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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思及此，刘钰简直想杀了刚才狂吠乱叫的自己。
但话说回来，若再重来一遍，他也还是会那样做的，倒不单单是为了立功回赵家。
纪长宁到底是他曾经的妻子，虽然后来两人反目，但眼看着有人欺负纪长宁，他做不到放手不管。刘钰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或许是男人的占有欲，又或者是其他。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刘钰本就不是唯诺的人，就算成了狗，他也要做条恶狗，若有谁敢将他碰出一滴血，他定要反口咬下那人一口肉！
经此一事，刘钰自然是又留下来了，宝月高兴极了，和吉星一起打了热水要给它洗澡。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身的脏土，刘钰早就想洗澡了，但是他不喜欢别人碰，尤其还是两个小孩子。
他现在只有一身毛，和赤身裸体有什么区别，被小孩子从上摸到下，刘钰想想就觉得一身鸡皮疙瘩。
刘钰转头看向纪长宁，见她正靠在墙上出神，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想出声，又憋回去，皱了皱眉。
宝月瞧出他的心思，乐呵呵过去拽纪长宁的袖子：“姐姐，阿黄要你帮它洗。”
纪长宁偏头看了眼，刘钰没与她对视，垂着眼瞧自己的两个爪子。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纪长宁披着衣服下了地，笑着刮了下宝月的鼻子，连句推拒都没有，撩水帮阿黄洗澡。
刘钰暗自腹诽，这女人竟这么听一个孩子的话。
热水触到身体，一阵暖融融的，酥麻入骨，刘钰渐渐放松了身体，趴进木桶里，舒服得叹了口气。
背上的毛结了块，纪长宁慢慢搓捏着将毛发融开，再以指成梳地将捋顺。纪长宁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一日的疲乏似乎都在她的揉捏中消除了。
刘钰眯起眼，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她。
纪长宁是个很专注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全身心的投入，现在她在给阿黄洗澡，那她的眼中就只有阿黄。
认真做事时候的纪长宁，是很漂亮的，即便对这个曾经的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刘钰也不得不承认。
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不在五官，而是气质。刘钰忽然想起，他的亲祖母，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曾夸奖过纪长宁，说她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无论再烦躁不安的人遇着她，都会平静下来。
纪长宁做事总是不紧不慢的，在她身边，觉得时间仿佛也慢了，就只剩下赏赏花，喝喝茶。
今天面对着冯癞子的纪长宁，是刘钰从未见过的，沉稳、胆量、勇气，在一个女子的身上结合得淋漓尽致。
他似乎越来越读不懂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温已经有些凉了，纪长宁摸了把他的脑袋，笑着道：“出来吧。”
说完，她回头朝着宝月招招手：“宝月，将小毯子拿过来。”
宝月“哎”了声，颠颠地去取过来递给纪长宁，安静地蹲在一旁，看着她将阿黄的毛细致地擦干。
下个月就要府试了，因为要备考，吉星手里一直拿着本《诗经》，装模作样在背，翻了几页，实在装不下去了，拉着宝月说话：“宝月，今个下午冯癞子来的时候，真是阿黄冲出去咬了他的脖子吗？”
宝月骄傲地扬着小脑袋：“当然了，哥哥，我给你讲，阿黄当时像个小英雄……”
纪长宁端着水出去倒掉，回来时两个孩子蹲在一旁窃窃私语，而阿黄早就自己跳到了炕上，正闭目养神了。
她无奈笑笑，将这段日子一直在绣的小屏风拿出来，继续做活儿。
待在赵家的这段日子，纪长宁一直没闲着。
赵成收留她，是看在母亲的恩情上，但她却是不能长久留下的，就算孙氏不出言赶她，她也没法厚着脸皮赖下去。
纪长宁早就想好了，赵家在村口处有个小房子，是原来赵成的爹爹住过的，但后来赵家爹爹病死了，那个房子便空了下来。她先做着绣活，攒些钱，以后搬到那个房子去，是买下来也好，租下来也好，每月给赵家些钱，此后便一个人清净地过日子。
