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捡了一只偏执狂

　　余门低头静静看着自己那只手，片刻后没事人一般收了回去。

　　周遭的顾客因为导购这一声皆往余门所在的方位看去，一干嘴脸百态众生。

　　导购也是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她不是很敢赌余门到底有没有购买能力。

　　街边，贺枳已偏头看着店里的景象，黎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顷，贺枳已低头看着手里嗡嗡震动的手机，来电是带区号的座机号。

　　贺枳已接起。

　　那头传来礼貌的女音：“您好，这里是LR，请问是贺女士吗？”

　　贺枳已收了视线，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是。”

　　“是这样的，冒昧来电是想询问您的贵宾卡是否遗失。”

　　贺枳已没有立即作答，冷漠的视线再次放在装潢精致的店面内，从贺枳已这个方向看去，余门正站在可从门外一眼望到底的收银台前，只是他背对着贺枳已，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依稀能见的只有他耳后狰狞的疤痕。

　　“是找不到了。”贺枳已淡淡答：“怎么了吗？”

　　导购愣了愣，随即出现焦虑的情绪，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这事告诉这位尊贵的顾客。

　　“有人拿着我的卡上门购物吗？”不等导购解释，贺枳已再次出声。

　　像贺枳已这张黑卡，在某些时候是可以先购物后付款的，若是被人成功盗用，为此事负责的人就落到了店里每个员工的身上，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会让像贺枳已这种身份的顾客对商家印象大打折扣从而产生不信任感。

　　这也是导购为什么费力措词要对方尽量感觉此事问题不大的原因。

　　导购懊恼，想着即将而来的棘手事不由得愤愤朝余门剜去一眼，说话也失了起初的分寸：“是有一个人盗用了您的卡，已经被我们拦下了。”

　　“什么模样。”贺枳已咬字很清晰：“我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导购上下打量着余门，她跟大牌打交道，甚至不用细想，乍一眼就知道余门从上到下的衣服比地摊货还不如，那耳后丑陋的伤疤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他这人又瘦又小，脸上还有残留着淤青和伤口，这种人与贺枳已比根本就不是区区云泥之别能分个层次高低的，那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钱人家大小姐又怎么会和这小孩有什么联系。

　　导购收回目光：“大概一米五，身形比较瘦小，似乎像……像吸过毒，耳朵后面还有一条很长的刀疤，看起来……看起来很……很奇怪。”

　　余门静静听着，目光凝着眼前的虚空，似乎听不见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一般，面无表情且毫不关心。他只是在心里想，比起孤儿院的折磨，恶魔这种精神羞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一提。

　　没人看见，就连余门自己都没发现，他藏匿在袖口中的双手捏成了拳。

　　贺枳已视线至始至终都锁着余门，隔着百米的距离能看见的是余门从未低耸的肩膀。

　　逆来顺受，不卑不亢。

　　逆来顺受是常年的磨难积累下来的审时度势，不卑不亢是骨子里的骄傲，哪怕此时被踩进尘埃里，卑微得连蝼蚁也不如。

　　贺枳已微微垂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让整个面部沉浸在阴影中。她细细琢磨着导购最后对余门的总结词——奇怪。

　　“他啊……”忽然，她改变了折辱余门的主意启唇张嘴：“是我最尊贵的朋友。”

　　一旁的黎满闻言略带惊讶地透过后视镜看向贺枳已。

　　导购挂了电话后很识趣地换上一副笑颜：“抱歉呢，请问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余门不知道贺枳已跟导购说了什么，但他并不在乎，只摇了摇头，在导购装好他挑选的衣服后拎着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停驻在劳斯莱斯前，余门看着车后紧跟着的另一辆车，开车的司机和副驾坐着的人都穿着冷冰冰的西服带着深色的墨镜尽可能地制造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而车后是来往的人群，步行街上热闹非凡，如果他转身就跑快速挤入人群，应该也有一丝机会甩开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吧。

　　唰——

　　贺枳已按下车窗，冷漠的侧颜暴露在空气中：“就算挑好了逃跑路线，余门，你刚刚没有发觉这世界对你这种人的恶意吗？”

　　余门一顿。

　　空气似乎静了下来，冬日的冷意形成一把锉刀，一下下刮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余门听见贺枳已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说：“为什么对你不好，因为你软弱好欺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又为什么对你好……”

