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卡姆读大学[克苏鲁]

　　“李组，好久没联系了，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抱歉，在您修养的时候打扰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我的朋友顾玄寒，这两天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一些关于他的不好的预感，我担心他可能遭遇了克系事件。李组，不知道您能否帮忙调查下他的情况？
　　此外，李组，关于我在高二假期遇到的事件…”

　　（不，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

　　邵杨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思来想去，最后他把最后一行话删除，加上了一些客套话，按下了发送键。本来他是打算直接打电话找李华商量的，可说来邪门，电话怎么也打不通，郁闷的他只好先发送简讯，再做打算。

　　“诸事不顺啊…”
　　邵杨喃喃道，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邵杨迷迷糊糊地摸到了枕旁的手机，他瞪着屏幕，依稀记得自己昨天发送了什么消息。然而左瞅右瞅，愣是想不起来。

　　“邵杨，吃早餐吗？”
　　查理的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来了。”
　　邵杨揉揉脸，记忆似乎又一次地失却了重要的部分，一种空落落的无力感在他心中蔓延，以至于在吃早点的时候他都没什么胃口。

　　在吃完两份墨西哥卷后，邵杨骑上自行车前往圣玛丽医院。他还记得戴尔教授的嘱咐，自己需要做个全面的体检，更何况——

　　停下车的时候，他的手指抚摸上了心脏的位置。

　　今天，把所有心脏有关的项目都检查一遍吧。

　　反正可以报销。

　　———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邵杨把能查的项目查了个遍，直到韦斯特医生再三保证他的心脏健康到可以在死后贡献出来当标本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那么昨天咋回事？幻觉？”
　　邵杨皱起眉头，他决定在离开医院前顺便做个精神分析。在克系的语境下，精神分析更倾向于广义的心理治疗，用以评估，稳定及改善调查员的心理状态。穿过一条镶嵌蓝色玻璃的连廊后，邵杨站到了心理咨询室前，轻轻敲开了虚掩的门。

　　“卡特教授，不好意思，我想…咦？今天你值班啊，约书亚。”

　　坐在心理咨询室中的人不是往常的瑟蕾娜.卡特，而是一名白发红瞳的少年——约书亚.沃特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神甫袍，正在桌边整理文件。

　　“你好，邵杨。”约书亚如释重负地放下笔，沉稳地说道，“卡特教授有别的客人，你是来做精神分析的吗？”

　　“嗯，是的。”邵杨说道，见到约书亚他并不吃惊，作为颇受卡特教授器重的学生，约书亚有时会到咨询室值班。

　　“老约，你会精神分析吗？”

　　约书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邵杨看了一会，直到他那红宝石一样的眼瞳把邵杨盯得毛骨悚然，他才移开目光。

　　“会，但我不会为你做精神分析。”

　　“欸？”邵杨一愣。

　　约书亚耸了下肩膀，语气轻松起来，“邵杨，你不会对我敞开心扉的，而这是精神分析能起到良好效果的前提，所以我不会为你做精神分析。当然，我理解并赞同你的做法，对于神眷者而言，有太多无法向他人透露的讯息。”

　　“…”邵杨一时间还真无法反驳。

　　“不过，”约书亚话锋一转，“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们可以随便聊聊，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开小差的理由，才能不必处理这些…”

　　说着他的目光飘到了桌上，
　　“这些长长的文件…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如何，邵杨？”

　　“没问题！”邵杨欢快地应下，约书亚向他点头致意，将桌上的文件收拢好后，他领着邵杨走进里侧的房间。

　　里间的灯光呈现出让人联想到黄昏的温暖色泽，邵杨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而约书亚则去房间角落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金灿灿的酒。

　　“我自己酿造的黄金蜂蜜酒，加了薄荷，气泡，以及更多的蜂蜜，尝尝看。”约书亚一边说一边将蜂蜜酒倒入放有冰块的威士忌杯中，随后将其中一杯递给邵杨。

　　“谢了，老约。”邵杨接过杯子，有凉凉的水珠从杯壁上流下，他喝了一大口，不由感慨约书亚酿造术的手艺之高超。

　　“对了，老约。”喝了会儿酒后，邵杨调侃道，“你今天这身够帅啊。”

　　约书亚低头看了一眼神甫袍，说道，“多谢，我上午刚刚去过教堂，还没换衣服。”

　　“去教堂，做什么？”

