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之灵

　　阴霾

　　记忆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湖，有时候我真希望它是河水，能随着时间流动。

　　踏上旅途

　　高二下学期开学，每个人都感到一种无聊和烦闷，好像有只手在每个人的心里撒了一把碎纸末：
　　让人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真不知道为什么高二的学生还要去军训，而且还要一开学就要去，刚刚过了春节，还没有到一
　　月份。这个日子我们却要被拉到该死的郊区进行什么军事训练。
　　所有学生都在校门口等着，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就像已经死了的狗或者猫，僵硬而麻木。该死的
　　天气仿佛很乐意回应每个人脸上的阴沉，没有太阳，没有晴空，只有暗暗的云和冷冷的风。老师
　　们似乎很不满他们的陪同工作，他们每个都像送葬一样站在路两边。学生们背着自己的鼓鼓的背
　　包，脸上的表情让所有人看上去像是难民，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客车。学生和老师都静得很，不满
　　和冷风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终于，远处开来了几辆车，那肮脏的车身让我禁不住想起了送葬的灵车，“这车和老师们还真
　　是相配”，我终于有了这一天第一个稍微愉快点的想法。
　　校长一声令下，眼前黑乎乎的一群人缓慢的往前移动，漠无表情的老师冷冷的盯着每一个人，
　　学生慢慢的上了车，直到这辆车向沙丁鱼罐头一样塞满的时候，车启动了。一路的颠簸很快便被
　　滚滚的黑烟和尘土所掩盖，车子越走越远，仿佛真如灵车一般消失了。

　　我真后悔上了那车。

　　第一天

　　“知道吗？这次军训要五天。”一个小胖子说。
　　“哦，是吗？”我漫不经心的答道。
　　在车向前走的时候，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我去的那个地方会把我们死死地关在里面
　　。看看四周，似乎每个人都在想着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张嘴。“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我嘟囔着。
　　高二刚刚分了班，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认识，这让我更加讨厌这次所谓的军训。
　　终于，灵车停下了，坟墓张开怀抱来迎接我们。“哦，还是这副鬼样子阿”我自言自语。
　　这个地方我们高一军训时曾经来过，整个训练基地有两幢宿舍楼并排而立，中间相隔几十步距
　　离，宿舍楼所对的就是训练场地，训练场地左边盖了个类似灵堂的礼堂，说他像灵堂并不过分，他
　　阴沉的外表和阴沉的内里表现了它的表里如一，这让我觉得在那里开追悼会再适合不过。礼堂的边
　　上则是整个基地最人性化的机构：一碗泡面卖五元的小卖部。再向外走，有一个建筑的钢筋骨架，
　　它的脚下有砌到一半的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以为它正在施工当中，但这次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半
　　裸姿态，由此我判断：这是个甩货。
　　因为一年级生的加入，今年的人数比去年多了很多，“真不知道这次还能住哪。”小胖子说。
　　“是啊，去年就已经很满了”，一个大胖子接着说，“今年还要怎样阿，靠，去年的男生都安排
　　到女生那边去了，真享福阿，靠！”
　　我看了一眼靠上瘾的胖子，便断定因为他的脸他这辈子也享不了福。
　　“对了”，小胖子似乎很高兴找到一个人能够和他说话，“你知道么？去年的安排很怪阿，本来
　　男生宿舍三楼还都空着，为什么要把有的男生安排到女生那边去阿？”
　　大胖子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我估计....”
　　“什么？”小胖子急着问。
　　“是要把他们打入女生内部吧。”大胖子咧嘴傻乐。
　　“那这次就该把你打入母猪内部了”我心里想。
　　终于分了宿舍，我，还有刚才那两个胖子分在了一宿舍，还有其他几个人，我数了数，一共十
　　一个。

