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人间吻你

　　2018.

　　刚才那场意外发生没多久，伏城就驾车缓缓下了高速路。余劲未消，车内的气氛仍旧保持着一片静谧。

　　过了几分钟，伏城从兜里掏出手机甩给身边的女孩子，随意开口道：“没密码。打电话给于安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外头的人应该认出我了。”

　　是该打个电话作警示，免得以后发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却无法化解。
　　贝染这边才刚刚摁亮了屏幕，旁边人却突然大惊失色。伏城忙踩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倾身扑过来就要抢手机。

　　——“别打开！给我！”

　　早在他把车靠在路边时贝染就已经手指上滑打开了手机锁屏，猛然刹车时她的身体猝不及防跟着往前狠狠一扑。
　　那一刹那间，男人的手机桌面就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天很蓝，空中漂浮着几朵晃晃悠悠的白云，槐花树下的少年和女孩子面对面站立，女孩子正垫脚从他头顶拈掉一片花瓣。
　　画面定格在了那一瞬间，清楚又静谧。
　　是还在高中时期的贝染和伏城。

　　没等她有什么动作，手机就被面前人粗鲁的抢了过去，贝染只觉得掌心刚刚还握的紧实的东西突如其然消失了，明明没有拥有几分钟却忽的怅然若失。

　　这辆车大概是公司的专用车，车窗上方有一个以伏城本人为原型的Q版泥塑，人偶泥塑的脸胖嘟嘟又粉噜噜，此刻正冲着她挑起一边眉神气的笑着。
　　刚才急刹车他受到了冲击，它小小的身体在一前一后不住的摇晃着，贝染抿抿唇，抬手轻轻的把它稳定住。

　　身边的伏城眼神散漫无目的看向前方公路上不时走过的人，呼吸也不知为何变得又重又沉，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刚刚抢来的手机，指骨因为过度使劲都渐渐泛白。

　　有许多话想开口，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总归是错过的时光，但是彼此都还在不死心的回忆。

　　良久，贝染放下抚摸玩偶脸颊的手勉强笑了笑，道：“开车吧，这里不能停车的。”
　　旁边人听完这句话后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是沉默的发动了车，贝染也跟着轻阖眼皮，此时此刻的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也根本不想去追究刚才伏城的那一眼有什么含义。

　　目的地终于到了。
　　伏城把车停好，顺手摘下安全带想送她回家，见状贝染慌忙摆手，“我自己就可以回去，你别出来了免得被拍到。”

　　男人从她摆手那一刻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直到看着她略显笨拙的下了车，转身即将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他才开口。
　　“贝染。”

　　车外的人一脸莫名。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毕竟我们也十年没见了。”
　　他嘴角勉强支起一个笑容，在这个混乱的深夜。

　　贝染终于鼓足勇气直视车内男人的双眼，望着他漆黑眸子里微微可见的光，笑了一下。

　　“没有，我没有任何话要说。”她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车内人似乎是猜到了她会这么说，毫不意外的垂下了眼帘，想了想，低声开口。

　　“我没什么意思，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十年不见的，老友。留个电话常联系，或者有时间吃个饭不好吗？”
　　“你应该是看到了我刚才的手机桌面，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男...”

　　话音未落，面前人飞速打断了他。

　　“我没有男朋友。”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重归于好吃回头草的想法。”

　　狠狠地，不留情面的拒绝。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本以为还有什么复合的机会，却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变得深恶痛绝。

　　仿若长在石板夹缝中的嫩叶，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有可能冒出头，这边正奋力伸头探脑的观察外界的环境，那边却猝不及防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脚印狠狠碾压在地。

　　从一开始勉强压抑住的震惊与狂喜再到后面的故作冷淡，每一个字说出口他都在精心雕琢。
　　只是可惜了那点为数不多的期望。

　　他轻笑出声将头扭转回去，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冷淡。
　　“那样的话，打扰了。”

　　打扰了，也错过了。
　　归根到底还是我这十年不忿的时光。

　　***

　　贝染回家后从门口的地毯里找出了备用钥匙，轻轻扭开门后才发现屋里有人。
　　“妈？”她惊讶地开口。

　　屋内的贝莫汀笔直地坐在沙发上，这几年她的头发已经变得半白，却依旧保持精致的挽了一个簪在头顶，看着面前一身狼狈穿着酒店拖鞋的女儿，她也只是目光冷了冷，没说任何话。
　　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贝染匆匆换了鞋，看着茶几上自己以为丢失的钱包和泡过水的手机，她愣了愣，开口：“这些东西是...”