　　“向吾主祈祷，希望祂能赐予我关于下次超维几何考试的启示。”

　　“…”
　　约书亚的神情过于正经，以至于邵杨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犹格还会回应这个吗？啊…抱歉，我是不是失礼了。”

　　“没关系，邵杨，对于超越者而言，信徒所希求之物没有高下之分，祂会做出公正的回应，尽管这回应未必符合信徒的期待。”

　　“那么，这次的回应如何？”

　　“超越者给予我了一个单词。”

　　“我猜猜，42？”

　　“万圣节。”

　　“我想我是没办法理解这一切啦。”

　　“或许是在暗示超维几何下次考试延迟到万圣节了，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解读超越者的启示。”

　　“说到启示…老约，我以前是不是问过你预言相关的事？你那会是不是说神眷者的梦，还有幻觉之类的，都有可能是神祇的启示？”

　　“不错，邵杨，你最近做梦了？”

　　“也不能说是梦…就我昨天照镜子的时候，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我的胸膛裂了个口子，然后吧，这口子可以一直看到我的心脏里面，再然后…然后我的心脏里有个蛇形状的…生物。老约，你说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不是启示我的心脏很危险啊。”

　　“不危险，至少邵杨，你不认为有危险。”

　　“欸？”

　　“我的感觉出错了么？邵杨，你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并没有慌张或是恐惧，正相反，你认为心脏的异常对你毫无威胁，你甚至乐于看到这种异常。”

　　“我…”邵杨不得不承认，约书亚说中了他的心情，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揉揉头发，试图岔开话题，“所以…这真的是个启示吗？我的心脏里有条蛇？但我已经体检过了，我的心脏没问题啊？”

　　“有很多种可能。”约书亚平静地分析道，“比如学校的科技和法术并不完善，没能检测出你的异常，又比如你所见到的不是这个时点的事件，而是在过去或未来发生的，又比如所谓的蛇形物只是某种暗示，并非实体。”

　　“无论哪种可能，我的身体出了问题，这是肯定的吧。”

　　“嗯，很有可能。”

　　邵杨把剩下的蜂蜜酒一口闷了，向后一靠，看了会天花板，喃喃道，“不知道是不是好现象，我完全习惯了啊，自己会遇见各种各样奇怪的事。”

　　约书亚表示赞同，“以调查员的主动性，的确会比普通人更高频次地接触克系事件，但邵杨，你的频次显著地突出，也许这就是奈亚对你的眷顾。”

　　“可我不是…”邵杨试图抬起头来。

　　“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你不承认你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信徒。”
　　约书亚轻声道，“不过邵杨，你在某种程度上被祂眷顾着，这也是事实。”

　　邵杨认命般地躺了回去，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遭遇各种克系事件也算眷顾吗？。”

　　“可你乐在其中，不是吗？”约书亚平静地说。

　　“某种意义上，算是吧。”邵杨坐了起来，有点郁闷地说道，“我已经打算坦白面对自己的心情了，调查克系事件会让我有种…刺激感和成就感，但是…”

　　“但是？”

　　“但是很多情况下，我无能为力。”邵杨沮丧地说，“看到那些遭遇事件的人们陷入痛苦和折磨之中，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我相当不爽。”

　　“这不怪你，邵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约书亚安慰道，“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

　　“我懂的，只是…”邵杨看向自己的手掌将其握起又松开，“渺小，悬殊，蚂蚁…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只是…如果我能再变强一点，如果我能更有力量一点，至少要把那些教团的人都…”

　　说着邵杨一个激灵，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笑道，“抱歉，你看我，又开始好高骛远了，那些事情离我们还远，对吧！”

　　约书亚没有回答，在无言的沉默中，邵杨的内心越来越焦灼，他站起身，有些慌张地说，“谢谢你陪我聊天，约书亚，那我就先走了，改天请你喝酒。”

　　“邵杨。”约书亚也站起身，叹了口气，“你愿意听我的建议吗？”

　　“什么？当然愿意。”邵杨困惑地说。

　　“好，首先，约书亚.沃特雷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向你提出建议。”
　　约书亚看着邵杨，一字一句地说，“去奥恩图书馆看看吧，那里有你需要的真相。”

　　还没等邵杨感到奇怪呢，约书亚又开口了，他眼瞳的红色似乎深了一些，

　　“接着，是以超越者信徒给出的建议，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去阿卡姆的车站，那里有你遗落的东西。”

　　“约书亚，你…”