　　我们住在三楼。

　　终于可以进楼了，每个人都涌进了宿舍楼，到了三楼，我急着小解，冲着厕所跑了过去，一脚踢
　　开了门，冲了进去，背后似乎有些响动，我可没有心思在意。当我出去时，原来门上挂着的“男”
　　字的牌子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鲜红的“女”字。
　　后边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看到了，以为这以前住的是女生，都觉得很有意思，还有几个大大
　　咧咧开着低级的玩笑，不一会人都进了屋，我盯着那个“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赶紧也进
　　了屋。
　　屋子里的人，开始因为不认识，并不怎么话多，可不一会就熟了：大志，小诚，大鹏，老白属于
　　那种强壮型的，不过都很好接触，可除了大志，其他几个都有些胆小，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小胖子，
　　大胖子，属于胖子型的，老实学生，一个沉默寡言的四眼，一个憨厚的黑子，一个回民兄弟，还有一
　　个废话多的尖脸。
　　第一天没什么事情，闲得无聊，几个家伙就讲起了鬼故事，可后来说着说着就都害怕了，又都不说
　　了，到了晚上，本以为我能安安稳稳睡一会，尖脸的家伙又开始说起来，他说了一句
　　“你们知道吗？这种荒郊野地最容易闹鬼了。”
　　天继续着阴沉的表情，屋里很冷，冷的几乎残酷，让人感觉不到生气。
　　“你们知道吗？在这种地方千万不要睡上铺，在上铺容易被鬼吸了你的阳气。”他以这句话作了结
　　尾。
　　我想下去揍他，因为整个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睡在上铺。

　　我们的宿舍在三楼的最右边，紧靠着一扇门，那是一扇玻璃门，合金的框子，但奇怪的是，门把手
　　被很粗的铁丝拧住了，根本打不开，可二楼和四楼的明明开着，这是...
　　这扇门，好像有奇异的吸引力，我们宿舍里的人都在门口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它，忽然间我的身体感
　　到莫名其妙的寒意，快步走了进去，其他人也紧跟着进了宿舍，宿舍门用力的被关上了。
　　为什么觉得冷呢？我想。

　　我觉得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吃饭时间到了，唯一的休闲时间，人多毕竟暖和。
　　吃完饭回来，每个人都不说话，我干脆到楼道里溜达，顺便抽根烟，楼道里人多，不一会，屋里的
　　人也都出来了。
　　“小涛，你觉不觉得屋子里比外边还冷？”大胖子问。
　　“是啊，我也觉得屋子里很冷”，小胖子原来叫小涛。
　　大家在闲聊，可不一会，不约而同的，每个人的眼都集中到了那扇门上。
　　那扇门。
　　“咱们把它拧开怎么样？”说话的是大志。
　　没人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想离这门远点。
　　最后，大鹏和大志两个人把那门上的铁丝拧了下来，门“吱呀”一声，

　　门开了。

　　所有人都回到了屋里，天已经很黑了，我躺在床上，大志他们在说笑，声音很大，我不知为什么，
　　觉得，很不安。
　　突然间，屋里的气氛起了变化，刚才很声音很响的聊天的他们，忽然都闭了嘴，小诚用被子蒙上脑
　　袋。大志看着他，

　　忽然，大志猛地窜上了床。屋里一片寂静。

　　巧的是，这时候熄灯了。

　　我忽然觉得极度的惊恐，虽然一屋子人，

　　好黑，我的心开始狂跳。

　　我终于忍不住了，一翻身跳下了床，飞快的爬上大志的床，漆黑一片，我俩眼睛对着眼睛。

　　“你也在想那个对吧？”我问

　　大志点点头。

　　除了那个回民兄弟，所有人都坐了起来，黑暗里，十双眼睛对视。

　　“快去关门！”
　　疯了一样的一群人冲出屋子，对着那扇门。
　　门在风里，在黑暗里不停地摇
　　“合上门！拧上！快点啊！”

　　是谁在和我们做对吗？
　　该死的门怎么也合不上。

　　“我们出去关上，你们在里面拧”竟然是最害怕的大鹏和小诚

　　我的话，我自己死也不会出去，可我在怕什么？

　　就这样，他们在外面拽，我们在里面拧，从左往右，门关了。
　　他们俩示意从外面下到二楼再上来，

　　快点，快点回来啊，怎么这么慢？我的心疯了似的跳着。
　　他们终于回来了，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起进去把寝室门锁上。

　　晚上，我们俩俩睡在一起，我和大志并排躺着，我们聊了很多，声音很小，像是怕招来什么，其
　　他人也一样，陪着这十一个人的只有黑和静。

　　快睡着时，恍恍惚惚想起白天：

　　“本来男生宿舍三楼都还空着，为什么要把有的男生安排到女生那边去啊......”

