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所有的故事都有终点。

　　眸光落在夜空，滑落的眼泪不是悲伤，七年的等待与怨恨在那一瞬间消散了，顾阿姨说，我爱你。

　　那一声好在脑海炸出了烟花，朵朵绚烂，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掌骨节微微卷曲，将今苏抱得更加紧，胸腔发出的喟叹重重的吐了出来。重遇之后，她一度迷失了方向，渴望又强制自己远离，一切变得陌生难以掌控。

　　原本的自己像是慢慢回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模样，手掌抚上对方的脑袋，柔软的发丝贴在掌心，满足的喟叹，“外面很冷，我们回家，好吗？”

　　今苏抿着唇，有些忘记刚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迷茫的挣开怀抱，飘忽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今苏？”

　　手掌落在对方的脸颊上，今苏的样子不像之前发病时的模样，但也不像是正常的样子，心里惴惴不安，顾致筠蹙着眉心，带着忧虑。

　　“我好像没有带钥匙，”看着锁上的防盗门，摸了摸口袋，今苏轻笑，将眼底的茫然掩去，努力让自己恢复成正常状态，中指机械的敲打着牛仔裤上的中线，“没关系，我们去酒店吧，最近的酒店是华府。”

　　华府，顾致筠略微尴尬的别开眼，包包的夹层就放着华府的房卡，只是没想到拆穿谎言会这么快。

　　今苏很快的拦了辆的士，大脑有些异常活跃，很多画面声音挤在一起，缓缓的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艾琳不允许继续服用药物，可是现在她需要。

　　手掌被温暖裹住，今苏一怔，侧目看向顾阿姨，紧迫的呼吸感，稍稍缓解了些，两人的身体隔了些距离，交握的手掌叠放在黑色的座椅上，唇角溢出一丝微笑，这要是真的该有多好。

　　是真的！脑海里突然传来另一种声音，手掌用力，扣紧了对方，身体出了些汗，有些头疼。

　　华府离得很近，顾致筠推开车门下车，看看能不能重新开房，从来没陷入这么窘迫的境地。

　　“顾女士，晚上好，今天过得愉快吗？想必这位是您的女儿，很漂亮，和顾女士很像不过更像姐妹。”

　　服务生亲切热忱的问候，让顾致筠吓了出绵绵细汗，缓了一会才认出这是服务生在她来的时候有过几句交谈，将行李送到房间还给了对方小费。

　　金碧辉煌的大堂，衬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顾致筠局促的看了今苏一眼，对方也看向她，心虚的挪来目光，轻声的说道，“我再去开一间房。”

　　伸手拉住了顾阿姨的胳膊，今苏倾身附在顾阿姨耳侧，“一间就可以了，顾阿姨。”

　　女孩眼里的笑意，让顾致筠不自觉退了一下步调，耳旁的热意扫过身体，引起一阵颤栗，“好。”回答的声音轻飘飘的。

　　上了电梯，两个人隔得一步的距离，被戳破谎言的顾阿姨也不看她了，紧紧绷着脸颊，有些可爱，今苏靠着电梯，抿唇笑出了声。

　　这么大年纪被一个小女孩给嘲笑了，顾致筠挺了一下脊背，目光幽幽的瞥向她，谁知道那个服务生记性那么好，昨晚撒谎的画面映入眼眸，难堪的蹙着眉间。

　　“叮！”电梯停下来，今苏突然打了个寒颤，痛楚一闪而过，身体的一半又陷入了一股闷热之中，潮湿的窒息感充满了肺部。顾阿姨的身影变得模糊，挪开目光，看向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空地，天空和大地连在一起，混沌，没有边际。

　　今苏。

　　温柔的语调冲散了覆在眼前的白雾，微垂着头，发丝落在脸颊，今苏扬起脸，带着浅浅的笑，快步走到顾阿姨身侧，牵住了对方的手。

　　如果被困住了，那就不出去了，本来，就不适合这个世界。今苏晕开笑意，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浮现出七彩的云层。

　　明明对方的手是凉的，握在掌心，却那么温暖。耳垂微热，从包里拿出房卡，顾致筠等对方进来，轻轻合上了房门，一转身，就迎上了对方带着兴味的眼神。

　　“没有订酒店？没有带行李？”言罢，将手搭在黑色行李箱上，今苏的目光落在顾阿姨紧抿的唇上，微微抿着唇弯出一轮弧度。

　　“我，”顾致筠顿住了，脸上没有妆容，素丽淡雅，细细的眉线局促的拧着，站在原地紧绷着身体。

　　今苏慢慢走近，视线落在对方的眼眸里，“原来顾阿姨不止身体会说谎，嘴巴也会说谎。”