　　“我刚刚只是在胡言乱语。”约书亚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的神态已和往常无异，“祝你好运，邵杨。”

　　“…谢谢你，老约，下次请你吃饭。”
　　邵杨真诚地道谢。

　　约书亚点点头，带着邵杨走出房间，一脸无奈地回到桌边整理文件去了。

　　邵杨离开了咨询室，轻轻带上了门。和约书亚交谈一番后，他的心情难以平静，特别是约书亚最后给出的两个建议。

　　（图书馆和车站？只是这两个地点还是…我需要做些什么？）

　　邵杨一边思考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医院中穿行，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的副楼。副楼的走廊里十分安静，这里主要安置着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人，简森.德雷克的病房就在这附近。

　　（我也好久没去找德雷克学长了，不知道他怎么样，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见下吧。）

　　打定注意后，邵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病房走去，此时下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热烈，染上些许橘红色的走廊上，邵杨被拉长的身影逐渐融入了走廊深处的阴影。

　　拐了几个弯后，许是照不到太阳的原因，邵杨忽然觉得环境的温度有些降低，更让他心生疑惑的是——

　　（德雷克学长的病房明明就在这附近…）

　　他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墙壁似乎有些斑驳，而大理石地板也不再光洁，而是遍布裂缝和尘土。

　　（怎么了，没人打扫卫生么？）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只听刺啦一声，头顶的灯光忽然消失，无窗的走廊陷入了黑暗中。

　　“…”
　　如今的邵杨已经不会为这点变故感到吃惊了，不过他还是在心中吐槽了一下，随即便按下了手表上手电筒的开关。

　　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邵杨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走廊还是那个走廊，虽然脏了一点，但是——

　　骨碌碌…

　　邵杨眼皮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朝他滚了过来。

　　他用另一手摘下了脖子上的旧印，做好了战斗或是跑路的准备。

　　那声音渐渐接近，随后——

　　（苹果？）

　　见到那东西的面貌后，邵杨怔了一下，那分明是一个苹果。

　　苹果慢悠悠地滚到了他的脚边，邵杨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小步，就在此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更多的骨碌骨碌的声响。

　　用手电筒一照，只见像是有人刻意倾倒一般，数十个苹果像是小球一样，从走廊的黑暗中滚了出来，它们有的停在邵杨的脚边，有的则是径直从邵杨身边穿过，滚向另一侧。

　　邵杨蹲下身，查看苹果的状态，它们看上去像是送礼用的色泽鲜艳的苹果，又不少已经轻微脱水，表皮皱巴巴的，有一些的果皮破损，发出了腐烂果实特有的香气。

　　看不出什么，也想不到什么和苹果有关的克系知识，邵杨站了起来，迈过苹果，继续向前走去。

　　苹果还在地面上徐徐滚动着，逆着苹果的路线，邵杨来到了一扇门前，这扇半开的门在走廊的一侧，苹果从门后不断地滚出，撞到墙壁后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拐个弯继续在走廊里滚来滚去。

　　（这里…是德雷克学长的病房。）

　　邵杨抬起手想要敲门，但又苦笑一声把手放下，他小心地越过苹果，来到了门半开的一侧，因为视角有限，他无论怎么扭动脖子，也看不清房间里的状况。

　　（只能打开门了吧。）

　　邵杨深呼吸了几下，把门轻轻拉开，随后将手电筒朝门内照去，然而——

　　什么都没有。

　　简森.德雷克的病房中空空如也，没有病人，没有病床，就连窗户都已被木板钉死，地面上是散落的几个纸箱和厚厚的灰尘。

　　邵杨把手电筒移向房门，在门与地板的间隙处，一个又一个腐烂的苹果骨碌骨碌地滚了出来。

　　骨碌骨碌地滚向远方。

　　———

　　“约书亚，约书亚？”

　　约书亚困惑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来，
　　“是你啊，安妮，我是在做梦吗？”

　　“你是昨天没休息好么？怎么会在值班的时候睡觉，要是让卡特教授知道了，你又要被唠叨了。”
　　安妮.毕夏普关切地说。

　　“我昨天休息得很好。”约书亚说着，突然陷入了思考。

　　“…你又来了。”安妮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你也到下班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嗯，辛苦你了。”约书亚乖巧地点头，因为自己是个路痴，加上圣玛丽医院的结构复杂，所以他值班的时候总要麻烦安妮接送。

