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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苏心悦起身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续命用。
结果刚喝了两口，手机就叮铃铃响起来，屏上闪烁着顶头上司老严的大名，她连忙滑屏接听，
“严总。”
“在哪？”
“办公室。”
“下楼去固宁。”
苏心悦一声“好”到了嘴边，发现对方已收线。
就不能等她把话说完？苏心悦腹诽，带好资料，临出门前，不忘把剩下的咖啡全倒进了喉咙里。
九月的峪城，秋意渐浓，路旁的法国梧桐树叶悄悄染上了金色。
“一会要好好打听打听，林总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路口红灯，老严减速停车。
苏心悦“嗯”了声回应，这句话这个人这一路念得她耳朵要起茧子了。
他们此行约见的是固宁分管营销部的副总，姓谢，老严话里的林总指的是固宁总裁林浔南。固宁靠制药起家，在林浔南的带领下，一路发展成产品多元化的大集团。可此人最近行踪不明，快一个月没在公众场合露脸，集团事宜也交由其子林昱负责。
外传林浔南其实是重病入院，江山更迭，固宁可能要换人作主了。
在这当口，固宁委托给悦安负责的媒介业务临近到期。
他家去年贡献了悦安近四分之一年营业额，单凭这一条，悦安就会拼了命地争取续约。奈何林浔南一直不出现，林昱对悦安好像不感冒，集团内部曾经助力于双方合作的几位中高层，最近态度也变得玩味起来，续约进况不佳。
据说悦安高层已经给老严立了军令状，具体内容无从得知，苏心悦猜，应该跟拿不到项目就滚蛋差不太远。
固宁的办公楼在城西，几十层的大楼拔地而起，楼顶立着巨大的集团LOGO，远远就能瞧见。
车子停稳，苏心悦推门下车，手机嘀咕嘀咕响了两声，是设定了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小悦。”
“林总来公司了。”
苏心悦盯着屏里的消息，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直接把手机递给了锁完车的老严。
“什么事？”老严接过手机，“这谁？他说的林总是哪个林总？”
“林浔南，林总。”苏心悦答。
“拿着。”老严飞快地把她的手机塞回她手里，然后开始翻找自己手机。
两通电话打完，苏心悦看他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蚊子了。
“你去见谢总，我想办法去见见林总。”老严想了想道。
“好。”苏心悦点头。
她明白老严的意思，林浔南比林昱更适合悦安，想拿下合约，没有哪种方式比决策者直接点头更高效。下面的人，都是看上头意思行事的。当然，身为乙方，没有任何理由放任何人鸽子的，所以只能分头行事。
苏心悦一个人在前台核过预约信息，过了安全匝上电梯。
这位谢总她见过了，不过头一回单枪匹马去交流。
谢总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苏心悦确定门牌无误，抬手敲手。
咚咚咚几声过后，等了片刻，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一遍，这次很快听到声，“请进。”
苏心悦推门进屋，目光被落地窗前的背影吸引住。
谢总年过五十，估计是长年应酬，发福严重。而那人黑衣黑裤，身形太过修长挺拔，就算谢总回炉重造，恐怕也变不成这副样子。
这是谁？怎么会在谢总的办公室？谢总又去了哪？
苏心悦心存疑惑，停下脚步，没有贸然上前。
像是听到她的心声，下一秒那人转过身来。
一张脸映入眼帘，轮廓分明，眉目挺阔，苏心悦心底咯噔了声，记忆深处有张面容与眼前这张脸重合。
心跳在一瞬间乱了节拍，砰砰砰如鼓在擂。
“顾……时晏……你怎么在这里？”
她努力调整呼吸，一张嘴，气息还是全乱了。
窗前的人没有答话，却迈开步伐朝她走来。
苏心悦下意识想后退却拼命忍住，她见他在离自己一步远的位置停下，双手抄进兜里，姿态透着股子漫不经心道，“你也在呀，苏心悦。”
门忽得被推开，有人边走进来边道，“顾总，谢总这一走，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话说到一半，才惊觉屋里还有其他人，立马噤声。
来人妆容精致，一身红裙甚是惹眼。苏心悦认识，是观览客户部副总监秦珊。
秦珊明显也认出她来，目光落在她身上足有半分钟才挪开。
苏心悦有种错觉，秦珊适才的眼力劲是想在她身上剜出万千个洞来。照理说不应该，两家公司有竞争关系，可那是工作上的事，公平竞争便好。两人私下并无交集，她想不出秦珊的敌意因何而来，或许真是她产生的错觉。
