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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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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


      年过半余,院中桃色尽散,于是乎“云赏仙子”遍地开。皓白高洁的花瓣绽露呈喇叭状,凸显几根簇拥在绿茎头上的金色花蕾,最高的那端则是乳白色小指般大。花丁撒下水露,坛内泥地瞬时深了一层。犹在摇曳的花瓣蘸上透亮的光泽照射出黝黑皱褶的一张脸,却无人问晓。婀娜多姿的它矗立在路旁,往往是惊鸿一瞥。
      春府内的堂口处鱼贯家仆,拎着水桶走进走出。里面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泛着金辉。主座背面多出一排齐腰长柜,丫鬟熟练的从里面抖出一块丝布盖在上头,接着是两旁的烛台插上红蜡,中间靠墙的瓷盘上堆着小丘样高的寿桃倚在外圈的香炉。春家的二小姐春月立在厅中指挥仆役整理各种杂物,包括白墙上悬挂的醒目红字昭示了这家主人的寿辰将至。
      “月儿,怎么我一大早就见不到春晓那丫头,你看大伙正忙着,她尽想着玩!女大不中留哟。”春夫人半嗔半怨,风尘仆仆的晃进厅堂。好在她的二女儿最懂事,抬起下巴,目光触及粗红编制的寿字,不得不竖起拇指赞春月心灵手巧,秀外惠中。要是有人娶了她,定是个宝。嘿嘿,自己亲生的做娘能不清楚嘛。不过也怪了,上门提亲的人不再少数,为何这左挑右选没个中意的呢?她今年快十八了!都怪她和老头子宠过了头错过婚嫁最佳年龄。想当年她及笄嫁给春老爷,十八那会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今年轮到春晓,说什么也得嫁出去。真是怕了她二姐的前车之鉴啊。
      “娘,外头热,买菜这等粗活叫下人去托办,你去凑个热闹把自己累着爹又要絮絮叨叨了。刚才我在门外听见春晓和金梅商量着送爹爹大礼,八成是去街上觅物了。”边说春月边抬起椅子让春夫人坐下。
      春夫人用丝巾轻抹额侧汗珠,笑呵呵道:“哎!你爹就爱吃我做的茄汁贵鱼,一年一次少不了他的口福。晓丫头的那份心爹娘心里有数。临街大户的洛公子前日找媒人请我喝茶。你说我们春晓嫁过去是不是不愁吃不愁穿呐。话说当今朝堂阮相爷是洛公子的远方亲戚。加上我们家是皇商,以后啊四通发达,大富大贵。”
      “娘,爹的那一套你是听惯咯该磨磨茧子!我们春家富甲一方在朝廷上下混的如鱼得水,何要攀附洛家。再者听风乃洛家独有一子,不学无术,整天藏在烟花之地眷顾花娘。春晓要是嫁过去,准给那纨绔子弟给欺负了。娘,枉你是个过来人,看人得睁大眼睛,莫要糟蹋了妹妹一辈子。”春夫人一听,竟有这事。掌中虚汗涔涔,回想媒婆笑得跟花似的,以为是门好姻缘。未料合伙宰他们家。眉间一横,心下陡然怒焰倍增。猛然间甩出袖口里的东西,春月好奇的将其捡起递还。春夫人一拍脑门,嘴皮子翻飞:
      “我忘了除了洛公子还有几家少爷的画像,等春晓回来,琢磨琢磨,呵呵~。对了,春月也看看对上眼的人没,到时娘一并帮你们做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要我们老人家盼到何年才能抱上大胖小子!”春夫人这一笑仿似回到了华茂春松之年,美目贼贼的盯着二姑娘打着小九九。春月了然,话头一转:
      “娘,后院有批寿碗未来得及清数,我先去搭把手!您在这里歇会。”音落脚步遂在门外远去。春夫人起身跺脚:
      “嗬!懂得忽悠娘亲啦,翅膀硬了就忘了娘怎么把你们拉扯大!没良心的,嫁与嫁否,我和你爹说了算!!小翠,传话给三姑娘回屋前叫她到我厢房来!”
