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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陷阱(3)
顾玹与扈江离走在法门寺的湖畔。
春气初至,湖面的冰晶散了,俯身望去,一片墨绿色。
扈江离心中盘旋着疑问:“玹郎,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玹将她带到落水处的那棵树下。扈江离只顾抬头看树,听他道:“当初,那两个贼人就是在这里伤我。”
“嗯。”扈江离还是假装四处看风景,“你要报伤害之仇,我已经治好你了。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人家一命吧。”
“你以为只有伤害之仇吗?”
扈江离转过脸来:“难道另有隐情?”
顾玹低头看看手上的铃铛:“我落入水中,挣扎着游上岸,然后发现父亲留给我的玉佩不见了。”
“那……”
“必是沉入湖底了。”顾玹幽幽道,“那是我父亲戴过的玉佩。我的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都过世了,我根本记不得他们的模样。只听人家说起,母亲在父亲过世后,无论自己多难过都要照顾我,将那玉佩戴在我身上,希望父亲在天之灵保护我。后来有一年,寒冬腊月,她突然投水自尽了。”
扈江离怔住。
“父亲二十年前意外丧生,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唯有那块玉佩,不仅是我父母亲感情的证明,也是我对父亲的念想。”顾玹娓娓道来,“你说,那两个贼人的恶行,我该不该计较?”
扈江离抬头看了他半晌,低头吐出一个字:“该。”
茫茫湖泊,又是活水,打捞起来不易,更说不定已经被冲到别处去了。
须臾,扈江离又问:“你那天到法门寺做什么?”
“父亲是在法门寺遇害的,我当时从边关回来不久,一时兴起想看看他最后走过的地方。”
如此说来,顾玹也是无意中站到她身后的。
当时他必定悼念父亲,黯然伤神,以致反应慢些。否则以扈江离的身手,怎能轻易伤他?
既然是因为阴差阳错,就无法指责谁了。扈江离也不再说话,继续装傻充愣,不承认铃铛就是她的。
“所以,”顾玹突然道,“我不还你铃铛,仅是因为想揪出凶手,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扈江离还未从是非对错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一时不懂他的意思。
顾玹偏头看她,耳垂微微红了,突然一哼。
顾家东苑,顾艾一面换朝服,一面暗自思忖扈江离这个人。
三年前,扈江离逃离皇宫那段时日,朝野上下掀起不小的波澜。
谋杀太子妃而畏罪潜逃,再加上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年纪轻轻就成了传奇人物。顾艾深知她不简单,但对她进入顾家一事,也没有阻拦。
一来为了侄儿的身体着想,二来她没做什么有损顾家的事。即便是与顾玹传出了些桃色绯闻,顾艾也只是一笑置之,不信顾玹会被她拱了去。
然而事实证明,他高估顾玹了。
顾艾的一双眼见惯风月,那日不过稍作试探,顾玹小子便面红耳赤,小心思哪里藏得住?
倘若让她久留顾家,情况可就不妙了。不如趁顾玹还未深陷,快刀斩乱麻,将她拔除出去。
于是,顾艾整了装束,踱到柴氏这边来。
柴氏正坐在美人榻上喝茶。昨儿晚夕被气得肺痛,须得喝点茶压一压火气。放下茶碗,见门口一道黑影。定睛一看,竟是顾艾从容跨过门槛。
柴氏当即一声冷笑,将茶碗搁在李妈妈手里:“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艾爷大早上的来做什么?”
“拿点东西。”顾艾漠然说罢,从柜中取了一枚扳指,放进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柴氏目光随着他转,道:“琛儿要把媳妇带回娘家养胎,是你叫的?”
“是。”顾艾干脆道。昨晚他听说柴氏对少夫人的作为,头疼得不想说话。恰好顾琛去书房找他请安,他便顺水推舟地做了这个决定。少夫人身体瘦怯,经不起这般折腾,顾静霖的悲剧不能重演。
柴氏却是一腔怒气:“哪有媳妇回娘家养胎的道理?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我对琛儿说了,人命要紧,别管什么礼数不礼数。”
“你不管,四邻街坊可不会不管。倘若传出去,他人会怎么想我们顾家?”
“怎么想都是确有其事,又不冤枉你,委屈什么?”顾艾冷冷说罢,捧着锦盒要走。
柴氏仍丝毫不反省自己,气得脸色发紫。
顾艾回头看了一眼,轻声冷笑:“瞧你气得茄子似的,回头若是哪里病痛,扈姑娘都不一定给你诊治。”
“扈姑娘?”柴氏抚着胸口,“休跟我提她!”