　　“因为有我。”贺枳已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精美的手袋上：“是不是感叹一个人的态度可以变幻得这么快，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大有人在，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那是蠢。什么时候能靠着自己让别人对你毕恭毕敬再想着逃跑，况且还有赌约在身，十四天后你赢了再考虑别的问题吧。”

　　黎满以旁观者的姿态听了贺枳已的一席说教，总觉得哪里奇怪，等他回头一看，见了贺枳已嘴边的自嘲后才明白这种怪异源自哪里。

　　贺枳已也在嘲自己，她也是靠着父母，父母一旦没了，就是废物。

　　余门垂着眸，对贺枳已这番话无动于衷，但到底是拉开车门坐回了车内。

　　“回家。”贺枳已对黎满吩咐，她也没继续逛下去的心情。

　　“新衣服给我看看。”打道回府途中，贺枳已看了眼余门随意放置身边的手袋：“试过吗？合身吗？”

　　余门眼帘低垂向下，没有要回应的表示。只是怀里忽然一沉，余门低头一看，贺枳已丢给他一个有重量的长方形盒子，接着又丢给他一张卡片，卡片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电话卡。

　　“184XXXXXXXX，装好卡打一个过来。”

　　余门看着怀里还裹着塑料膜全新未拆封的手机盒，迟疑了下剥下最外一层的塑料，他动作很笨拙也很粗暴，剥不开的地方直接武力拆除。

　　最后，一个黑色的手机呈现在眼前，锃亮的屏幕折射着从车窗而来的阳光。

　　余门抿着唇，手刚覆在手机上就在屏幕上留下几个指印，他顿了一下想抹去突兀的痕迹，但越是用力抹去，屏幕上留下的痕迹就越大。

　　就好像，好像他弄脏了一样。

　　贺枳已已经看过余门挑的衣服，是最小的s码，但一看也知道并不合身。

　　“给余门准备些衣服。”贺枳已打电话吩咐别人，转眼看余门擦拭手机屏幕又补充：“再请个专业贴手机膜的师傅。”

　　挂了电话，贺枳已时不时看上余门一眼，但不准备告诉他怎样去装上电话卡。

　　开车的黎满知道自己应该眼观鼻鼻观心，但最终还是咳了下说：“余门少爷，看见盒子里的针了吗？试试用它去插手机右侧中央的小孔。”

　　余门照做，弹出了卡槽。

　　接着他垂着眼小心地摘下电话卡比着卡槽的形状把指节大小的电话卡装了进去，最后推卡槽归位，屏幕亮起。

　　贺枳已只是面无表情地朝黎满看了一眼，黎满颔首。

　　虽然有手机激活的提示，余门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他激活完手机，琢磨着正确打开了拨号的界面，然后顿住。

　　忘了，忘了贺枳已刚刚报的手机号了。

　　余门能感受头顶针扎般的压迫感，不肖想就可以知道恶魔一定是死死地看着自己。车内一片沉默，云谲波诡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空气间游走。

　　余门忽然很想知道贺枳已会怎么做，以往他惹怒了吴维他们，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恶魔呢，善于精神折磨的恶魔会怎么做。

　　余门抬起头对上贺枳已的眼，光线沿着他的面部轮廓倾落在鬓间，那蜈蚣一样的刀疤仿佛是咧嘴大笑的恶鬼，他尝到了一丝和贺枳已反着干的甜头。

　　她这么想让自己留下，没想到自己其实就是一条反咬农夫一口的蛇吧。

　　“184XXXXXXXX。”贺枳已重复，她并没有把这几秒沉默交锋放在心上，只挂断来自余门的来电：“贺枳已，打上备注。”

　　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无声反抗被贺枳已轻飘飘地抽走，心底所有情绪都落了个空，只余心悸般让人无所适从的失重感。

　　余门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贺枳已并不理睬：“不会打字就用手写。”

　　余门撤走视线，低头在屏幕上写出几个字。

　　贺，知，己。

　　除了“贺”对了，棘枳的“枳”变作识敏故出于口者疾如矢也的“知”，而“已”也少了出头的一点，顺理成章地和前字组成了一个新词——知己。

　　即是士为知己者死的“知己”，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知己”，更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知己”。

　　贺枳已神色间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不过转瞬即逝，她偏头看向窗外后退的风景冷冷道：“买本新华字典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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