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克苏鲁）

　　坐落于阿尔丘公国北部的海滨城市达瓦尔天气一向很好，也许是有古神庇佑，一年基本上都是晴天，渔民每一次赶海的收成都还不错，不过有利有弊常年的阳光照射，也导致了这里的人们肤色较深，而被阿尔丘主流社会所不喜。特别是每十年的阿尔丘大庆，达瓦尔前去参会的贵族和领主们都会被圣帕达拉斯城的大人物所嫌弃，因为阿尔丘的是以白为美的国家。这也导致了达瓦尔城内的美白产品不仅比起别处价格更贵，还时常断货。

　　一瓶在阿尔丘西部的黑山羊郡出产的美白露，在阿尔丘别处大约是1银15铜到2银币左右，而在圣帕达拉斯则是售价2银50铜币，而在达瓦尔城则是高达5银币左右，并且还市场断货供不应求。

　　而此时一个乡下小镇之中的三口之家的渔民忙碌一年的所得则是在1银30铜币左右。为了满足贵族老爷们的奢靡生活，而达拉斯地方税收也几乎是阿尔丘之最，除开收取奉献金之外，还有圣恩费，庇护费等等条款，甚至还有晴天费这种闻所未闻的税收名目，在这里即使最贫穷的自由民一年的税收也是在2银币左右，以至于达瓦尔多的是卖出自己成为贵族名下劳役的以此来逃避税收的人们，虽然他们同时失去了所有的财产和自由，不过至少可以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

　　塞西尔看着面前的两张草席包裹的尸体，脸色苍白沉默的跪在屋子里。

　　那是他的父母，于前天上午出门捕鱼，一直没有回家，而在今天被邻居送了回来，当然送回来的，只有两具被海水泡涨发白的尸体。

　　他的邻居，也就是将他父母送回来的伯格维尔，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比他儿子还要小几岁的小孩有些不忍心。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比如以后可以依靠他们，但是想到自己家里的那几张需要吃饭的嘴，想到自己行动不便的老婆，他也分外艰难，叹了口气忍住了，拍了拍塞西尔有些瘦弱的肩膀，走了出去。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似乎这时那个少年才被惊醒，背后传来一声极低的道谢，伯格没有回头，轻轻的挥了挥手，把木门关上了，他回去熬点鱼汤分给泽伦家的小伙子一些，这点微薄之力他还是可以尽的。

　　破旧的木屋内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虽然关上门，但是破陋的屋顶投射的阳光，使得房子内并不昏暗。塞西尔仍然在发呆，他似乎还没有从这残酷的现实中回过神来。

　　就这样一直蹲坐到了投射到屋内的光束从日光变成月光。

　　期间伯格大叔又来了一次，留下了一碗鱼汤。

　　而塞西尔依旧一动不动，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的是两天前的那个清晨，他的父母离开家的身影，他们已经很疲惫了，父母满是血丝的红眼睛和凹陷的脸颊。

　　事实上塞西尔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因为又到了缴税的时候，就在这几天城里的征税官就会到来，拿走他们家一切值钱的东西，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可是如果缴不上税他们就必须卖身抵债，成为某个贵族的奴隶。

　　但是他的父母不愿意成为奴隶，他们虽然很贫穷但却是一个有着尊严的自由民。

　　自由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生死。

　　他记得这是他父母离去之前，母亲摸了摸他的脸颊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爸爸，你们到最后一刻都拥有着自由，可是我要怎么办？

　　塞西尔小心翼翼的喝完最后一口鱼汤，用桶里的清水反复洗了洗，走到邻居伯格的家门口道了谢，还了碗，又借了伯格的木轮车和木铲。

　　他拒绝了邻居的好意，一个人在月光下艰难的把他父母的尸体拖到木车上，然后独自一人运到附近的一座小山下面，他开始铲土。

　　其实他们所在的渔村潘达大约十五里的样子是有一座坟地的，虽然破旧但是也有守墓人，他们村还有周围的几个村落甚至达瓦尔的穷人们都会选择把自己葬在那里，但是塞西尔没有办法，因为那需要一次性付清20铜币的墓地费用，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是无解的事情，他只能选择这个甚至没有名字的小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什么野兽。

　　就这样，在漆黑的夜里，一座无名小山下，一个少年沉默的铲土，旁边放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车上是他死去多时的父母，乌鸦们成群结队的停在周围的枝桠上，似乎是在告慰死者。

　　直到太阳当空，他才捧完最后一捧土。

　　他感觉自己有些晕眩，体力早已经到了极限，身体疲乏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举着木制水壶摇了摇，只是再也倒不出一滴水，他小心的把水壶挂在胸前，在推着车子满满走回渔村。

　　这里离村子大概有5里地，他来时推着父母走了一个小时，回去走了两个半小时。

　　他刚到渔村便看到，脸色阴沉的伯格大叔。

　　他还没说话，伯格看到了他，脸色微变快步的走上来，把塞西尔拉到一边。

　　“小塞！”他的语气十分急促，还带着某种无奈和深深的厌恶，当然这并不是针对塞西尔。“帕罗迪大人来了。”

　　塞西尔的心骤然下沉，炎热的空气都让他感觉自己此刻似乎连呼吸都分外艰难。

　　帕罗迪在他们这一代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因为他已经负责了此处长达二十多年的税收职责，他喜怒无常，经常欺压村民，但是他本身还是一位职业者，拥有超脱于常人的力量，而且他背后是韦斯特家族，也是现任的韦斯特子爵的左膀右臂，以至于无数年来这些渔民只能默默承受，甚至升不起反抗的念头来。

　　“帕罗迪大人现在就在村子里，村民又有两家交不起税卖给了韦斯特大人。你现在立马走吧，躲到其他的地方，努力生存下来！”伯格从兜里掏出两枚1元的铜币，塞到塞西尔的手上。

　　塞西尔摇了摇头，这可能是伯格家十几天的开销，他没有办法接受。“伯格大叔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下，我把车还给您，麻烦您推回去一下，我要回家一趟。”

　　伯格又劝了几声，但是塞西尔只是摇头，这个中年男人也有自己的压力，长长的叹息之后，把铜币收了起来。“但是小塞，你现在过去只会被抓住的，难道…你父母临走之前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吗？”

　　塞西尔猛然抬头，忽然想起来，他的母亲在离去之前，曾经在他的木床边藏了一个用纸包着的小包裹，但他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搓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朝着村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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