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神大人

　　爻桤眼中的光再一次黯淡下来，不过她仍是极力镇定道：“无事，有劳……”
　　“但听说过。”月昔酒打断她的话，知道爻桤心急，她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许久以前，听上一任月神说过。她说，犯了大错的神，天道会降下惩罚，其中一种是剥夺那神的意识，让她陷入沉睡，直到陨落身死。”
　　她皱了皱眉头，“不过，魔尊大人不是神啊……难不成，神的妻也会被惩罚？”
　　思卿先前是神，且还犯了大错，不过月酒不知道，爻桤也不解释，只道：“也许吧，月神君可知如何解？”
　　月昔酒想了一下，道：“上任月神似乎是说天池水……哦对，是天池水。神尊大人可知元墟境？”
　　爻桤心中一紧，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她说，元墟境内境之中有一池名‘天池’，其中的水是天地间最为纯净的，可解天道的惩罚，”月昔酒耸了耸肩，“不过是真是假，我也说不准。她临终前才说的，而且前言不搭后语。”
　　爻桤觉得应该是真的，毕竟她母上说上任月神是个极冷淡又正经的人，应当不会说谎。
　　而且，为了叶深，哪怕再假，她也要去试。
　　“月神君晓得元墟境的内境怎么去吗？”
　　月昔酒惊讶了，“不是，神尊大人你当真要去？”
　　爻桤郑重的点了点头。
　　月昔酒沉默了一下，道：“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元墟境的风景。”
　　“月神君不必……”
　　“我自愿的。”月昔酒笑得眉眼一弯。
　　爻桤愣了愣，而后由衷一拜，道：“多谢月神君。”
　　“神尊客气了，毕竟我白喝了爻神宫那么多年的酒，这点忙还是要帮的，”月昔酒摆了摆手，“我去搬酒了，今夜留宿爻神宫，神尊大人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明日？”
　　“不然呢？你不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吗？”月昔酒看她一眼，似有嫌弃，“你看你脸色白的，我都怕你走半道上倒了。”
　　“好。”

　　翌日，爻桤一改往日习惯，早早起了，虽说神色依然有些憔悴，但比起前几日已经好多了。
　　爻神宫的弟子知道她要去，纷纷要陪着，爻桤全给拒了，一来里面情况未知，她不敢带她们涉险，二来她若出事了，爻神宫需得有人看着。
　　采薇知她如今本事大，不再坚持，只是一叹，道：“今日是五行日，神尊千万多加小心。”
　　也不知打哪儿传言，每五千年一次的五行日是神族实力最弱的一天，虽然这玩意儿不可信，但对于爻桤而言，这天有些点儿背。
　　上个五行日，她独自去了淮虚城，彼时那里已经破败，她在街上走着，不幸遇见了几个很厉害的鬼怪，一番打斗后，她败了。
　　眼见要被吃掉时，叶深来了，一袭白衣，一个面具，一把剑，三下五除二便救她。
　　她由衷感谢，要给谢礼，可叶深却只是看着她，眸色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一句：“神尊大人客气了。”
　　然后便转身离去。
　　那时爻桤不明白她的情绪，现在想想，她该是有几分难过的吧？毕竟养了很久的小孩，长大便忘了自己。
　　想到往事，爻桤心口有些闷，她吸了口气，轻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祝神尊平安归来。”
　　“多谢。”
　　然而真正出发时，还多了个雨潸。
　　她也不知打哪儿听到的消息，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爻桤和月昔酒一出门，就被她“逮”着了。
　　“我陪神尊大人一起去。”她如此道。
　　爻桤会同意？
　　当然不会！
　　本来吧，麻烦一个月昔酒，爻桤已经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了，如今若再多个雨潸，那还不内疚死她！
　　然后月昔酒却道：“雨神君来得正好，我正愁没法子装天池水呢！”
　　见爻桤有些疑感，她缓缓解释道：“这天池水不比一般水，寻常器皿一装，片刻便会化为水汽，便是施法封得再严实，也会如此。唯有雨神一脉从始祖手中传下来的岁雨葫芦可以。”
　　“为何？”雨潸和爻桤一样不解。
　　后者本就非雨神，而前者则是半道上为神的，父上死得早，很多来不及讲也是正常的。
　　月昔酒道：“六界原来无雨，天地一片干涸，草木难生，第一代雨神以血肉筑为葫芦，取天池水以滋六界。”
　　因为岁月葫芦只有雨神会使，所以爻桤只得同意了。
