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食肆

　　张二郎把馕坑弄好，张大郎家的屋子也盖好了，过来请张二郎和宋娇去吃乔迁酒。
　　自从家里房子动土，崔氏让张大郎许氏帮忙做活便有些困难，崔氏心中不爽，日日对着许氏指桑骂槐，说她又懒又馋，说张大郎是个白眼狼。

　　许氏忍不下去，索性鼓起勇气撺掇张大郎在宅基地那搭了个简易的草棚子，两人收拾收拾便住了过去，对外只说方便干活。如今房子总算弄好，张大郎迫不及待找了先生看最近的日子搬家，刚好就定在明日。

　　宋娇考虑到崔氏到处说她在扣肉方子动手脚陷害她，遂准备把方子教给许氏，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拉拔许氏一家，报当时玉米团子的情分，还可以洗清自己坑害崔氏的嫌疑。若是同样的方子许氏做了财源不断，崔氏做了倒霉赔钱，那村里人只会更加坚信崔氏自己不适合做生意，却还要推在儿媳妇身上。

　　另一方面，宋娇家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届时难免引起同村里人的嫉妒。宋娇想把快速堆肥法以张二郎的名义推广出去，为张二郎挣个名声的同时，也叫别人念着点张二郎的情分。张二郎外出六年，便是拿出这个堆肥方法也不会引人注意。

　　宋娇有信心将生意越做越大，少不得会惠及村里，只要村里人对她家稍微有一丝感激，就不怕有那红眼病日后扯后腿。

　　第二日一早，宋娇就收拾收拾去到张大郎家帮忙。张大郎一共起了五间房子，虽说都是土坯房，房顶却是统一用青石板盖的，比茅草屋顶要结实许多。

　　住进新房子，许氏气色甚佳，人似乎也团了不少。见宋娇过来，一双大眼亮晶晶的，远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宋娇真心替许氏高兴，比起先前似那死水一般的眸子，如今对生活充满希冀的许氏更加让人喜欢。

　　许氏十分热情，拉着宋娇的手不停寒暄，宋娇觉得许氏这时憋得太久，一次将六年的话说完了。

　　这回搬家请的人和张二郎搬家差不多，许氏便和宋娇商量，希望她能掌勺，统一安排今晚的菜色。

　　宋娇也没谦虚，看过许氏准备好的材料，便告诉许氏今晚要做哪几道菜。许氏赶忙几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宋娇笑笑，说道：“我原本还请了一位相熟的嫂子过来，只是由于时间还早，人还没到。”

　　宋娇也不介意，前世她做私房菜的时候，比这个忙多了，人手不够时，洗菜刷碗都要自己上手。

　　两人忙活了一早上才把家里收拾整齐，把菜洗净备好。吃过午饭，宋娇见家里没什么外人，只有张三郎和张二郎在院子里杀鸡杀鱼，便对许氏说道：“我拿了些大料过来，瞧着那些五花肉很好，不如添道梅菜扣肉。”

　　许氏一愣，忙摆手，“弟妹，这、这不太合适。”她知道梅菜扣肉是宋娇的拿手菜，便在镇上也能卖三十五文一份，她怎能如此占宋娇便宜。

　　宋娇知道许氏素来胆小怯懦，即便真的想学，也决计不肯主动提出，遂道：“大嫂先前帮过我，这梅菜扣肉我原也没打藏私，只是先前事情太多，你又忙着起房，这才没顾上。”

　　许氏还是不好意思，“不、不，我……”
　　许氏话没说完，宋娇便将其打断，“大嫂不必多言，我既愿意交给大嫂，自有我的打算，大嫂只管学便是。”

　　许氏这才露出笑容，满面欣喜，冲着宋娇连声道谢。末了，又红着脸，结结巴巴：“弟妹，我、我如果学会了，可以……”

　　许氏似乎觉得十分难为情，小心翼翼看了宋娇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可以去镇上摆摊吗？”说完也不好意思再看宋娇，闷着头立在一旁。

　　宋娇见许氏这幅做派有些好笑，“教了你便是你的手艺，你想做甚只管去做，只一点须得注意，这手艺万万不能私传给外人。”

　　许氏连连点头，“弟妹放心，有这门手艺我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教给别人。”
　　宋娇想了想，还是将崔氏的事情说一遍，免得日后许氏有想法。

　　“同样的方子娘那里我也教了，只不知怎地，娘一做就出状况。”
　　“大嫂若是学会了，怕娘不甘心，日后会过来找麻烦。”
　　许氏沉默片刻，答道：“我一直胆小，从不敢与娘发生争执，只是这门手艺关乎日后我家的营生，日子好赖全靠它过活，娘即便有想法，我也不会轻易退步。”