　　“官森送回来的，原本想来找你却没想到只剩一个钱包在酒吧了，27岁的姑娘了，做事一点都不考虑后果，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看着面前人仍旧一幅云里雾里的样子，贝莫汀更生气了。

　　“真不会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没有存款，工作也不稳定，就这么死心眼的跟着那个男的，是准备跟一辈子吗？我告诉你啊人家现在过得可好了，一点也不记得你了吧？他是个什么垃圾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看着女儿猛地抬头用那种严肃而又警告的眼神瞪着自己，贝莫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开来。

　　“贝染，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如果再继续跟着那个伏城混下去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说完这番话后，贝莫汀就狠狠的砸上了房间门，只余一室寂静。

　　***

　　贝染在原地站了许久。
　　蹲下身整理了一遍钱包里的东西，发现什么也没少才拿着它和浸了满身酒的手机转身回了房间，看着外头沉沉的夜色和圆亮的月亮，她只想沉睡死过去然后再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第二天的时候贝染是被一阵敲门声震醒的。
　　她浑浑噩噩的爬起身，这才发现门外的人是林官森。
　　见是她开的门，对方脸上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审问般的开了口。
　　“你昨晚去哪了？酒吧里我都找遍了也不见你。”

　　“玩嗨了，混到隔壁酒吧去了。”贝染脸埋在沙发里，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困倦。

　　对方明显不相信她。
　　“真的？”

　　“骗你干嘛！我喝多了！”

　　林官森捋捋身上的西服的轻微折痕，自觉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依旧鸵鸟像的女孩子，向来古板无波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

　　“你知道我早上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谁了吗？”
　　“谁？”
　　“伏城啊。就是那个微博粉丝4000万的那个流量小生。”

　　贝染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原本一直死死贴合沙发的脑袋终于舍得抬起来，“他人呢？现在还在吗？”

　　面前人陡然变得精神，林官森嘴角恶劣的笑容更大了。
　　“人啊，当然是....走了。”

　　面前人又猛地把脑袋扎进了沙发里。

　　林官森道：“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是呆了很久，地上有一地的烟头呢，幸好他后面把烟头捡起来扔了，要不我都怕保洁大妈揍他。”

　　贝染又抬起头：“他不是戒烟了吗？”

　　“经纪公司说的话你也信？天真。”林官森嗤笑了一声，开口就是一句毫不掩饰的嘲讽。

　　贝染看起来更坚定：“我不信经纪公司说的话，我是相信伏城，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跟谁俩呢？

　　无端被虐了的林官森显得有点愤怒，他手一挥，不在乎道:“别跟我扯这些，我没心思听，我来就是告诉你江城那边的进展。”
　　“有进展了？不是说查不到当年的质量监督管理的负责人了吗？”贝染终于坐直起身，看着面前人，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隐隐发抖。

　　“不是查不到，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大家都记不清了，就算记得，他们也是在互相推诿，更何况警方那边都放弃调查了，光靠我一个小律师就很难继续查下去。”林官森正色道，遇到正经事时他就恢复了本来的严肃表情，再不复刚才的玩闹表情。

　　贝染也很严肃，这件事已经查了十年，却每每想要继续下去时就被人恶意打断，她知道一直有人在远处盯着他们，对于这种情况她实在是束手无策。
　　可是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林官森只有自己还能摸到门路查下去。

　　“很神奇，当年伏允之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大家都怀疑他是携款逃跑，可是警方查遍了所有的通关记录和他家附近的监控都摸不透他的具体去向。”

　　“他家附近的监控？不是说什么都没拍到吗？”

　　“怎么可能没拍到？”林官森冷笑，“怕惹上事，自己偷偷删了。”

　　“当初他们家住在江城有名的富人区，怎么会没有人家安监控？只是说当时所有人都认定了伏允之是卷款携逃，谁会把他跟谋杀想到一起？更何况当时那家才把监控删掉就有一伙人追上门威胁他们，砸窗砸门，还带着枪。”
　　“05年，那些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枪，你说说是什么背景？”林官森继续往下挖，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线索，可事实的真相一点一点的浮出来后，他却有一丝不寒而栗。
　　“咱们几个人查了这么多年，一个记者，一个律师，还有一个所有行踪都暴露在大众下的明星，你说说该怎么查？”
　　林官森忽然颓丧般的捂住脸，说出来的话都含糊不清。

　　女孩子坐在他对面，眼神一直追逐着窗外的一只黑色蝴蝶，看着它沐浴着阳光自由飞荡在各处，就像是看到了希望在各种黑暗缝隙中来回挣扎飘荡，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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