　　第二天

　　天终于亮了，

　　“还有四天”我听见小诚小声说。

　　回民兄弟叫磊子，据他说，回民不信什么鬼神

　　“你们知道吗？”他含了一口茶叶末子一边插着腰一边说，“昨天晚上我醒了的时候，看见窗户
　　外面有个推三轮的人往咱屋里看了一眼，紧接着跟疯了似的推着三轮就跑。”
　　他说完以后还在笑，因为他的自己的笑容，他没看见我们脸上的惊恐。

　　“还有四天”，我小声说。
　　第二天白天正式训练，酸疼的胳膊和腿让我们的大脑感到无比轻松，谁也没再提那事。
　　眨眼间，又到了晚饭时间，晚饭后，我和大志，大鹏，小诚四个人去打水，我看见那钢铁架子像
　　是一个披着黑色皮的骨头架子，我不想多看一眼，便快步往前走，路上，大志小声跟我说，他昨天晚上看见小四眼半夜猛地坐起来，嘴里还说
　　“我一元钱买你们十个行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想啊，除了他咱们屋里还剩几个人？”

　　..................

　　半路碰上了几个高一时的同班同学，不良学生林林，暴力倾向学生亮亮以及我从没在课堂上见过
　　的隐身学生斌斌。
　　“哈哈，可碰上你啦”林林说，“你住哪啊？”
　　“三楼啊。”我说“有烟吗？”
　　“三楼啊？”亮亮一边递了一根烟给我一边说“听说去年那只住了一屋子人”
　　“而且是最左边，离门最远的”斌斌说“就像要躲什么一样，别是有鬼吧，哈哈哈哈”

　　我得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愿意再想了。

　　“今天上我们屋里来打牌吧，2楼”，他们三个走了，

　　我决定去打牌，然后什么都不想的睡觉。

　　晚上九点多，巡房老师刚走，我就出去了，在门口，我对着那扇门，

　　越害怕就越想看，我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门外出了黑色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在我刚要扭头走掉的时候，
　　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扭过头，

　　不见了，

　　那铁丝不见了，

　　我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赶快离开这。

　　到了，那三个家伙的宿舍，我实在没有精神打牌，就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怎么？你说什么不对劲？”林林问。

　　“门” ， 我说。

　　第三天

　　通宵的牌让我的脑子变得跟线团一样

　　“麻了才好呢”我想。

　　昨天晚上我说的事，林林很当真，因为他一向很信这个，可那两个家伙说我瞎掰。
　　“瞎掰是你大爷”临出门时我说。

　　上到3楼，快走近那门时，我站住了

　　又回来了

　　铁丝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是反方向拧上的，从右往左。

　　这件事告诉了大志他们后，他们愣住了，一句话没说，小诚缩在了老白和大鹏中间。

　　“我害怕”，他说。

　　“我也是”，大志说。

　　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绝对的节日，所有人都很兴奋，小卖部的劣质巧克力由4元一块涨到
　　了6元，“爱情的力量啊，靠”大胖子说。

　　很意外的，晚饭后我在我的枕头下也发现了一块巧克力。

　　“该不是男生放的吧”我心里想，因为我不知道那天很多女生都进了男生宿舍楼。

　　很巧，晚上有文艺演出，我们宿舍的大胖子要登台演唱“坚持到底”，

　　我想它是希望观众们在看他表演时坚持到底。

　　演出时，我跟大志到礼堂门口聊天

　　“你怎么想这事？”大志说

　　我递给大志一根烟，大志说不会，我就抽了起来

　　“不对劲”我吐了一个眼圈说“不过可能还有更新鲜的事呢”

　　大志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在等我接着说

　　“走，去小卖部看看”
　　老伴很高兴，便和我们多说了几句，看他兴致挺高，我递给他一根烟，问他
　　“我们住的这楼以前出过什么事么？”

　　“你们不知道吗？以前这楼死....”