　　于是三人一同上路，不过此行倒未通知阎幽——那大嘴巴子若晓得了，指不定给多少人说，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元墟境的结界依旧是透明的，大概因为火神君依旧在里头。
　　“走吧。”
　　爻桤轻声道，踏出一步，却猛一转方向，跃到一旁的大石后，一掌打去。
　　“谁？”
　　来人躲开那一掌，而后抬头，与爻桤对上目光。
　　爻桤连忙收了攻势，大惊道：“长安上神？”
　　火长安微微一颔首。
　　“你来作甚？”
　　火长安缓缓道：“你们来做甚，我亦来做甚。”
　　爻桤不明白为何连她也知道了，分明自个儿也没让人散布去元墟境的消息啊。
　　“长安上神回去吧，此行太危险了，我不会带你的。”
　　火长安道：“我要去寻父上。 ”
　　爻桤道：“长安上神放心，若发现了火神君，我无论如何都会将他救回来的。”
　　火长安淡声道：“您若不带我，我也可以等会儿自己进去。
　　爻桤：“……”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火长安那令人头疼的固执，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道：“长安上神若执意如此，我不介意把你定在这儿。”
　　她的确有这个能力。
　　火长安沉默了一下，垂下眼帘，轻轻道：“我真的想进去。”
　　她抬头，与爻桤对上目光，眸色澄澈，“求你。”
　　这声音依旧冷冷的，但不知怎得，竟多了丝哀求的味道，可怜兮兮的。
　　爻桤都快心软了，不过她还记得此行的危险，于是狠下心来，偏了下头，冷声道：“不行。”
　　火长安抿了抿唇，神色落寞。
　　爻桤深吸一口气，不予理会，别过头去。
　　“那个，让长安上神跟着吧。”月昔酒突然冒了出来，道：“天池周围寒气逼人，需要火神一脉代代相传的神火护身。”
　　“神火？”爻桤不解，便连火长安也有些茫然。
　　月昔酒解释道：“火神始祖心尖非血而是一团火，名日‘神火’，传于后代，但由于后代血脉不如始代那般纯净，一般受不起，故而其长辈会将神火附于后辈的武器上。长安上神的辰火剑上就有，想必火神君与你讲过剑不离身的话吧？”
　　火长安点头。
　　月昔酒一笑，道：“到时也不麻烦，只需你把辰火剑拿手中开路既可。”
　　“好。”
　　事已至此，爻桤也阻拦不了了，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入得元墟境，里面照旧很荒芜苍凉。
　　风迎面吹来，雨潸突然捂住心口，闷哼一声。
　　“怎么了？”爻桤连忙扶住她。
　　说来也怪，她的手刚一碰到雨潸，雨潸的痛苦便消失了，她茫然地眨眨眼，道：“好像……无事了。”
　　爻桤也感到奇怪，但她忽然想到先前叶深在元墟境的话，福至心灵，明白了，“听闻元墟境内有魂气，神碰了会出事，刚刚那风里，大抵有魂气。”
　　“可为何神尊无事？”雨潸问一句。
　　爻桤也愣了一下，道：“我也不知。”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爻桤笑了一下，“至少碰到我，魂气便不起作用了。”
　　她一只手拉住雨潸的手，另一只手去握离得最近的月昔酒。
　　后者愣了一下，而后一笑，道：“多谢神尊大人。”
　　但还有个火长安呢。
　　一共三个人，但她只有两只手，怎么办？
　　爻桤道：“长安长神若不介意，挽住我的手臂吧。”
　　火长安摇了下头，道：“不必了，我无事。”
　　“嗯？”
　　她道：“先前被梦殇掳来时，她喂我喝了什么东西，便感觉不到痛了。”
　　“应该是天池水，”月昔酒插了一嘴，“天池水被最后降生的神用心头血净化过，可医魂气之伤。”
　　“风神始祖？”
　　“非也，”月昔酒摇头，“还有一个神降生于她之后，不过那神运气不大好，没多久便死了。”
　　不知怎得，听到最后一句，爻桤心中一揪。
　　不过月昔酒不再多说了，只是指了个方向，道：“走这儿。”
　　月昔酒对此地甚为熟悉，带着三人走了一柱香左右，然后道：“到内境边。”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块淡青的墙立在眼前。
　　月昔酒酒道：“这是那最后一神立的界，用来隔绝魂气与天池水的。”
　　“里头没魂气？”爻桤依稀记得叶深说过，内境之中寸草不生。
　　“没有。”月昔酒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不过里头有天柱在，其他生灵是不允许存在的。”
　　“唯有今日可以。”她又补充一句。
　　难怪月昔酒要等今日才来。
　　“怎么进去？”雨潸问了一句。
　　“直接进就行，这结界只隔魂气。”
　　爻桤眨巴了下眼，率先迈一步，月昔酒似手怕火长安落下，连忙扯住她的腕子，四人一同穿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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