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向导是猫猫妻

　　薛放下到梯形讲厅的圆心处，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讲台。

　　主持人没反应过来：“呃……请问您是帮哪位教授代为领奖的吗？”

　　薛放笑得开朗：“我来领终身荣誉奖。”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大多数人不明所以，小部分人以为是会场安排的中途搞笑节目。

　　只有站在领奖台上才能看清，赫威的脸已经微微变色。

　　“主持人，快轰他下去！”赫老的学生们群情激奋，坚决制止学术地痞来闹事。

　　眼看会场安保们虎视眈眈朝中心台靠近，薛放一步跨到操控台前，手指翻飞，将自己的终端链接上大会光脑，界面立刻投射到所有座位的小屏幕上。

　　他夺过主持人的话筒，不紧不慢：“感谢赫威院士极其团队整理材料，这份《闪密西族与漂浮大都会人口语言白皮书》体量浩大，内容详尽，堪称一流作品，只存在两个影响完美的小点——”

　　台下人面面相觑，带着满头疑问听下去。

　　“第一，忘了把我写在第一作者上。第二，里面80%内容都是猜想，尚未得到证实，包括闪密西族的语言混合历史纵向发展系谱，和一份只做了一半的语料词典库。”

　　台下嗡嗡响起讨论声，各种怀疑的视线投向了赫威。

　　实话说，闪密西族是流浪部族，语言系统混杂，其语系是世界级难题。这门语言只有发音，不存在具体文字，谁都没胆子说能给他们编一本字典出来。

　　而在人文学科领域，相关的研究几乎是空白——

　　为什么是几乎？因为只有一个人带学生发过零星的小文章。

　　“你不要含血喷人！这是赫老师和我们多年的心血，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保安呢？快拖这个闹事者下去！”

　　薛放一句话没说，直接切换界面，从自己的云端文件夹里找了份名为【不想干了，累.4.0修改版】的超大文件，把它和赫威的发表著作一起拖进软件，一秒钟出结果：

　　重合率，70%。

　　以学术圈的标准来看，高到吓人。

　　但赫威并没有承认，而是沉沉笑了声，仿佛在谴责后辈不懂事：“如果你是研究语言学的学者，就应该知道，词典的编写需要用到解释性元语言，而元语言是通用的。一个词，该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拿词典来查重，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薛放绽开笑容，堪称和善：“谁说我是在查重，”他手指一按，切换到下面，“我是在查错。”

　　众人勾着脖子看去，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抽了一口凉气，纷纷震惊望向赫威。

　　“什么查错！”赫威推开主持人也冲到屏幕前，刚要发怒，却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只能出气，不能出声。

　　那上面赫然显示了赫威《白皮书》版内附词典里的多项语音语义错误，最夸张的是，薛放的4.0版还详细标注了修改原因，有理有据。

　　“我的4.0版比你的多出1000个词条，但在我看来，它还是个半成品，根本没办法拿出来见人，更遑论当成著作内容发表拿奖了。”

　　薛放的微笑中透露出讽刺，“我不知道赫院士是怎么借着每年审查偷到我的东西。可能你以为我多年不出现，根本不在乎，想趁退休前铤而走险，用我做了一半的东西狗尾续貂凑个终身成就奖。之前我确实不在乎，可惜你今天手伸得太长，我看不惯，只好帮你修一修咯。”

　　赫威面如酱色，一生荣誉毁于一旦，直接眼皮一翻，血压突飚，噗通在台上撅了过去。

　　他的学生们手忙脚乱，大声呼叫着上来扶他。薛放好心地往旁边站了站，给他们让出位置，顺便对主持人说：

　　“对了，我的奖金是多少，能马上兑现吗？”

　　主持人哆哆嗦嗦：“这个……就算得奖有争议，也需要评奖委员会重新评估……”

　　薛放：“我不是说那个终身成就奖。那玩意我过十年再拿也不迟。我说的是这个——”

　　话音未落，他身后高达五米的投射屏闪了下，跳出终端画面，显示的正是人人都有的星际学界官方账号。

　　台下学者们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到不经意往右上角一瞥——

　　登陆名称，赫，然，是：

　　Pysideljo。

　　大佬，巨牛，学术巨擘，出现十年就发文量追上别人五十年，坐导弹也巴不上的业界泰斗，无数熬到秃头的学者深夜奋战时激励自己的神级偶像，两百年一遇，论点刁钻，跺一跺脚就能制造学界地震的天才学者。

　　连续三届的奥森人类贡献奖特别奖获得者啊！

　　每个人僵硬的脸后，内心都在咆哮：谁能想到满级大佬会装新手小号到会场玩！！还这么年轻！！

　　主持人：“…………请，请您稍等，您是一次性提取十年的奖金吗？除了特奖，还有一等和二等。”

　　薛放：“有十年吗？我不太记得了，都拿出来吧。”

　　还没出会场，薛教授就如愿以偿收到了打款【星际币到账：800万】。

　　当天晚上，他心血来潮把花费了6年时间编写的《闪密西语音词典4.0》发到了自己的平台上，还标注：版权开放，免费下载。

　　他这份仿佛不为钱财的学术气度，着实把圈内人感动了一番。

　　而薛放实际想的是：“嘿嘿，这样就算成功坑掉，可以继续养老不用做了。”

