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沈兄，听二师兄说，最近山下多有妖物作乱，师父想派我们下山历练呢，你去不去？”
　　沈擎飒闻言拒绝，好不容易的休闲日子，趁此应该好好睡一觉，醒来再把酒言欢一番，此乃人生美事。

　　沈祁一脸幽怨看着他，盯得久了，沈擎飒发觉浑身都不自在。
　　只能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的好沈祁，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沈祁脸气得通红，也不忘反驳：“下次？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沈擎飒：“你说你这半大小子成天就想着去玩，等你活到我这把年岁，方知……”

　　沈祁：“得了吧你，且不论你我也就相差个几年，更别说是以后修炼，为何沈兄你总是做出这副老气样子，简直白失神采。”
　　“再说下山历练可有助于我们修行，更是惩恶扬善，大义之举！”

　　沈擎飒扶额，“什么鬼东西，想必是不严重的，不然怎会叫上我们？这一看就是无聊至极的差事，去了又有甚意思？再说妖物凶险，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说完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已经凉透，品不到茶香了。

　　沈祁被他说得一呛，但又不死心，他这次势必拉上这个懒鬼，“你我一同进门，想必也清楚，此次机会千载难逢，你就同我一道吧，二师兄说了，至少要两人结伴前行，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过繁华的街市了。”

　　沈擎飒：“……”

　　说来沈擎飒的确和沈祁一起进的师门，其他弟子多有好友结伴修行，而当时孤身一人的沈擎飒碰上了同样落单的沈祁，二人相谈后发现又是同姓，便认了个兄弟，也好在这里有个照应，平日里也多是两人同行。
　　距离他们上山修行已三个月有余，平日里不是听师父讲学，便是二师兄监督修炼，便是想家也只能上山头望去以解愁思。外面繁华世界，好像和现在的他们无关。

　　罢了，出去一趟又如何。

　　“那行吧，我们一起去！”沈擎飒最终答应了。

　　沈祁自然高兴，走时嘴里还念叨着老天有眼，铁树开花，擎飒出门之类的胡话。

　　沈擎飒十分头疼，把他轰了出去。

　　至少出去前，他还想睡个好觉。

　　#

　　到了下山这天，沈祁一大早便来沈擎飒房门口等着，一是怕他睡过了头，二是防止他后悔。

　　所以沈擎飒开门时便瞧见他是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沈祁，你知道我这人什么好吗？”

　　本来沈祁早起就困，现在更是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得一团乱，愣在原地，迷茫地看着他。

　　沈擎飒看着笑得更大声了，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人好剑好活好，更好的是，我从不反悔。”
　　说完便关上门，悠哉更衣去了。

　　待到沈擎飒收拾妥当，一出来，沈祁便冒出来吼道：“哪有你这样夸自己的？不知羞！”

　　对方一脸坦荡：“我可没有夸，那都是事实，你仔细想想，我说得哪不对吗？”

　　沈祁闻言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一张嘴开开合合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擎飒失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先走吧，等下要二师兄等怎么好。”

　　一行人很快就在山门前汇合了，由于这事基本是沈祁一人做成，所以沈擎飒今天才得见其他人。
　　除了他和沈祁两个，还有两个平日里一起修炼的仙友，双方都拱手问好。

　　不一会儿还来了师兄师姐。
　　师兄师姐和善，相互说了几句好话，便也没有下文了，皆静静等候二师兄的到来。

　　没等多久，二师兄也来了。
　　意外的是，他身旁还有一个人，倒是从未见过。

　　要说二师兄为人稳重，做事稳妥，平日里弟子们都对他十分尊敬，想来正是应了那傲“竹”屹立不倒于狂风的气节。

　　而他身旁这人看着应是比二师兄小些，也是长了一副好面貌，面如冠玉，春衫飘飘，道骨仙风。

　　淮若竹扫视一圈：“诸位既已来全，便即刻出发吧。”

　　其他人也看见了身旁的淮若隐，师姐率先开了口：“想必这位就是三师兄吧？青莱这番有礼了。”

　　淮若竹看了青莱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道：“阿隐此次只是与我们同行，更何况他还不及师范，不必如此称他。”

　　话罢青莱面上有些尴尬之意，但很快便消失不见，转而淡淡的微笑。

　　而淮若隐也在话后向他们点点头，算是问过。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出发吧。”

　　一行人上了路。

　　路上，淮家两兄弟走在最前面，师兄师姐其次，他们小一辈的紧随其后。
　　而沈擎飒沈祁走在了最后面。

　　沈擎飒心里有了隐隐猜测，问沈祁：“这次下山这么容易？很少人去？”

　　据沈擎飒了解，山上像沈祁这种贪玩的可不少，这次大好机会，怎么这么容易就落在他们手里。
　　若是论功课，他们俩不相上下，在同辈里虽不出挑，也不至于垫底；要是论关系，他们平日里与二师兄也并不相近。

　　沈祁脸上露出得意姿态，向沈擎飒俯过身，低声说道：“是这样，当初二师兄说有意愿下山除妖的，便告知他一声，由他来决定去与不去。”
　　“那时大多人都想去，我便报了我们俩的名字上去，那时候我还忧心选不上呢，没想到最后还真选上了！如此天大好事，便是拖也要拖你去的，你不知道，有的是心中不满的人呢！”