　　出了圣玛丽医院后，约书亚望向地平线边缘缓缓下沉的夕阳，从远方放射出的光辉将整条街道染成了梦幻般的橘红色。看了片刻，他收回目光，握住了安妮的手。

　　“怎么了，约书亚？”安妮被约书亚的举动吓了一跳。

　　“死灵之书的调查快要结束了，等卡特教授有时间后，我就不用来值班了。”约书亚平静地说。

　　“哦，我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安妮爽快地说，“不过，死灵之书啊…”

　　“是啊，死灵之书。”约书亚叹了口气，“阿齐夫，那个疯诗人，阿卜杜勒.阿尔哈兹莱德的毕生杰作，蕴藏着神祇与宇宙的秘识，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禁忌之书。但是，人们究竟想从书里得到些什么呢？”

　　他像是在问自己一般，眉间带着淡淡的忧郁。

　　“约书亚…沃特雷家，还抱着那个企图吗？”安妮小心地问道。

　　“毕竟是沃特雷家好几代人的夙愿，现在也到了我的身上。”约书亚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虽然阿米蒂奇教授说过，想借死灵之书只需要打好报告就可以了。”

　　“约书亚…”

　　“放心，我不喜欢写报告。”约书亚笑了一下，“而且我还不想这么早离开这里。”

　　“…”安妮眼里依旧充满担忧。

　　“死灵之书的调查，邵杨的小组也参与了吧。”约书亚突然换了个话题。

　　“是的，邵杨，格蕾，查理应该已经离开学校了。但是约书亚。”安妮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任务很奇怪？这个实习任务怎么是在古代文献课里的？”

　　“是很奇怪…但考虑到邵杨，又不奇怪了。”约书亚悠悠地说道。

　　“唉，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安妮吐槽道，“说起邵杨，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有点…行为古怪，像是变了个人？”

　　“哦，这倒没有，他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不过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约书亚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个人的性格本身就有很多侧面，只不过他的各个侧面区别大了一些。”

　　“真是的，越来越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了。”安妮放弃了理解。

　　“抱歉，是我胡言乱语了，回到之前的话题。”

　　“我们之前有什么话题吗？”

　　“死灵之书，安妮，你说，死灵之书为什么会被偷走呢？”

　　———

　　“这里这里，密大的调查员。”
　　哈佛大学威德纳图书馆前，混沌元素的调查员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查理主动上前，承担起了寒暄的任务。

　　“您好，我们是来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克苏鲁学系大二年级的学生，我是查理.皮克曼，这位是格蕾.匹斯里。我们前来对死灵之书失窃事件进行调查，非常感谢混沌元素的前辈能为我们提供帮助。”
　　查理和女子握了握手，真切地说道。

　　“嗯，我是混沌元素负责死灵书修复的人员之一，叫我朱诺就可以。”自称朱诺的女子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不愧是密大的精英学生，这么年轻就参与这种程度调查了呀。”

　　查理谦逊地回应道，“混沌元素一直是我们克系学生的向往之地。此次我们前来更多地是想向前辈们学习，所谓调查只是个名头罢了。”

　　出身皮克曼家族的查理对各种克系组织间的龃龉略有耳闻。混沌元素作为当今世上最大的调查员结社，每年都会向世界各地的调查员提供图鉴，指南，经验书等等，其中不少资深调查员便是自密大毕业。

　　可是作为一个大组织，混沌元素内部自然也存在着竞争。当然，再怎么说也是站在守序侧的组织，这种竞争往往是良性的，虽然良性的竞争有时也会带来令人尴尬的后果。

　　比如此次的死灵书失窃事件，当世可考的五本死灵书复本中，要属密大保管的品相最为良好，而哈佛大学的则相对受损严重。密大曾几次提出帮助修复——不过是把复本运到密大修复。哈佛方面没有同意，而在一年前，哈佛大学与混沌元素达成了合作，开展了死灵书的修复计划，这一计划中，自然没有密大相关人士的参与。该说是倒霉么，偏偏在修复接近尾声时，死灵之书失窃，查理很难想象哈佛和混沌元素通知密大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不过说不准也没什么心情，查理看着笑吟吟的朱诺，觉得自己可能过于敏感了。