“她长得漂亮,又医术高明,帮过琛儿和涟儿不少回呢,怎么不能提?”顾艾说罢,估摸着差不多上朝了,便不与她废话。拂袖而出,宛若住在云端的仙人,偶然游戏人间一遭,翩然离去。
顾艾潇洒走了,柴氏却气得浑身乱颤。李妈妈正要拿一粒清心丸,柴氏止住了,道:“他倒提醒我了,一切都是这个扈姑娘从中作梗,指使琛儿和静岚与我作对。今天若不叫她知道厉害,我柴字倒过来写!”说着目露凶光,勾手叫李妈妈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李妈妈听得面上一惊,道:“这……不好吧,她一个黄花大闺女……”
“她不是挺能耐吗?天牢也逃了,就看这下怎么应对!”
扈江离与顾玹回来,神情更冷了许多,一头扎进书房里,摊开宣纸写书。
巧莲施施然走入,福了福身:“扈姑娘可算回来了,方才二小姐要下棋,还愁找不到你呢。”
扈江离道:“她人呢?”
“奴婢和她做了一回针线,她嫌无聊,和爱大姐去玩了。”
既然没有闹腾,扈江离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炉香袅袅燃了片刻,窗外两只山雀依偎着打盹儿。
扈江离昏昏欲睡之际,门外一道寒风,骤然惊醒了她。
李妈妈来道:“扈姑娘,夫人突然患头痛,你……能否请你为她看看?”
巧莲眉头一皱,为扈江离的处境担心起来。
扈江离揉着额角一思量:“莫不是从昨天晚上的事气出来的?我可是在她火上浇了一把猛油,今儿把她气病了,不去看看必定小题大做。”旋即微微一笑,“好,待我拿药箱。”
扈江离拿了药箱,跟随李妈妈到东苑。一路望着李妈妈有些佝偻的背影,一言不发。
到了柴氏日常起居的房里,李妈妈引见,扈江离微微颔首,将药箱放下。
“扈姑娘来了,先请坐吧。”柴氏半倚在美人榻上,温声说道,“我这人急性子,一生气就容易失了分寸。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毛病怎么也改不掉。之前若有得罪,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此时她摆的是在外与人交谈的腔调,端庄有礼、落落大方,全无一点凶恶狠戾之气,与从前扈江离所见判若两人。但也正是看过她之前的言行,扈江离心中反倒升起一阵恶寒。
李妈妈已悄悄退出去,扈江离的脸色一如既往淡漠,眼中微微透出不大亲密的关怀:“夫人性子直来直往,江离是知道的。别说这些了,夫人头疼不舒服,先让江离看看。”
柴氏心中有鬼,一面让扈江离诊断,一面掐算李妈妈把事情办好了没有。扈江离春风化雨般说了什么病症用药,她全没听进去,只在最后笑着道:“真是多亏了扈姑娘。姑娘如此辛劳,喝杯茶再走吧。”
扈江离想着,喝一杯茶又不费多少时间,无故推脱不掉,便坐了下来。
不一时李妈妈上茶来,是一杯碧澄澄的茶水,微微冒着白烟。
扈江离双手接过,抿了几口,便说不打扰,起身告退。
“扈姑娘慢走。”柴氏说着,挥一挥手,让李妈妈送送她。
扈江离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突然眼前发眩,脚步发飘。
当她意识到茶中掺了迷药时,心中疼痛,却已经使不上劲儿。
“咚”的一声,药箱掉落在地,震开了盖子,瓶瓶罐罐与纱布银针洒了一地。扈江离一手扶着门框,额上冒汗,慢慢地滑倒下去。
“真不愧是行医的,撑了蛮久。”柴氏霎时变了一张脸,从美人榻上起来,脚尖踢了踢扈江离的手臂,看看她是否真的不动了。
李妈妈道:“夫人,那是放倒三个汉子的用量,肯定毫无意识了。”
“好极了。”柴夫人道,“那就照我的吩咐,扒了衣服丢到后面柴房去,再叫大伙儿观摩观摩。我就不信了,出了这等丑事还能活下去!”
扈江离纤瘦,身子轻,李妈妈一个人就能拖得动。
将她拖到柴房边上,李妈妈看着她的模样,终究有些心虚:“扈姑娘,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我只是依令办事的。”
说罢打开柴房门,将扈江离弄进去躺着,伸手抽了她的裙带,扯开衣襟。弄好了这些,连忙回去复命。
柴氏阴森一笑,吃了几颗南国进贡的水果。估摸着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不紧不慢道:“走吧,叫上老夫人,大家一起瞧瞧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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