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含阳

　　三、

　　虽然非寒已被许楚抱得习惯了，他自己能勉强下地他便不再想让许楚一路在怀里抱过去，他想自己走。

　　但许楚不允许——他的身体状况在常人都会有些弱，更何况他还缺失右腿，在假肢的情况下他也还未练好走路：“非寒你先不要勉强了，再养十天我就让你自己来行吗？”许楚紧紧扶着他。

　　许楚还在他身边，若是自己按想法行动，可能会给许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非寒只得顺从了。
　　“现在我已经能自理了，明天你也可以回乘凤阁了。”
　　杞珋说非寒下半身的知觉和功能恢复得很快，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缓慢，非寒已能自行穿衣，在搀扶下也能下床。但是许楚并不能放心，非寒的视觉未恢复，这还是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很大不不便。

　　许楚看着非寒，淡定而字字清晰：“我会等二少主完全痊愈的时候和二少主一起去乘凤阁的。”

　　第二天，许楚按照杞珋的要求去朱牡阁找楼含含，便只留了非寒一人和侍婢在林岚阁。宿瞿门的大少主巫非炎大早已来找非寒，他很高兴非寒的身体恢复了这么多。
　　在非寒受伤无法协助宿瞿门的期间，原本更依赖非寒的巫非炎为宿瞿门的事太过烦劳，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弟弟。
　　他没有要求非寒伤好便来乘凤阁帮忙，其实他心里也心疼非寒，若是非寒不想再参与这些繁杂的事物，巫非炎想，往后他也可以选择一人独居过清清静静的生活。
　　但是非寒说：“我四天以后就去乘凤阁吧。”

　　自楼含含那天被楼毅带走后非寒就开始不自觉地思念她，想那个时不时凑来抱抱他贴着亲吻她的小姑娘，想她略撒娇的纯净声音，还有单纯动物似的无辜的感叹词。她的一去不回到底是因为出了什么事呢？希望她和家里都安好。
　　他也怀念以前见过的，那双澄亮如落溪日光的眸子。他期待许楚回来，等许楚自朱牡阁回来就能知道楼含含一去不复返的原因了，也许，他回来的时候楼含含也会跟来。

　　“二少主，有位姑娘求见。”非寒回头，门外极其模糊的人影，在日光下笼罩着一层金雾。
　　“非寒。”那声音熟悉，而又因隐忍而显得陌生。
　　非寒失明，视觉还未恢复，即使人就在眼前他也只能辨识大致的颜色和轮廓，而那个人直直站在门外一直没有靠近。非寒扶着桌子慢慢立起来。“……含含？”

　　楼含含第一次看见他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住。
　　他白底蓝纹的衣服，翩长的衣带系在腰处，长长地垂落至膝。
　　他站起身时较高，果然清瘦俊逸无比，楼含含估计，自己大概只及他的眼下方。仿佛非寒还想勉力前行。楼含含立刻制止了他，防止他因妄行而摔倒，声音温柔如水：“非寒，我在这里。”
　　她小心扶搂住他，楼含含抬头望去，他的落睫长而柔软，眼眸虽然失明却润泽乌黑如玉，楼含含只觉得自己又要陷入这微泛着清冷的墨玉之中了。
　　楼含含看着这双眸子，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哭，眼底渐渐模糊。“非寒，我决定听我爹的话了，以后呢我隔日会来一次，因为你的眼睛还没好，我会继续像杞珋伯伯吩咐的让你每天喝一些我的血，但是非寒……我不能嫁给你了。”
　　非寒表情里透出一缕迷惑，楼含含接着说：“非寒，我这么喜欢你也许就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兄妹……我回去的时候我爹说，我其实是我娘和巫晟络的孩子。”
　　巫晟络是宿瞿门的原门主也是非寒的爹，楼含含此刻深深望着他的眼神他看不见，但哽咽的声音让非寒感到心碎。
　　“这是真的——？”这就是楼毅坚决制止他们成亲的原因么。这真是上天的一大玩笑，两人沉默无语，心中盛着千言。
　　非寒的指头揉着楼含含的头发。
　　楼含含好想紧紧地拥抱身旁的这个人，却又想她不应该这样。“含含，我能抱抱你么？”这是非寒第一次主动的拥抱，将她整个身体都罩在双臂内。
　　很温暖。
　　可是让人好想哭。

　　难道注定了在她眼里最美好的，只能成为海市蜃楼，水中之月，可望却不可触碰，不能相守？若是这一刻安定温暖的拥抱能恒久为永远该有多好。“非寒，我好喜欢你，我们成亲不要孩子，好不好？”
　　非寒知道那样做会严重损害她的健康，在他眼里，他把楼含含对他的深情想得轻了。楼含含等了半天，却听非寒慢慢地平静道出这样的话：“含含，幸好现在还不晚，早断了念得更少，你以后不要亲自来找我了。”
　　若是非寒说“好”，她便可以立即决定跟他直到到永远。
　　但是他否定了，最后一句更是坚决。他们俩都把自己估计得无足轻重，都以为对方很轻易地忘记，便能另外寻到自己该有的幸福，一朝分别，却不知道双方的心自此半数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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