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挣扎

作者:一个洋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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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合神离


      “陛下,二公主求见。”女帝一时有些愣怔,自打三年前将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封号“宝林”,“宝怡”,“宝惠”送到各自的公主府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们了,虽然逢年过节也有礼尚往来,但是竟然没有见到一次面。说起来,女帝与这三个亲妹妹自幼都不怎么熟悉,咫尺天涯,莫衷如是。平复一下内心的陌生感,女帝平淡地吩咐:“宣。”

      一个朱唇细眉,丰盈婀娜的女子款款而来,双手交叠,引手为肃,弯下腰,温柔又恭谨地道:“臣妹拜见陛下。”对于寻常公主的万福礼,这个肃拜就格外恭谨了。“平身。”

      “谢陛下。”

      “宝林,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这么直接的么?姐妹见面,连寒暄都没有的么?

      “妹妹许久没见到皇姐,就来看看您。”

      女帝自然不信她这种场面话,但看她神色颇有难言之隐的意思,显然也不便相告,不觉有点腻味:她的三个妹妹个个娇弱得紧,心里十七八道弯弯绕,偏又什么都不肯说,不仅要人猜,还得让人哄着劝着让着。哪句话稍微严厉点,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起来没完,轻则找她们的母妃告状,重则直接告到父皇那,然后,父皇就说她是大姐,得爱护妹妹们,所以她生平最怕这种娇弱的女子。

      “有心,多谢了,你该知道朕自幼都不喜欢藏着掖着,有什么事,尽管说,你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这般唯唯诺诺的,像个什么样子?”

      “……”悔不该听信了三妹四妹的话过来见皇姐,当了女帝更可怕了怎么办,接下来会不会直接扫地出门?那就太丢人了,可是直接说,也太不矜持了吧。

      女帝诧异地望着宝林脸色白了青,青了红,转的比丹青画还快,只得挥退了宦官宫女,只留姐妹二人,才开口问出自己的猜测:“宝林,可是为了终身大事而来?”

      宝林公主低下头,仍可清晰可见红色飞快地蔓延到耳朵根,恨不能掩面而逃,但是记起“皇家公主不能唯唯诺诺”死命保持坐姿端庄,只是攥紧手帕的手令她羞窘越发欲盖弥彰。

      女帝看她这模样也知道自己猜对了,转念一想:父皇母后不在了,她们三人的母妃连太妃都不是,不够资格给公主指婚,连皇叔族亲,咳咳,也被她一纸株连都送下去陪父皇了。敢情只有她这个姐姐能替妹妹们主持终身大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是朕疏忽了,这样,朕会将京城名门子弟的画像卷宗整理三份,分别送到你们母妃那里,她们看中谁了,送到朕这里,朕给你们主婚。怎样?”

      “多谢皇姐,全凭皇姐做主。”就算红润肉眼可见的沿着耳朵根窜到脖子领仍然起身标准的行一个万福以示感激。

      “还有旁的事吗?”

      “……”能说没有吗?会显得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姐会不会因此发怒?说有事吧,真没什么事了,唉,皇姐为何总是问这么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嘛!

      尴尬的沉默了三秒,女帝打破沉寂:“好了,既然没什么事,就回去跟宝怡宝惠传达朕的口谕去吧,最近宫里不太平,朕派青羽卫送你出宫。”

      “是,臣妹告退。”拱手一礼,宝林公主逃也似的跟着玉梨出了紫宸宫。

      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暗暗念叨:“真心累!”

      短短两个月之内,一连嫁了三个公主,驸马还都是当朝最为显赫的世家嫡次子,或者嫡幼子,一来,尚公主于世家来说是一种无比荣耀的事,二来,全不碍长子顶门立户,如此可见女帝对于世家的安抚和亲厚之意,只是婚礼略显仓促,让各位负责操办公主嫁娶事宜的官员颇有怨言,不过很快就在女帝厚厚的赏赐中转怒为喜起来。

      等三位公主的成亲事宜落定,华雁三年第一场大雪落了下来,女帝一改往日专宠,整日窝在皇夫的伯牙宫,众臣皆喜,帝后情深意笃,方为国之幸。女帝的专宠不再,也不再留宿贤瑾宫,虽然仍会时常看望夏郎君,贵夫的日子并不难过,但是冯知夏还是日渐消瘦,郁郁寡欢,不是黄昏独自愁,就是对月空嗟叹,这般浑身散发着忧郁的绝美少年,不知道让多少宫女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替,暗暗埋怨女帝辜负美人心。却不知道她们心疼的美少年在关上宫殿门就一个箭步冲到被窝,将自己裹成个蚕蛹打着哆嗦暗道:“只穿单衣还不准运功,这戏演的太受罪了,加工钱,必须加工钱!从此以后,因失宠而“忧郁过度”的冯知夏整日将自己关在贤瑾宫,不肯出门一步。