　　“朱诺小姐，可以带我们去看看死灵之书吗？”
　　格蕾似乎没想那么多，上来就直奔主题。

　　“当然可以，同为调查员，我会全力协助你们的，密大的小调查员们，随我来吧。”朱诺微微一笑，带着他们走上了威德纳图书馆的台阶。

　　换了几个电梯，穿过曲折的走廊和几扇静脉识别的门后，三人来到了地下书库前。朱诺再次验证身份后，书库的门徐徐打开，宽敞的灰色空间出现在查理和格蕾眼前，书库内书架纵向排列，中央是一个发着微光的竖直的玻璃柜，其中锁着一本厚重古旧的书籍。

　　“你们看，奥萝拉.阿斯平沃尔交还的死灵书就放在那里。”
　　朱诺指向玻璃柜，暗色羊皮制成的封面，烫金的拉丁文标题，木制的插画，隐藏着禁忌学识的秘书，安静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确认过是真品吗？”格蕾端详了一会，问道。

　　“在死灵书出库和入库的时候都经过鉴定，确认是真品，而且是同一本复本。密大的阿米蒂奇教授也是鉴定者之一，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他。”

　　“朱诺小姐，这是修复的成品吗？”
　　查理指着封面上的哥特体的字母。

　　“是的，我们对书页进行了清洗和修复，并重制封皮，加固书芯，力求死灵书恢复到最完善的状态。”

　　“我听说阿斯平沃尔小姐还书的时候，封皮还是受损的？”
　　格蕾皱眉道。

　　“死灵书失窃时，我们还没完成最后的加固工作，阿斯平沃尔小姐大概不明白死灵书的价值所在，没有妥善地对待。在确认书籍为真品后，我们立刻进行了修复工作。”

　　查理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默默地看着死灵书，在这褐色的书皮后，是足以令任何人疯狂和憧憬的知识，那个疯诗人在写下这本书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那个犯人偷走这本书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想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查理？”

　　“嗯，朱诺小姐，可以带我们去修复书籍的工作室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里可是案发现场呢，跟我来吧。”

　　朱诺带领二人离开了地下书库，他们继续在地下的走廊里穿行，走着走着，查理突然感受到了细微的魔力波动，不由问道，
　　“朱诺小姐，这里有法阵？”

　　“大守卫术和古老封锁线，一个用来隔绝法术，一个用来隔绝神话生物，现在都是没有激活的状态。没办法啊，哈佛这边没有充裕的地脉能够支持大型保护术的运行。”
　　朱诺耸耸肩，轻松地说道，
　　“本来是打算就地进行修复的，但是地下书库的地脉过于羸弱，所以我们特意挑了个离得近，地脉尚可的地点，建了个工作室，将死灵书转移到这里进行修复。虽然我们尽力布置了，但投入使用的保护术效用并没那么好，更多的是起到示警而非防护的作用。”

　　“所以失窃当天，保护术实际上起不到隔绝法术，防止神话生物入侵的作用？”
　　格蕾问道。

　　“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大守卫术只是检测到了魔力的波动，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唔，到了，这里就是我们修复书籍的地方。”

　　在走廊的尽头，镶嵌着一扇银灰色的金属门，朱诺一边带着二人走近，一边解说道，“这扇安全门由阿什克罗夫特基金会提供技术支持，在修复死灵书的期间，必须要两人同时进行身份认证才能打开这扇门。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戒备，一个人身份验证就可以了。”

　　说着朱诺将手指按在了门上，只听滴的一声，金属门向一侧滑开。查理和格蕾跟着朱诺进入室内，这是一个约有五十平米的房间，大部分修复用的工具和资料已经搬走，房间中央是工作台和几把椅子，房间的一侧则摆着一个空空的书柜和一个摆着电脑和杂物的书桌。抬起头，可以看到天花板上均匀分布的监控摄像头。

　　“前辈们这一年，都是在这里工作吗？”查理问道。

　　“是的，我们这个修复组一共有二十人，两人一组，轮流在工作室内进行修复，我和哈佛大学的克雷西达一起负责最后的装订工作，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朱诺叹了口气。

　　“修复的人员是怎么确定的？”格蕾问道。

　　“你们也知道死灵书的特殊性，如果让懂行的人看了死灵书，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仅仅是个人的精神受到冲击那还好说，万一泄露了法术或者知识那可就是大忌了。所以这次选择的人除了懂得修复知识，还有个要求就是不懂拉丁文，毕竟如果看不懂死灵书，就可以减少其中的信息危害。”

　　“朱诺小姐，可以麻烦您向我们讲下你所知道的事件经过吗？”查理诚恳地提出请求。

　　“当然了，我也是调查员，会好好配合的。”