　　其实宋娇有些多想了，许氏嫁给张大郎八年无所出，日子本就过的战战兢兢，再加上崔氏苛刻，动辄对其打骂，若不是先前张大郎能挣钱又护着，许氏早被休回娘家了。如今许氏刚脱离崔氏魔爪，又得了来钱的营生，自然会牢牢守住，宛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宋娇见许氏态度真诚，遂没再说什么，仔仔细细将整个做菜的顺序火候一一和许氏讲解清楚，随后又让许氏自己做了一遍。等许氏做好，宋娇亲自尝过味道，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就让许氏再练习几次做熟练一点。

　　许氏得了宋娇的好，心情十分畅快，胸中郁结一扫而空，便是那二十两银子的欠债，仿佛都不算什么。

　　张老头一家照旧到饭点才过来，崔氏一见宋娇便冷嗤了一声，扭过头去，仿佛多看宋娇一眼都伤眼睛。张翠亦是如此，虽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下却也瞪了宋娇好几眼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众人一一入座，宋娇和许氏负责上菜添饭，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张家有位老太太见许氏和宋娇还算利落，便向张老头和崔氏夸了两人几句。张老头乐呵呵的应和，眼中却没笑意。

　　崔氏暗自在心里呸了几句，张大郎和许氏自不必说，一个老实一个懦弱，翻不出花样，偏这张二郎和宋娇两人，一个不孝一个不仁。这老太婆也不知怎么回事，怕不是年纪大了连眼睛也一并瞎了。

　　宋娇见张老头一脸尬笑，崔氏咬牙切齿，胸中爽快许多，将梅菜扣肉端上桌，笑道：“这是嫂子亲手做的，请各位叔叔伯伯尝个味道。”

　　众人皆知崔氏的事，也听过崔氏嚷嚷宋娇故意害她，这会见这道谁吃谁拉肚子的肉菜上桌，一时有些不敢动筷。

　　偏巧隔壁桌张大伯家的小孙子犯了馋虫，见有肉上桌，拽着张大伯直嚷嚷，闹着要吃肉。
　　那小孙子年纪还小，话都不怎么说的明白，只一个劲地指着那盘色泽剔透的梅菜扣肉，叫道：“爷爷，肉肉。”
　　张大伯素来溺爱小孙孙，见他实在要吃，便夹了一片肉，用荷叶饼包上，塞进小孙孙手里。

　　那小娃娃吃的满口流油，边吃边叫：“爷爷，肉肉，要。”被他这么一嚷，其余几家的小孩纷纷跟着叫嚷起来，都喊着要吃肉。大人没法子，只得纷纷动筷，给小孩子夹肉吃。
　　见小孩吃的开心，就有大人忍不住，也跟着夹了吃起来。那人也是心眼多的，吃完也不吭声，闷头连续夹了两三块。

　　众人眼馋，也不在乎拉不拉肚子了，陆陆续续动起筷子，一盘肉一会就没，甚至连梅菜汤汁都一点不剩。有那调皮小孩没吃够，还瘪着嘴哭了，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见肉不够吃，宋娇便将先前用剩的鱼片成鱼片，麻利去灶上煮成酸菜鱼汤，端上桌去。
　　众人吃的开怀，便有好事者忍不住调侃起张老头一家来。

　　张老头一家子被连续三天拉肚子的恐惧支配着，扣肉愣是没敢动筷。有人就冲着崔氏调笑，“嫂子怎么不吃？这样好吃的东西，不吃真是可惜了。”说罢还要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崔氏气的要死，低哼一声，扭过头不答话。
　　张翠惯是个没脑子的，听见有人出言讽刺亲娘，筷子一扔，冷声道：“现在吃的可欢，一会拉了肚子就别叫苦。”

　　那人见张翠一个小辈没大没小，忍不住垮下脸来，准备教训张翠几句。
　　张大郎见继母受委屈心有不忍，扯了个话头将话题绕开。那人见张大郎多有维护，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过身同身边亲戚说笑，不再搭理崔氏几人。

　　宋娇在许氏那帮忙收洗洒扫，一直忙到天黑才和张二郎回家。两人今天疲累，到家洗过澡便直接躺下。

　　宋娇琢磨着馕坑已经做好，想把把崖羊杀了烤肉再拿到镇上去卖。只是羊肉味道重，若不趁热吃，冷了口感便不行了。馕坑不能移动，一时半会宋娇也想不出法子解决。

　　宋娇想了半天，索性干脆自己吃掉得了，但想想白花花的银两，又觉得舍不得。
　　张二郎见宋娇翻来覆去不肯入睡，遂询问宋娇缘故。
　　张二郎：“不如把崖羊杀了，羊后腿以及头蹄自己留着吃，剩下的部分拿去镇上称斤卖。”

　　宋娇一听既可以卖钱又可以自己吃，欣然同意，又说要做馕饼去卖。
　　张二郎点头，说是不如将馕提前做好，崖羊则是直接拖去市场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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