      “是!”丫鬟小翠顿足朝春夫人恭敬施礼。头顶金钗的春夫人一摇二摆的离了厅堂。

      “阿嚏!”嘹亮的喷嚏声突兀的在街角处响起。金梅关切的捻巾轻拧春晓的鼻头:
      “小姐,天还暖,但夜露寒,小心惹些小毛小病。”春晓捧着锦盒,嘴角一垮:
      “是是是,我的小姑奶奶!”心里头有不祥的预感。每次她娘暗暗打鬼主意自己必殃及池鱼。希望是多虑了。
      春晓小心翼翼的抱着锦盒,那是她好不容易精挑细选的礼物。趟在缎稠里的混杂玉饰,第一眼就觉得它的色泽温润,青葱无暇。握在手中透着丝丝凉意。放到鼻下荡出缓缓香气比香包都来得与众不同。雕琢的圆滑玉身凸起块瑞兽貔貅的形状。意为纳食四方之财,有进无出。并且她还求得庙宇开光,至此她认为这块玉是带有灵气,送给爹爹正合适。
      “让开!让开!”一个汉子持着板车在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惊叫声此起彼伏。大汉汗流浃背的睁大牛眼,全身心都放在货上,岂知半路上一袋袋货物脱离绳索的束缚,每颠簸一下,沉重的袋子就往哪滑,害的他重心不稳,跟着左右摇摆。路人纷纷躲避免遭横祸。
      经过一番扯嗓喊叫,本以“杀”出一条道来,猛然间余光撇过蓝色衣袂挡在前头,心眼儿差点破喉即出,撕裂的呐喊骤然音符走调寻无常人的语言,只有啊啊声回荡在上空。春晓被杀猪般的吼叫定住了魂,脚儿也忘了躲闪。板车的身影近在咫尺,春晓胆怯的闭上瞳仁好似放弃了生念,怀里的锦盒攥得死紧,留下了手指的印子。一刹那,金梅用力扯着春晓向后跳,板车险险擦肩而过。金梅喘息未定,谁料腹背受敌。春晓与赌坊布帘内甩出的人影撞在一块儿。只听骨头相碰的闷哼,三人摔成一团。
      春晓咬牙爬起来油浇火燎的翻看锦盒中的玉石,见它无恙。一口气尘埃落定,嘴角处上扬了许弧度。耳边传来金梅拍打衣物的窸窣同嘴里埋怨、咒骂的喋喋不休形成一个快板节奏。
      春晓揉捏撞疼的臂膀,移步于金梅身旁。脚边是与她们相撞之人,一时半会头脑发晕,坐在地上撑着头。初看他布衣简陋,褪色的厉害。接连着肩部袖口端的脱线显然是年久穿着此衣未有更换。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一头黯然失色的长发披肩。脚上踩着满泥的鞋子彰显了他人的落魄。
      “没钱敢在我们长兴坊赌钱,带种哩。可惜我们兄弟天天吃香喝辣,你那点赔钱塞牙缝都不够。你说你啥时把钱还来。再不还可是这个数!”尾随的话音由一只手悬起那人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摊开五个指头。男子双腿挣扎,痛苦的托着颈侧的毛手防止自己悬空勒死。
      无法挣脱钳制,男子仰目讨饶:“李爷,你再宽限几天。近来手头紧。鄙人又欠钱想回本,亦之前玩的倒顺。一贪心,怎就输的一颗子没剩。求您行行好,三日后定会银子奉上。”
      赌坊李爷啐了一口地,藐视的嗤笑:
      “呸,昨日你打包票且兑现了了无期,信你我就傻蛋!”摇晃着他的脖子,李爷一干人等围着大笑。
      路人行色匆匆,宛若漠视欺凌场景,反之打抱不平者没有武艺保身,皆空惹一膻。
      “他欠你多少银两?”话里压抑着颤抖,春晓的目光驻足于落魄男子的脸上。虽然稀疏的青渣布满尖削的下巴,深陷的眼窝红丝缠绕,则観骨高高突起,颊肉却贴在骨头上分外明显。整个人吃力的曲身。隐约能揣摩出熟悉背后的影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春晓的心里头好似打翻了五味杂瓶。
      李爷闻姑娘的短短问话,诧异掂量:“姑娘和这废人有何关系否?”