　　“真是感激不尽。”

　　“没事，我也是过来人嘛。”
　　朱诺笑道，拉过椅子让二人坐下。

　　“从最开始讲起吧，死灵书修复计划由哈佛大学牵头，混沌元素主导，于一年前正式开展。为了这项计划，哈佛斥资建造了这间工作室，并准备了多重的防护措施。上个月月底，修复工作步入尾声，案发当天上午，我和克雷西达完成了初步的装订，于中午12：11分离开工作室，去吃午饭。”

　　“接下来的事，你们看监控更快吧。”
　　朱诺说着把一旁的电脑拿了过来，调出了监控。

　　播放的监控视频是俯视视角，视频中，朱诺和克雷西达已经为死灵书装订了封皮，克雷西达正小心地将胶水涂抹在封皮上，接着压上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是我们特有的一道工序，可以起到额外的保护作用。你们看，在12：11的时候我和克雷西达完成了工作，准备离开，死灵之书是好好放在工作台上的，对吧。但是如果快进十分钟。”

　　监控画面快进到了12：21，一开始画面中一切正常，但在下一刻，死灵之书的褐色封面上突然飘起了绿色的火焰！火焰像蛇一般在羊皮封面上游移翻腾，描绘出了类似法阵的图案，紧接着，整本死灵书熊熊燃烧起来，约十秒后化作了灰烬。

　　“管理监控的人员立刻发现了异常，在12：21分时，大守卫术也发出了魔力波动的警告。负责警戒的小组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但是没有我和克雷西达的身份验证，是打不开门的。”

　　“案发时我和克雷西达在不远处的餐厅吃饭，得知消息后我们迅速赶回，打开门的时间12：24，确认了死灵书消失的情况后，我们通知了混沌元素。”

　　正如朱诺所说，监控画面上，两人急匆匆地穿过走廊，来到门前，进行身份验证后进入了工作室。

　　见到工作室的场景，两人似乎都愣住了，朱诺第一个赶到了工作台前，伸手摸了一把桌上的灰烬，接着回头对同样进入的调查员们说些什么，大概是通知混沌元素，接着众人便退出了工作室。

　　“之后的情况你们应该多少有所了解，检查周围的监控后，我们发现奥萝拉.阿斯平沃尔于12：18在工作室上方的位置附近出现过，因此她被纳入嫌疑人的范围中。但只是初步的怀疑，加上她是阿斯平沃尔家族的人员，所以我们只是展开有限的调查。”

　　“一天之后，奥萝拉.阿斯平沃尔来到威德纳图书馆，声称她在图书馆附近到了一本奇怪的书，现在将其交还，而她还回来的书正是失窃的死灵书。顾虑到其家族的影响力，我们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调查。直到现在，我们也无从知晓阿斯平沃尔家族究竟有没有用死灵书做些什么？”

　　“同时必须声明，这个工作室已经经过了混沌元素和密大彻底的联合调查。监控录像没有经过伪造和覆盖，监控也完全可以覆盖整个工作室，没有死角。工作室没有暗道和机关，能够进出工作室的只有安全门，其他地方都是厚重的水泥和岩石，想以物理方式突破非常困难。从我和克雷西达离开到打开门，工作室是完全的密室，没有以物理方式进入或离开的可能。”
　　朱诺以声明红字的态度说道，
　　“以上，我以我混沌元素调查员的身份确保绝对真实，那么，密大的调查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既然物理手段无法进入，那么法术和异星科技呢？”查理思索了一会，问道。

　　“大守卫术的确感应到了魔力，但无法确认施法的地点和法术类别。从表现出的绿色的火焰来看，可能和图尔兹查有联系，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完全符合的法术。科技方面，你们指的是古老者的白色空间么？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相关的痕迹。”
　　朱诺答道。

　　“监控的拷贝可以给我们一份吗？”格蕾问道。

　　“可以，不过联合调查组的人已经看过好几遍啦，在这个工作室以及外面的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动手脚的迹象，失窃之前，死灵书也一直好好呆在工作室内，没有被拿出去过。”

　　“没关系，我只是想看一下。”格蕾淡淡地说道。

　　“好吧，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没有了，查理呢？”

　　“朱诺小姐，克雷西达小姐现在在校内吗？”

　　“她呀，她去度假了，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真是帮大忙了，我也没其他想问的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朱诺小姐。”