      传说中帝后和谐的伯牙宫,女帝姿态舒展写意地坐看瑞雪纷飞,对面的皇夫苏伯喻正坐在琴案边饮茶,明明该是岁月静好的,可是空气里流动着飒飒的凉,不次于外面的风雪。自从大婚以来,这二人从来如此,相敬如冰,像是比拼谁的耐力更好一样,能不开口,就都不开口。

      苏伯喻不知不觉中走了神,他自幼就是个被人称赞大的人,钟鸣鼎食之家,嫡长子,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三岁开蒙,四岁读诗书,七岁已然会文章,八岁考入京都国子监,从此一直都是国子监才学第一的。京都第一才子,名至实归,从同窗到老师,无不称赞他天资聪颖,满腹经纶。

      直到遇到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她明知道他和挽妹情深意重,仍然一卷黄绢拆散了他们。像一把任性的刀,活生生捅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说不上是恨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些,反正每次看到她,就更思念白挽秋一分,这个女人的眼睛里除了空寂的冷,就剩淡漠的威,莫说女人该有的温柔,就连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乐都没有。偏偏那双眼神太锋利也太透彻,每看他的每一眼,都令他有一种无处遁形的压迫感,就是面对他爹苏铮,都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是在提醒他:你苏伯喻,不如一个女人。

      可他每次想同她较量一番,都是一拳打在棉花里,无处着力,她连眼神都不给一个的平静无波,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不服气的,也是这辈子唯一一个明目张胆看不起他的,譬如他此刻眼神森然地瞪着她,她还是拿手撑着头,坐在寒风呼啸的门口,望着“簌簌”飘落的雪,视他如无物。真是令人看到了就心头火起,放下茶杯,苏伯喻开口:“陛下可会弹琴?”

      女帝回头,看了一眼七弦琴道:“不会。”

      苏伯喻暗暗欣喜:至少在音律才学,你不如我良多,状似体贴地开口:“无妨,臣夫可以教陛下。”

      “不用。”

      女帝说完就接着看着外面的大雪,一副不想说话,“与我无关”的样子。

      “你难道就不想懂得音律之美?”

      “没用,朕自幼习武,是个粗人,这等文人雅韵之事,不适合朕。何况朕想听乐曲,自然有无数伶人愿意为朕弹唱,用不着朕像个伶人一样炫耀给谁看。”

      “……”直白坦率到天经地义,就像他会音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甚至还只是一个伶人炫耀的卑贱之事。一针见血不留余地,真想一掌劈死她算了,还打不过。更窝火了有木有!狠狠地灌一大口茶,却发现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在刚刚发呆的时候,被喝完了。唯恐被发现他的狼狈,忙不迭偷瞄一眼女帝,松一口气,又多几分悲凉,她又在看雪了,宁愿看雪,都不肯多分半点关注给这个名义的皇夫,可见女帝是有多冷心冷情。

      女帝望着大雪,想着之前出现在密道里的北羌人,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旱灾,丢了两次的赈灾款,以及每到关键时候,就会被掐断线索,至今仍然是悬案的赈灾银失窃之事,不过仅有的线索里,隐约可见包括北羌人在内至少三方势力的神秘组织,还有刚刚赈完灾又嫁了三个公主掏空的国库,以及接下来的一场年节,又得花一大堆银子安抚那些个各怀心事的老臣,只觉得这漫天飞雪,片片都是压倒大昭的一根稻草。

      就算之前的玄龙卫,还有龙啸卫,朱雀军,御林军,除了御林军之外都改成青红皂白四个羽卫,再加上这三年来流民所培养出来的孩子和心腹势力,以及全国的各种商号在内,朕的家底,还是太薄了呀。

      苏伯喻看着女帝完全不予理睬的傲慢样子,决定打破她的傲慢,于是指尖一拨,一曲《梅花三弄》流出,清脆高远,节奏轻快,宛如梅花凌雪,临风摇曳,高雅得不似人间。

      然而,女帝只觉得在这般冰天雪地里听着如此凌然的曲子,真是透心的冷,忍不住拢拢狐皮大氅,极其煞风景地打断:“冬日天黑得早,宫人都歇了,你弹琴会吵了他们。皇夫若实在技痒难耐,明儿早上再弹吧。”

      “……”焚琴煮鹤,莫衷如是。这个女人,真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本事让人更讨厌她一分!

      见他没有动静,女帝又特意提醒一句:“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这是苏伯喻自“受宠”以来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就寝——每晚都是睡穴入睡,昏迷到第二天早上,完全没有一点作为夫君该有的尊严,无数次想一掌毙了她,可惜一来没有机会,二来确实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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