　　沈擎飒：“……”
　　这倒也像他的做事风格。
　　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祁沉浸在窃喜中不可自拔，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附和着：“可不是有妖么？！”

　　沈擎飒以手覆眉，不想跟他再废话。

　　#

　　来到山下，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当耳边再没有商贩的叫卖声时，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已是正午时分，日头毒烈，沈祁看着眼前荒凉的林府唏嘘不已，转头看见沈擎飒也在如他一般看着林府，不过他脸色倒是不太好。

　　他揶揄道：“怎么？怕了？”

　　沈擎飒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等一下你别尿裤子。”

　　“你这人真的是……”

　　“好了。”二师兄发话了。

　　“……就是欠的！”

　　淮若竹：“我们先进去吧。”

　　一行人走进去，发现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破败，里面都打理得很好，看得出前不久还有人住在此处，难不成宅子也如人一般“不可貌相”么？

　　“这处宅子西南角一院子前不久因妖物横行，死伤惨烈，所以暂时被封了起来。”

　　因为江城就在灵山脚下，妖物们也不敢轻易在此作乱，平日里虽也有些小妖出没，但都是做些偷瓜抢果之事，人们也不甚在意。
　　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人们都提防起来了，贴符的贴符，做法事的做法事，那些个小妖们可是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林府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来往，想来都不敢靠近这“晦气”的地方。

　　二师兄：“此妖物多于深夜出没，虽说只有西南院子那里闹出过性命，但据灵器探测，他在府中各处皆有出现，大家顾好自己，必要之时，保命为上。”
　　众人应是。

　　随后淮若竹把弟子们分散到各处，他守西南，沈擎飒沈祁在东南，其他四人也分了去，而淮若隐被他放到中堂待命。

　　沈擎飒和沈祁来到东南角这边厢房，坐下刚煮好茶的功夫，沈祁就已经把各种灵器全都拿出来霍霍一遍，那样子恨不得要生擒了那妖精。

　　沈擎飒抿了口热茶，看他一眼：“这么兴奋？”

　　沈祁一脸认真，“那当然，这可是我第一次除妖，山上学的都是些纸面功夫，现在的，才是真的。”说完又捣鼓捉妖袋去了。

　　沈擎飒喝完一杯茶，看着他忙上忙下的样子，突然说道：“沈祁，你想不想吃点好东西？”

　　沈祁没太听清：“什么？”

　　沈擎飒却已经起身，“等着，我给你带点好东西回来。”

　　沈祁见他要出去，反应过来，赶忙丢下手中的东西，“你疯了，要是被二师兄发现了，你定要受罚的。”

　　沈擎飒闻言回头，道：“怕什么，我沈擎飒最不怕这些。”
　　“等我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只留沈祁在原地坐立不安。

　　#

　　与此同时，淮若竹并没有在西南，而是递了杯刚沏好的茶，见淮若隐失神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放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阿隐，已经到这了，想问什么便问吧。”

　　淮若隐摩挲着茶杯沿，问道：“兄长为何要带我同行？”

　　淮若竹不紧不慢放下茶杯，“阿隐，你可知人心难测？”

　　淮若隐微微皱眉：“兄长的意思是？”

　　“没错，未雨绸缪，一招毙命。”

　　淮若隐点点头：“若隐明白了。”

　　“应当有人出去了，你跟去瞧瞧。”

　　淮若隐嗯了一声，随后出去。

　　#

　　江城街头巷尾人头攒动，熙来攘往，与林府周边的冷清属于两方世界。

　　淮若隐在暗处跟着沈擎飒，发现这人好像真的只是出来玩的，看着他一会儿去买串糖葫芦送给旁边小娃娃，又去顺把摊主免费试吃的瓜子，一路这买买那买买，最后进了酒肆提了两壶酒出来，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淮若隐：“……”

　　跟着他快要走到林府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淮若隐还以为被察觉，在暗处躲了一会儿，接着便听到两声酒坛子碰撞的声音，沈擎飒已经顺利翻了墙进府。

　　淮若隐也在后脚进了府。

　　话说这边沈祁着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直到门响，看到沈擎飒完好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沈祁皱眉：“沈兄，你怎么这时候买酒，到时候沾了一身酒气，免不了要被罚的。”

　　“谁说我要现在喝，我要带回山上慢慢品味，你是不知，那灵山上的酒，难喝得很，一股子馊味。”沈擎飒说完放下酒，准备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行吧行吧，随你去。”沈祁知道他这点酒瘾。

　　藏完酒后沈擎飒掏出他在街上买的各种零嘴和小玩意丢给沈祁，某人笑得合不拢嘴暂且不提。

　　#

　　日落西沉，天越来越黑了，夜晚的空宅总会添上几分诡异，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

　　屋里沈擎飒和沈祁二人等得打瞌睡了也没见一只小妖出没。
　　又去外头转了几圈，依旧无事发生，其他人也是如此。

　　天色越来越暗了。

　　就在他们以为今晚会一无所获时，通灵镜传来了声响，二师兄叫他们各留一人在原地，另外一人来西南。

　　捉妖热情异常的沈祁立马向西南奔去，留沈擎飒在风中凌乱。

　　沈擎飒缓缓拨开额发，看着夜色，微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今晚可有好戏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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