      “莫问我是谁,你只要告诉我银两数目。”赌坊乃鱼龙混杂之地,方是必经之路纯属偶然,当下此人的出现着实骇怪,春晓惊讶中稍觉喜色。李老板斜视手中废人旋即丢在地上,着手笼络送上门的羔羊:
      “既然姑娘不愿回答,我就快人快语。五十两!”地上的人震颤着拉扯李爷的裤管:
      “鄙人明明欠了十两银,加上利息整二十两。何来多出三十两的债务!”
      “哼!我给你赊账是信你,然而你一拖再拖,我李爷的耐心全磨光了。动动脑子,我养了一票人是得花银子的,人人像你拖欠,赌坊早关门大吉了!”李爷狠踹他几脚,未能解恨,起脚踢在他的心窝,顿时疼得蜷缩在地上哑忍。
      春晓看不下去,伸手叫金梅把银子给她。金梅甩头,赌气不让。春晓怒了,这丫鬟记性到忘得快,主子尤为恼怒她的自作主张。眼睛一瞪,仿佛警告她的逾越。金梅嘟唇,从袖子里滚出一个元宝。春晓眼明手快的夺过,扭头道:
      “一手借条一手银子!”李爷搓搓手掌,目光锁在元宝漏着口水:
      “姑娘信不过我么?”
      “信你我就是傻蛋!”这话怎么那么熟悉?李爷怔愣,命令手下呈上借条。
      李爷瞟着春晓伸来的细皮嫩肉,垂涎三尺,如能摸上一把三生有幸啊。地上再度爬起的男子趁他俩不留神,双双抢去手上的物件交换于他们手中。李爷见他胆子挺大,当众毁他的好事,便是吹胡子瞪眼没个好气。
      “既然银子已经付清,我先带他走了。”
      “慢!”一只毛手搭在春晓的肩头,淫邪的问:“姑娘别急着走啊,我坊里有糕茶侍奉,顺带表达下我对姑娘的爽快由衷佩服。”
      “我......。”一记拳头袭上鼻尖,李爷倒退几步,一股酸疼直窜脑门。朝天鼻下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他奶奶的凶!已经够朝天了,到时顶天我为你试问!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去追。”指着揍完他鼻子后的男子抓着两名姑娘逃之夭夭。
      三人在巷子里左拐右绕。好容易甩去那些吃人的爪牙,三人扶墙气喘如牛。
      男子深吸一口气,准备悄悄走人。背后猛得被人捉住衣角,低低的喊道:
      “柳公子......。”提脚一僵,没有转身:
      “姑娘你认错人了...。”
      春晓鼻子一酸:“我不会认错人的,你是柳千枝,柳公子!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
      柳千枝杂绪纷扰,他哪有脸站在她们面前,告诉她,他就是柳千枝。挥去衣角上的手,柳千枝选择默默离开,然身后的动静,下意识扭头却见春晓膝盖磕地。金梅本欲搀扶,春晓扭捏性子,挣开她的手,一脸巴望落魄的身影。只需一眼,便死了那份心。
      暗巷里传来一阵无奈的叹息,欠她的,总是要还的......

