,干什么这样拘束,我便是听闻了你高中的消息,想约你个时间来我府上做客呐。”
那敢情好,还可以去见见世面。
王翕不再伪装:“恭敬不如从命。”
“你这小子,”蔺国公背过手去,“真是个小狐狸。这月休沐日便到林府坐坐吧,有个人可一直很想见你呐。”
有个人?王翕右眼皮直跳,她开始有个不好的预测……这老头不会是来榜上捉婿吧……
听闻王翕中了会元,暮云寺的僧人都对她刮目相看,连主持也亲自来见了她,对她多有祝福。
王翕礼貌回应,但心中却无限凄凉。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那支笔,中了会元的是隔壁的孟灵知。
夜色如水,她狠心将状元笔折断,再妥帖放置盒中,不愿再碰。
烛火葳蕤,寂寥静谧,时至子夜。
明日殿试,只考策问,恰是她不擅长的,王翕便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拿个二三甲便是她很满意的结局,二三甲的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也是很好的,还可以谋些小职或分发各部,甚至还能外派赴职。
却有人敲门。
她起身开门,见了孟灵知本要让他进来,他却制止了:“不必。”
“孟大哥有什么事么?”
“我来,是想再见你一面。”孟灵知苦笑,“明日殿试之后,你我或许便殊途了。你不愿跟我,我不怪你。”
王翕垂眸:“相遇相离自有定数,大哥何苦在意我?”
孟灵知太了解她了,她便是这样,悄悄将二人隔开距离,她要退回到她觉得安全的区域,全然不顾他内心的伤悲。
转身离去,翩然洒脱,王翕却松了一口气,灵知大哥,终还是我对不住你。
殿试当日,她轻装上阵。这大盛的科举规矩基本沿用前朝旧规,故而蔺国公给她的“攻略”大有用处,而这最后的殿试也和前朝一样,是在大殿笔试策论文章,择优者录取。
要说这殿试真是要在御前开试,殿试前的规矩礼仪甚是繁琐,历经了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才颁发试题。
王翕悄悄扫视大殿,沮丧地发现皇帝陛下并不会来这里监考。
让王翕意外的是,这年的殿试策论竟是——帝王之心。
这曾是她问过夫子的问题。
夫子……她落笔一顿,而后扬笔挥毫,再不带迟疑——或许少女心性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该是真正的成熟的王翕了。
从黎明到日暮,王翕对策论文章尽心尽力,全力以赴,虽不算十全十美,却也算一心一意。
走出宫殿,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直到走出宫城,她才恍惚回到人间世界,仿佛这一日的考试都是在云端一样。
云端已蓄好多日未落的雨了,等她甫一出宫城,雨便轻飘飘地斜落,惹得她跑得极快,想要少淋些雨。
闯到街市,王翕已遭淋了满身,只好准备着去买把伞。
王翕刚买了伞,这时却一声马嘶响破长空——有人吼道:“闪开!马惊了,马惊了!”
王翕转头看去,正是一少妇抱着幼子跌倒在地,少妇眼瞳中是绝望无边的恐惧。
王翕心道:“这大姐怎生便坐在那里,还不快跑!”不过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身体却比思想更先行动,已经先一步冲去一把推开了母子两人,三人一齐跌开,霎时情急,却便在那霎时,免于三人遭马蹄横踏。
王翕身在男子身份,不好多伏在这母子二人身上,忙站起来,又把少妇扶起。
“大姐,可有伤到?”
少妇忙道:“没有没有,倒是小兄弟你,我见你起来时姿势不太对,腿脚扭到了吧?”
王翕摆手:“托福,没什么大损伤,你若没事便好。”
说罢,她便撑了伞,一摆一摆地走了没几步,那少妇便叫住了她:“敢问公子名讳?”
“区区贱名,何足挂耳。”她便要继续走,那妇人却来扶住她一边胳膊,态度强硬地表示一定要送她回去,不然过意不去。
王翕也只好由了她,毕竟自己现在确实有些不方便。
她打伞,少妇大姐右手抱娃左手来搀她,她还真过意不去,不过这样她便轻松许多。到了暮云寺,她才向少妇告别,少妇却问了寺中僧人她的身份才离去。
而此时的王翕并不知情,还在寺中精通药理的大和尚处敷药呢。
王翕的腿擦了些皮,惊了经脉,休息了几日倒也好了大半。等她能正常行走了,便到得知结果的时候了……
有传报人陆续登临暮云寺,王翕却迟迟没有等到。
不过她看那孟兄还在外痴痴遥望,她也不怕了。
兴许是她考得好,在二甲前列也说不定。
她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主持差小和尚叫走了孟灵知,独留王翕在屋里发呆。
王翕心想,这次孟兄说不定是状元了,看这架势,八九不离十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忙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开门,开门见果然是小吏打扮的人,顿时喜笑颜开,摸出了早准备好的银子递给来人。
来人却颇懂规矩地先乖巧道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现已是提点的探花郎了!”
探花?王翕一时怔忪,不是没有用那支笔吗?怎的……
“怎的,老爷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现下您马上就该准备准备去琼林宴了!这套大红衣衫您快换上,高头大马已在外备好,和您一起的榜眼已经在外准备就绪了。”
王翕将银子塞到小吏手中,道了句:“多谢。”
到寺门外,那榜眼便真是孟灵知。
二人相互颔首示意,便不再多言,王翕也利索地爬上他身后那匹马的马背之上。而她这才发现,孟灵知前面那个中年男人便是此次状元——巧的是,这个男人她也见过,也是时常去拜访老夫子的学子之一。
如若本朝殿试有皇帝面试环节,估计这个状元郎便只能屈居孟灵知之下了,幸而笔试取才公正,不看颜值啊。
她坐在摇晃的马上,人群渐渐围成,百姓开始对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议论纷纷。
其中最受欢迎的自然是榜眼孟灵知,好皮相,好气质,不知多少女子芳心暗许。而王翕一脸冷峻,年小却看起来稳重,不似前两人喜上眉梢,在三人之中也算别样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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