既然谢总不在，她就没必要呆在这里了。苏心悦朝俩人略点了点头，当是说了告辞，退出门去。
顾时晏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秦珊察觉他的视线停留，忍不住凑上前，“顾总，刚才那位是悦安客户部的AM苏心悦，这位苏经理虽然年轻，却很受器重，严立明亲自带她，高层里好像也有人给她撑腰。”
她这位新BOSS不仅话少，人也总是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对这个苏心悦有些不一样。
顾时晏挑了挑眉。
见他表情有变，却明显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秦珊忽地不确定，自己这话到底讲得合不合适了。
————————————
苏心悦是坐老严的车来的，现在老严不知去向，她又不敢贸然打电话去问，只能打车回去。
“哎，姑娘，咱们走建设路还是中山路？”上了车，师傅扭头问。
苏心悦原想说“随您”，结果还没张嘴，师傅又添了一句，“建设路远一点，但是不堵，中山路近些，走那边要经过建宁中学，这个点到那里正好放学，可能有点堵。”
听完她便改了主意道，“走中山路吧。”
“好的。”师傅启动车子，按下计价器。
苏心悦扭头看向窗外，路边花坛里的紫薇开着，白的粉的紫的，枝条修长，花形繁复，看哪一树都是热闹的样子。
车子路过中学，正是下课时间，校门口附近的小门店前挤满了人，一水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宽松肥大，却也掩不住的青春朝气。
苏心悦脑子里不自觉闪回到第一次见顾时晏的场景。
那天她被班主任领进教室，高三时间紧，班主任都没顾得上介绍她，只朝讲台下的座位一指，说，后排都是空的，你挑个坐下，便开始讲题。
她背着书包从台上走下去，头快埋进胸里。班里的座位分成三组，两两同桌，中间空出两条过道。因为左右两组靠墙，若是以后有了同桌，进出会受影响，最后她选择了坐中间。
课上到大半，她仍不敢抬头，直到有人喊报告。那一声绵软无力，还带着长长的尾音，怎么听都好笑。她是第一次听人把报告喊成这样，遂循声看了过去。只见打断老师的罪魁祸首立在门口，肩上搭着校服外套，连站姿都是松松垮垮的，没个正经样子。
他整个人逆在光里，脸上的阴影让轮廓更显深沉。或许是他长得确实不赖，又或许是他身上那件白衬衫亮得耀眼，她觉得心跳突然快了许多。
“顾时晏，你还晓得来呀。”班主任脸色大变，就着手上的粉笔头直接砸了去。
他却浑不在意，头一偏躲开了那粉笔头，然后大剌剌走进教室。
她又低下头，只是很快眼里多了双鞋。
鞋子的主人在她身旁立了几秒，才问，“同学，这是我的地界，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她愕然，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他。他那桌上没有一本书，她以为那也是个空位。
班主任快要被他气厥过去了，冲下来，对着他的脑门一顿敲，“还你的地界，什么叫你的地界，你是狗撒过尿画过圈了，小小年纪不读书，只想混社会充老大……”
他被打得连连躲闪，最后下课铃声给他解了围。
好像前一刻的狼狈不存在似的，班主任前脚走，他后脚就踏着椅背，一脸凶狠对她抬了抬下巴，“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抿着唇，不答话。不想答，也懒得答。她忽得有些后悔挑了这个位置，要不现在就换一个？
她心里盘算着，他却收脚坐了下来，嘴里嘀咕道，“小丫头片子挺有个性。”
话音未落，手却伸过来一把抽走她压在胳膊下的语文书，“你不告诉我，我难道不能自己看？来来来，看看你到底叫啥。”
他动作飞快地翻到扉页，她却比他还快，快到只看到手的重影晃动，书已经回到她那里了。
“你什么意思呀？不就一个名字吗？问你不说，自己看又不给，是不是你那名字太难听，所以不好意思让大家知道呀。”
他被气到了，质问她的时候嗓门扯得老大。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他那时一鼓一鼓的胸膛。
那时多好，一点不如意就像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似的，全是少年心性，不像现在，难得久别重逢却冷着一样脸。
岁月如梭，时间改变了他们。
苏心悦收回视线，心里默默道，什么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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