　　“客气啦客气啦，密大的小调查员，加油哦。”
　　朱诺笑眯眯地说着，将两人领出了工作室。

　　———

　　“格蕾，你怎么想？”

　　两人回到了车上，一边大口嚼着抹着花生酱的三明治一边谈论今日的收获。

　　“我还不清楚，有些事情要看了监控录像才能确认。不过，既然这录像已经被调查过了，恐怕如我所想，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格蕾喝了口水，缓缓说道。

　　“我在想，会不会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我们查都查不出来的法术或者科技…”
　　查理说道，“但是好奇怪，为什么奥萝拉.阿斯平沃尔会把书还回来呢，如果真的是她偷走死灵书的话？”

　　“的确，这等于是坐实了她和死灵书的失踪有关，但即便到了现在，我们也没找出她盗书的方法和证据。查理…阿斯平沃尔家族你了解多少？”
　　格蕾思索道。

　　“阿斯平沃尔在法律界有很大影响力，但在克系的世界，他们只是和卡特家族有些交情，仅此而已。也有传言说他们得到了伦道夫.卡特的部分遗产，并且成功复制出了银钥匙，但皮克曼先生说那是无稽之谈，我也这么认为。”
　　查理说道，
　　“从他们把银钥匙的藤蔓花纹印在招牌上来看，阿斯平沃尔似乎不大了解克系的世界…抱歉，格蕾，我这么说有些自大了。”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他们真的拥有银钥匙，了解克系的世界，应该不会那么招摇。”

　　“之前联合调查组的报告中提到过，阿斯平沃尔有偷走死灵之书的动机，例如想要以里面的知识补全银钥匙的制作方法，他们大概是把死灵书当成十万个为什么了。”查理吐槽道，“但反过来想想，阿斯平沃尔如果真的对克系一窍不通，他们是怎么把死灵书偷走的呢？不用法术的话，根本没办法把死灵书从那个封闭的工作室带走吧。”

　　“办法…倒是有，”格蕾犹豫地说，“虽然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傻，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就是了。”

　　“是什么办法？”查理好奇地问。

　　“很简单，就是…”

　　待格蕾讲述完她的猜想后，查理以钦佩又困惑的目光看着她，感慨道，“的确，这样完全不需要法术就可以轻松得到死灵书，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格蕾说，“我想我们需要好好看监控，或者直接去问奥萝拉.阿斯平沃尔，后者会快一点。”

　　“她现在应该在芝加哥的阿斯平沃尔律所实习，我可以让皮克曼基金会调一辆小客机，三小时后我们就能见到她了。对了，格蕾，我们要不要和邵杨说一声。”查理试探地问道。

　　“不必。”格蕾答得飞快，“让他一个人快乐地进行他的秘密调查好了，我们行动吧，查理。”

　　“啊，好吧…”查理无奈地叹了口气。

　　———

　　阿斯平沃尔律师事务所，全芝加哥最负盛名的律所，此时正是下午两点，一个系着歪领带，拎着铝合金箱子的年轻人推开了阳光照耀的玻璃门，门上映照出他脏兮兮的金发和碧绿的眸子。

　　年轻人吹着口哨版的孤独的牧羊人，慢悠悠地走过大堂，与一对男女擦肩而过时，他停住了脚步，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走到了前台。

　　“您好，我找奥萝拉.阿斯平沃尔。”
　　他礼貌地问道。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前台问道。

　　“哎呀，没有预约就不能见吗？”
　　他挑衅似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
　　发出声音之前，前台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除了脑门上多了一个冒血的弹孔，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三分钟后，阳光照在被鲜血浸染的带有藤蔓花纹大理石地板上，年轻人小心地绕过血污，防止自己的皮鞋被弄脏。

　　他走到电梯前，刷了卡之后，他从怀里拿出了张照片，皱起眉头，端详了一番，照片中的人像渐渐与几分钟前见到的人重合起来。

　　“可恶！”他突然咆哮起来，碧绿的眸子染上了血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完全被领先了！这下任务只能完成一半了！”
　　他气急败坏地一拳砸在了电梯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随后他抱着脑袋，抓着头发，痛苦地蹲在地上
　　“啊啊，那个男的，是黑头发吧，我记得他的样子…炎国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我要把剩下的任务做好。”

　　他深呼吸了一下，站了起来，把领带摆正，继续吹起口哨。

　　叮咚，电梯门开了，他看向电梯里的面孔，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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