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一夜

　　华城迎来了第一场小雪。

　　此时偌大的慕容国公府，为了今日的选亲之事忙的不可开交。

　　“你们几个都好了没有？晋王爷的马车可不等人！”慕容国公慕容峰看着面前忙手忙脚的几个女儿催促道。

　　“哎呀王爷，这不是怕给晋王爷留下不好的印象吗，瞧瞧，女儿们打扮的多漂亮啊！哎哟。”慕容国公的妾室宋锦梅在一旁打趣道，“湘儿，娘上次给你买的首饰呢？赶紧戴上。”

　　说完，母女二人上一边收拾去了。

　　一边，三房柳钰也凑过去帮自己的女儿慕容雪整理仪容仪表。

　　慕容国公看着这场面，那双久经沙场的眼眸一一掠过在场众人，忽而眉头一皱，“珞珞怎么没来？”

　　“回国公，大小姐她身子骨弱，不经风寒，正在屋里休息呢。今日......怕是不会来了。”一旁的侍女上前回话。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罢了罢了，不来也好，省的给国公府丢人。”慕容国公烦躁地说，随即不耐烦的扫了眼众人，怒道，“你们都收拾好没有？出发了！”

　　话音刚落，便大步朝着如雨的细雪中走去。

　　“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宋锦梅不解道，给女儿慕容湘的衣裙又捋了捋。

　　国公府一年的收入不少，后宅由她掌管自然各路金银首饰都进了她的裤兜里。她的女儿有的，自然是比旁人的要好出许多。

　　宋锦梅看着眼前唇朱齿白、眉眼如画的女儿，一袭金丝锦衣，发梢的金步摇光彩夺目，心里眼里是止不住的满意。

　　慕容湘笑着开口，眼中却是一片蔑视之意，“还不是因为那个瞎子慕容珞。呵，我要是她，我也不敢出来见人！也不知道父亲为了她动什么气，真是不值得！”

　　慕容珞失明一事，在华城传的沸沸扬扬。自慕容珞九岁失明，慕容国公府便被挂上了有一个瞎子女儿的名号。到现在，已有整整六年。

　　慕容王妃，也就是慕容珞的亲生母亲，在生下慕容珞之后便染病去世。慕容国公因此便把世人的流言蜚语以及妻子去世的原因，全都归咎在了慕容珞身上。

　　府上的小妾宋锦梅，生了一对儿女，慕容宇轩和慕容湘。慕容宇轩是慕容国公府唯一的男丁，因此宋锦梅在府中的日子也算惬意。但慕容宇轩却是个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慕容珞虽说是嫡女，在没失明之前，该有的也都有。可在失明之后，犹如被世人打入冷宫，从此都抬不起头来，活在黑暗之中……被亲生父亲嫌弃，被兄妹厌弃，被世人唾弃。

　　国公府的嫡女一落千丈，让庶女慕容湘反而抬起头来，享有了嫡女应有的待遇。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

　　“阿零，是下雪了吗？”

　　慕容珞目光空洞的看着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也是，对于她一个患有眼疾的人来说，这世界本来就是盲目的。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却又出奇的清澈空灵，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任谁听了都会心生爱怜，不忍打搅。

　　她生的美，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委婉的十分标致的温婉女子的长相，虽不是江南人，却有一种江南美人的娇憨姿态。双眸因失明而染上了薄薄的雾霭，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任何人见了，只会感到深深的怜惜。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是啊小姐，下雪了。这是华城的第一场小雪呢。”阿零轻轻笑道，拿了一件披风走过去给慕容珞盖上，“小姐，天气凉了，赶紧回塌上歇息吧。”

　　慕容珞却似没有听见她关怀的话语，始终目光空洞。她轻轻伸出手，一片雪花缓缓悠悠落到了她手上。

　　融化。

　　“真的下雪了呢。”慕容珞的眼角似有一丝笑意，但往她眼里看去，却是黑茫茫一片。

　　“今年的雪应该很美吧。”慕容珞轻声说道，“阿零，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的眼里似乎浮现了一丝名叫“向往”的东西，转瞬即逝。