　　他没往下说

　　我们也没往下问

　　演出结束后，我们回了宿舍，默默的作了平常该做的事，然后默默的钻进了被子。

　　“我怎么觉得有点平静的奇怪呢？” 大志说

　　“你不想啊？”我说

　　好困.......

　　“快起来，快点啊！”我被摇醒了，是亮亮。

　　黑夜里，只有他的眼睛死命地盯着我。

　　“你是不是说你们这闹鬼？”他几乎在喊“你快出来闻一闻！”

　　我们屋里的人却都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整个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檀香味，

　　“这是给死人烧香的味啊！”

　　“你再来看看这个！”他拉着我走到楼梯口，通往四楼和二楼的楼梯上散落着一些很多纸片

　　是纸钱

　　楼道里堆满了人，“我们都被熏醒了”一些嘴这样说着

　　我们十一个人互相望着对方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没有闻到呢？

　　第四天

　　主任说昨天晚上是附近的居民在烧香

　　附近明明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中午，亮亮和斌斌不听我们的劝，非要从这个门到2楼去

　　门一开始推不动，后来我们几个一起推，门“嘎”地一声，向后退了一些，就再也动不了了

　　门卡住了，就那样关不上，也打不开。

　　那两个家伙钻了出去。

　　我感觉到后背在出汗。

　　我们推门恰巧被主任看到，他问我们怎么回事，

　　“门卡住了”，

　　说完我们便进了屋。

　　后来我们知道那主任以为前几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们搞的恶作剧，便开始调查我们，我说
　　“主任你晚上干脆和我们一起来住吧，那你就能知道这几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了”

　　主任听了连忙摆手，然后赶紧走了出去

　　“吓的吧，他？”老白说。

　　“八成是” 我说。

　　晚上，我被林林叫到了他们宿舍，他们宿舍的人都看着我，

　　我懒得看他们。

　　“你看”林林说。

　　“怎么了？”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顺着他指的看看

　　我看见亮亮和斌斌两个人

　　我看见他们俩呼吸很快，脸涨得通红

　　“回来以后就那样了，从那个门”林林说，“我就知道会出事”

　　“他们俩高烧，都不知道怎么了就烧了，校医刚走”另一个人接着说

　　那天晚上，我和他们宿舍的人围在一起一夜没合眼，我们连厕所都没去，因为不敢开门。

　　第五天

　　最后一天了

　　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今天似乎都没有白天，

　　晚上，我们静静地待在屋里，

　　“最后一天了”，我说

　　我看看大志，

　　我看看小诚，

　　我看看大鹏和老白，

　　害怕的脸好像都一样，

　　我想我的也是。

　　大鹏紧紧地关上门，然后玩命的跑到我们中间。

　　我们几个躺在一起，一起在等，

　　等什么？

　　不知道。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出奇的感到恐怖。

　　忽然间，一声巨响。

　　是玻璃碎了的声音。

　　紧接着听到一声“抓”

　　很快，老师们把守了所有楼梯口，堵住了每个宿舍开始清点人数。

　　一个人也没少。

　　我看到，那门的玻璃已经碎成了粉末，

　　而门框，则已经被扭曲的变了型，

　　那个合金门框被拧成了麻花。

　　那显然不是人为的............

　　第六天早晨，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个门的模样，

　　在屋里，我们忽然发现床板上有很多女生留言，这显然曾经是个女生宿舍楼

　　“看”，大鹏惊慌地喊

　　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隐约出现了一些黑字

　　我看到的一句是：

　　你们已经进来了，就休想出去

　　为什么这些字我们刚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呢？

　　我什么也不想看，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踏上车没一会，那两个家伙的发烧就好了。

　　车看出了训练基地，我转过去看着它

　　我想：

　　如果有第六天，我们会怎么样呢？

　　孙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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