　　垂在两侧的手突然握紧，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之前两人在洗手间，今苏靠近她，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搅在一起，浑身的血脉张弛，滚烫着肌肤。

　　“叮咚。”

　　门铃声猝然响起，打破了暧昧的旖旎，顾致筠回神，转身过去的时候，悄然松了口气，身体的欲念，被女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勾起来了，真是，太难为情了！

　　服务员送来了感冒药，顾致筠道谢再次合上了房门，今天在外面冻了这么久，怕她晚上发烧，上次今苏那个模样，依旧心有余悸。

　　今苏坐在单人椅上，唇角还留有笑意，目光一直追随着顾阿姨，喜欢一本正经的顾阿姨，喜欢她的怀抱，手掌贴在脸颊的温度，还有她的唇落在眼眸上的细腻触感。

　　“去洗漱一下，今天在外面冻了很久，我怕你感冒，”顾致筠站在床边，还是有些拘谨，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了。

　　“好，”今苏站起身，棕色的眼眸微微眯着，看着顾阿姨的侧脸，快步冲过去，冰凉的唇落在对方的脸颊上。

　　脑子嗡的一声，身形一窒，听到浴室合上房门的声音，踉跄的跌坐在床上，血液直冲上脸颊，顾致筠低头双手掩住面颊，紧紧的闭上了眼眸。

　　今苏，真是，真是！

　　房间的暖气，生出了燥热，顾致筠打开窗帘，开了一扇窗，努力匀着浮躁的气息，让冷空气吹散面颊的热意。

　　手掌贴在窗户上，目光落在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上，很多年前她就不留指甲了，甚至连指甲油都少涂，平时也只做简单的手部护理，去做护理的时候还被夸过手好看，顾致筠若有所思的看着手背，又快速的收拢，这又想到了哪里去了！

　　越想越不正经！顾致筠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猥琐，白长了年岁，将窗户全部打开，试图冷静下来。

　　桌上的手机亮了屏幕，顺手拿了起来，是白淇发过来的信息，问她现在进展如何，侧目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带着笑意按向手机，“有，她答应我了。”

　　“你们在一起了？？？”

　　“是的。”

　　“美人计？苦肉计？还是三十六计全用上了？您可真行，两天时间就哄骗了一个小姑娘。”

　　方才的笑意渐失，顾致筠握着手机，有些担忧，算是乘人之危，今苏现在的状态，可以察觉出来，是有些不太对的。

　　“姐姐我真不是八卦，异国他乡，孤女寡女的你们同床共枕了吗？”

　　短暂的静默，抬起眼眸，看着床上的双人枕头，刚刚褪下的热意，一下又腾升起来了，按黑手机屏幕，同床共枕这四个字仿佛烙在脑子里，不停的闪现在眼前。

　　起身打开行李箱，收拾里面的衣物，让自己从乱七八糟的念头中脱离出来，睡衣只带了一套，新的内裤倒是有，想了想，拿起衣物轻轻敲响了浴室的门，里面的水声，让喉咙发紧。

　　“顾阿姨？”

　　“嗯，我拿了睡衣和内裤，你......”

　　话未说完，浴室的门由内打开，今苏探出脑袋，湿润的发丝垂在脑后，眉眼含笑，伸手接过，“谢谢顾阿姨。”

　　顾致筠快速的挪开眼，退了两步，转身之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甚至连对方的手指都没触碰到，可就感觉一股电流划过身体。

　　今苏走出浴室，身上还带着朦胧的水雾，穿着顾阿姨的睡衣，手指撩了撩热热的发丝，方才顾阿姨是害羞了吧，念及此，垂眸轻笑，随意的坐在床上，“顾阿姨。”

　　抬头，又撞进了对方的眼中，棕色的光芒晕出光圈，叠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握住，顾致筠绷着面颊，“那我去洗漱了。”

　　“顾阿姨是不是忘了什么？”今苏轻声说道，连带着眉眼都皱了下。

　　女孩轻蹙的眉眼，似是娇嗔，激起了心头一阵荡漾，顾致筠几乎稳不住呼吸，紧绷的唇线，几乎拧着一条直线，几经胶着之下，快步逃离了。

　　错愕了几秒，今苏仰面躺在床上，轻轻的笑出了声，顾阿姨，一本正经的可爱，太撩人了。

《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