      三人移驾食楼,名为醉香。春晓选了处看得到街市的位置坐定。桌上三盏茗茶竖起叶梗,柳千枝几番放在嘴边没喝。袅袅烟气少顷便消失了。
      无头无尾,柳千枝只得从自己离去之后说起:
      “对不起,容鄙人再称你一次春晓。因为实在说不出口。半年前不该骗你说自己回乡,那天你为鄙人赎身,心中感激万分。可是恢复自由后,鄙人却茫然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身上学的伎俩惟有回到‘老地方’才能赚得钱财。而鄙人算不上术业有专攻,加上出生卑微,哪有人会请个不知名又曾是倌馆出来的人去教人抚琴呢,简直是无稽之谈。想起家乡的几亩良田本在二年前的天灾水祸中遭淹,鄙人考虑良久,半路上准备在临镇寻找商机,惭愧自己不是做商的料,除了赔钱必是被人骗。家乡的亲友已故,这里是鄙人呆的最长、最熟悉的地方了,所以一心想回来。一路上卖唱卖字画来维生糊口。可是到了城门口,鄙人两袖清风恐怕无脸相见于你。花街是去不得了。几日前,鄙人在街边听一小贩说赌钱能赚得很多银两,直到自己踏进‘泥地’方晓里面的厉害。着了他们的道是自己的错,怨不由人。鄙人曾信誓旦旦说要还钱,看来要让春晓失望了...。”柳千枝在桌底绞缠手指,他恨自己的贪心,一再的踏足赌坊,肩上的债如雨后春笋,弄得自己人不像人。
      柳千枝一路的心酸勾起春晓的痛处,那还不是自己害得柳公子无家可回。好意成了他人的不幸。罪过罪过!
      金梅冷淡的插嘴:“你大可走的远远的。你一番话摆明了针对我家小姐的好心!自己没本事怪罪他人身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不定你今天算准会遇上我家小姐,装装可怜好让小姐同情你!”
      “金梅!再胡说把你嘴缝了!”春晓呵斥丫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柳千枝的脸色并无好过,仿佛比先前更苍白了。尴尬的把头越抬越低。
      “回来就好,柳公子,你现在的落脚处?”柳千枝扯出一抹费力的笑:
      “我在码头找了份差,有时运运货。管事瞧我没地方住让我与货物住一个仓,趁便提防虫蚁、老鼠等坏了货的质量。”寥寥几句,眼中的疲惫揭示了他的辛苦。虫蚁拿些熏香便可杀除。老鼠是四害之一且聪明的很。买来的老鼠药成了摆设,一到半夜沸反盈天,他起身赶鼠。月过中天亦无意识的睡去。天还未亮又得起来搬货,臂膀有他大腿般粗的汉子总是笑话他力似棉花,貌如姑娘。沉住气,填饱自己的肚子为日行一事。
      住仓库闻空气浑浊之气多不人道啊。凭柳千枝的身材,能搬重物吗?春晓越发的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内疚感无法拔离,深深的笼罩在她的头顶。
      脑中一闪,春晓双手合十,目中精亮,胸有成竹的做出一个决定:“柳公子,你的遭遇我深表哀怜。我想帮你脱离苦海,你能否再信我一次?”
      柳千枝立马点头,他当然相信春晓。因为她是个善良个姑娘。春晓勾勾手指,要他把耳朵凑过去。
      柳千枝作势与她咬起耳朵。一听竟是婚姻大事,迅速摇头,这等大事岂能儿戏。春晓耷拉脑袋,红起眼眶:
      “你不帮我,那我可万劫不复了!”虽然春晓有意说动柳千枝两两合作互帮互助,她帮他脱离苦海过上好日子,他则帮她挥退母亲牵线搭桥的烦人勾当。谁叫她阿猫阿狗都不爱,私心莫过于柳千枝更多的关注和喜爱。老天再续前缘岂等放它在眼皮低下溜去。
      最终柳千枝坳不过伶牙俐齿的春晓,说是酌量帮她,至于自己得过且过,别人对他的好会记上心,勿要添麻烦是自己一向待人的准则。春晓就爱听他说大道理,宛若有人心系着她,为她担心。
      金梅抿唇,冷眼掠过柳千枝的面容,恶毒的在心里重复着为什么要回来,晦气!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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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又开始忙毕业设计了,所以要磨机磨机,最少是一星期一章...看空余时间,多的话俺会奋力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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