　　向往吗？她不配有的……

　　——

　　慕容国公府一行人到达了晋王府，看见眼前华丽的装潢，写着豪迈大气的“晋王府”三个字，着实令人惊叹。

　　在嬷嬷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大堂，更为吃惊。

　　华丽的装潢，天花板上是古时的壁画，想必已经流传许久，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四处无一不在高调宣扬着奢华。

　　晋王的祖母早早地坐着等候了，看得出来她很看重自家孙子的婚事。看到一行人进来，她喜笑颜开，热情的招呼着，“来来来，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快快就座！”

　　慕容湘在看到这么华丽的大堂时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自家也好歹也是国公府，装潢却不如他们的精致，不知皇宫大殿又会富丽堂皇成什么样子。

　　好在她迅速整理了下情绪，不至于显得那么无知。随着长辈们一同就座了。

　　她注意到大堂就只坐着晋老夫人，和站在一旁的丫鬟。暗自里想着，会不会是晋王生的太丑，不愿出来见人。

　　“晋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慕容招待不周，只带了点补品，以表心意。”慕容峰先开口问候，字里行间透露着大将的风范，无端令人敬畏。挥了挥手，两名下人捧着礼物上来了。

　　“好好好。慕容国公的这份心意老朽收下了，不必太过挂念。礼物先放在一旁吧。”晋老夫人满面笑容，话锋突然一转，目光落在他身旁，“这两位，大概就是慕容府上的姑娘了？”说完，两只已泛黄的眼睛无声息地打量着两位女子。

　　“正是。”

　　慕容峰一一介绍。

　　“慕容湘见过晋老夫人，晋老夫人身体安康。”慕容湘应声而起，一副端庄模样当真叫人挑不出错处。

　　“慕容雪见过晋老夫人，晋老夫人身体安康。”慕容雪声音软糯，起身行了礼竟不敢回望晋老夫人。

　　晋老夫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姑娘易害羞，看起来胆子小，不能把持大局。于是便把目光缓缓投在了慕容湘身上，流露出些许满意。

　　“两位姑娘都生的如此漂亮啊，慕容国公真是管教有方。”晋老夫人一开始就注意到传闻中慕容国公府的瞎眼大小姐没有来，体恤到慕容国公府的颜面也就没有过问。毕竟来了也不成气候，晋王妃不可能会是一个瞎子。

　　于是眼睛眯了起来，挥手示意身旁的丫鬟，“去把晋王爷喊来吧。”

　　晋老夫人颇显得苦口婆心地继续说道：“我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全家以后都要靠他来打理。老朽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走了，就只剩下我孙子一人了。今日选亲，到底也不知能成不成。全凭他的心意，老朽也不能强求，只求他能寻得一个良人，二人互相扶持，日后的路自然也就好走些。”

　　在座各位都点头示意知晓。

　　就在这时，门口一名小厮喊到：

　　“晋王爷到。”

　　全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门口姗姗来迟的公子身上来。

　　只见他一身白衣，其上有着用蓝色绣的鸟类的花纹，虽颜色朴素，却也不失贵气。面容清冷，一双眸子不禁令人想到北国的寒冷边境。五官生的十分俊俏，想必一定是天神精心雕刻的杰作。发冠高高束起，发丝如瀑般垂在腰间，打理的井井有条。步履之间透露着沉稳，浑身上下散发着优雅，矜贵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十八岁的少年。

　　“冶儿来了，快过来坐。”晋老夫人一看到晋王兰冶眼睛笑的都要眯成一条缝，满心的欢喜。

　　慕容湘早已连行礼都忘却了，一门心思扑到晋王爷身上去。

　　方才的猜测简直是大错特错！她敢说，全华城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比得上晋王爷。幸得今日没有打扮得过分简朴，也不会叫晋王爷看低了自己。如若今日真的入了他的眼，日后的荣华富贵，不就指日可待么？

　　直到母亲在一旁悄悄踢了她一脚，她才回过神来，红晕不知何时爬上了耳根儿，走上前微微行了个礼，说起话来竟有些结巴，“臣女慕容湘……见过晋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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