　　这件事被胡硕知道，又拿来数落他：“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常年在贫困线上挣扎，还把做出的成果免费送出去，说不要就不要了？”

　　生活不易，薛放叹气：“唉，与其对抗生活，不如躺平享受，我来学校蹲着不就是想养老。态度这么积极干嘛？”

　　“那你还整天叫着穷啊穷啊，找我借钱去猫咖嫖……”胡硕怎一个恨铁不成钢，“不是我说你，人文学科经费少，津贴更少，你要是转方向，那5000万的债说不定早就还完了。”

　　薛放摇了摇手指，淡笑着：“诶，不要这么说。研究语言也有伟大意义。”

　　胡硕面无表情：“什么意义？”

　　“你想想，人是由什么组成的？社会关系和经验。剥开实质，就是语言沟通和记忆。只是你日常使用语言，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感和重要性，但对不会说话的人来说……”

　　薛放忽然想到了那个杀手。

　　如果小咪会说话……

　　“对了，给你这个。”薛放拿出个丝绒小盒，递给他。

　　胡硕满脸狐疑打开，看到里面闪着绿光的芯片，震惊又激动：“是我老师的意识卡，你居然拿到了。”

　　薛放轻描淡写说：“我给他发了张购物车里收藏的骨灰小盒截图，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差人送给我了，顺便还让他撤掉那些学术不当的刊文和专利，给其他被抄袭的受害者群发了道歉信，最后逼他彻底宣布退休，回家跳老年迪斯科。”

　　就像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假如没有薛放帮他们扳倒赫威，胡硕和其他一干同学就要咬牙含恨终身了。

　　胡硕感动又佩服，豪爽放话：“不愧是你，以后撸猫的嫖资我都包了！”

　　…………

　　第二天，他们去了陈老师的墓园。

　　陈老师为星际联邦贡献了一辈子，在他去世后，心怀敬意来吊唁的人们用鲜花围满了朴素简单的墓碑。

　　“陈老师生前最爱养花弄草了，要是看到这么多花，说不定还挺高兴。”胡硕一边扫墓，一边打趣。

　　薛放：“这倒也简单。”

　　他直接跨到墓碑后面去，蹲下来倒弄一会，随着“滴”一声响，一幅虚拟影像徐徐展开，陈老师的意识通过投射技术活了过来。

　　胡硕惊奇：“你怎么弄的？”

　　薛放不在意地解释：“这是十六代电子墓碑，现在都在里面预留有插/卡位，家里过世亲人有小绿卡的，直接插/上开机就能投射。”

　　胡硕好奇道，“但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薛放目光黯淡了一瞬，含糊着：“唔……”

　　他正想着如何逃避回答，幸好陈老师惊喜地喊了声，把胡硕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小胡同学，你头发怎么又少了，我记得你以前顶多秃了两条海峡，现在海峡都快连成沟了，学术金果肯定没少摘！”

　　胡硕顿时哭丧起来：“呜呜别骂了别骂了，求您老放我一马。”

　　真当谁都能像薛放一样，五年拿三个博士文凭，照样头发乌黑浓密皮肤闪闪发光。

　　陈老师观察了一下墓园环境，沉思道：“我这是……已经追随革命先烈去了？”

　　胡硕低垂目光：“嗯，您已经离开我们了。”

　　陈老师立马警惕地问：“那几个杠精该不会也在这吧，哼，我可不想死了都跟他们住一块。”

　　薛放和胡硕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陈老师口中的“杠精”是以前学校里一起奋斗的同事，生前就住对门，天天吵架斗嘴，但也架不住感情好，这是在说反话呢。

　　薛放温声回答：“您放心，您的朋友们都在附近，回头您寂寞了还能凑一桌麻将。”

　　陈老师友善地问：“你这个同学，我好像没见过？”

　　胡硕就赶紧把夺回小绿卡的事给陈老师解释一遍，顺便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薛放处境有多难，思想觉悟多高，听得薛放头皮直发麻，仿佛他弱小凄惨遭人嫉妒每天被全世界轮番欺压。

　　声情并茂叙述完，胡硕接着说：“您看，您老平时圈里关系朋友都多，能不能帮帮我这位单纯又正直的朋友？”

　　单纯又正直？你认真的？？薛放诧异望过去。

　　胡硕给他使眼色：你昨天得罪了赫威一个大佬，当然要喊一群大佬来罩着你，死掉的大佬也是大佬！

　　“这不是问题，”陈老师乐呵呵说，“我最喜欢提携年轻正直的后辈。正好我去世之前，他们在商量给首都星六大联校的校长换选，等会我去隔壁坟头串串门，让他们和下面说一声，送薛放上去就是。”

　　“这……”当校长？薛放开始打退堂鼓了。校长事太多了，不符合他躺平撸猫的人生积极发展道路。

　　陈老师善意补充：“这个校长职位不是纯行政岗，你可以每年300天带薪在家。”

　　带，薪，养，老。

　　薛放脱口而出：“什么时候上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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