这个小屏风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再添些针线，约莫两个时辰也能做完。
极为考验功力的苏绣双面绣，一面是衔枝喜鹊，一面是富贵牡丹，只有两个巴掌大小，但极为精致。若是在京都，这样的绣品，至少能卖上五六十两银子的。
但平陇县是个小地方，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二十两，应是卖不上那样的高价。
火炕烧得暖暖的，刘钰今日累坏了，听着不远处两个孩子的说笑声，还有纪长宁绣花时针刺破绣布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东厢房，孙氏正在低声骂人。
“个不要脸的冯癞子，上月来偷，这月还来，也不怕烂了他那双脏手！二十好几了娶不上媳妇，自己心里也没点数，还想着要染指别人家的干净姑娘，个臭流氓怎么不掉河里淹死。若要让老娘遇着他，砍不死他个不要脸的！”
赵成坐在炕桌旁边吃花生米，低声劝慰：“好了，别骂了，有什么用，没出事便是万幸。幸好有长宁在，若是单单宝月一人在家，不知要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还真是这么回事。”孙氏后怕地抚了抚心口，随即下地，往灶房走，“也多亏了咱家的狗，我得弄些好吃的去，犒劳犒劳它。”
赵成笑笑：“想一出儿是一出。”
“对了！”孙氏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忽然回头道，“眼看着秋收就完了，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成愣了下：“什么事？”
孙氏着急道：“就长宁的那事！你不说等秋收过了，不忙了，就让她搬出去吗？”
“怎么又提这个，不都说了，那是贵人的女儿……”看着孙氏逐渐竖起来的眼睛，赵成揉揉额角，换了个说法，“人家今日刚帮了你这样大的忙，还受了委屈，你怎么好意思给人送走？“
“那不是一回事。”孙氏又走回来，坐到赵成对面，“长宁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她，但是她一个大姑娘留在咱们家，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她不要嫁人吗？再拖下去，哪家敢娶她了，再说了，就今日之事，若长宁成家了，身旁有个靠谱的丈夫，冯癞子哪来的胆子敢登门！”
“越扯越离谱！”赵成倒吸一口凉气，他张张嘴，本想将纪长宁的身份和盘托出的，但又一想，先皇后因罪被赐死的事弄得沸沸扬扬，平陇县虽是小县城也有所耳闻，他怕孙氏听了后更不同意长宁留下，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换成连拍了两下桌子道，“婚姻大事，哪由得咱们做主，你就消停些吧！”
“那长宁的爹娘不是都不在了吗。”孙氏皱眉道，“男人真是粗心，算了，这事你不用管了。”
说完，孙氏便往外走。
赵成急的连鞋都没穿，下地拉她：“你做什么去？”
孙氏白了他一眼道：“我安慰安慰长宁去！白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一个女孩子多害怕啊。”
赵成狐疑：“你可别说嫁人不嫁人的，乱扯那闲话。”
孙氏将他推坐回去，没好气道：“晓得啦晓得啦，歇会儿吧你。”
出了东厢的门，孙氏抿了抿唇，思考了一番，还是觉着自己做的没错。她不知长宁多大岁数，但瞧着模样，至少也有十七八岁了，这样的大姑娘哪有不嫁人的。
况且她也不是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说媒，她有考量的，不会害长宁。
推门进西厢的时候，孙氏已经挂了一脸的笑，冲两个孩子招招手：“宝月去爹爹那里玩，吉星自己去背书，娘要和姐姐说几句话。”
吉星应了声，乖乖拉着宝月往外走。
纪长宁也放下手上的活，笑着道：“嫂子怎么来了？”
孙氏道：“也没别的事，就来看看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寒暄半晌，等刘钰睡醒了一觉，惺忪地睁开眼，孙氏终于切入了正题。
“长宁呀，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心上人哪？我娘家有个侄儿，叫孙光霁，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秀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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