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失落战记

　　泷岛失去意识的时间比自己感觉到的要短，却比想象中的要长。睁开眼睛就看到比自己还要低一些的忍足的脸，他蹲在轮椅前，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消失的忧急。
　　忍足看到她醒过来，由衷地长舒口气。
　　“我睡了多久？”泷岛问道。
　　忍足没有和她讨论“睡”的概念，想了想说道：“大概两分钟。”不算之前挣扎的时间。
　　泷岛勉力撑着身体往上坐好，她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对忍足说道：“已经没事了。”
　　是说大家没事了吧……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泷岛整个人被水整个淋湿，衣服贴到身上头发也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忍足有许多事想问，但说出口的话却是“那回去吧”。

　　出去时还衣衫整齐，回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尤其忍足，裤子和衣摆都湿着，虽然也不清楚到底是搞了什么但不妨碍大家遐想。
　　日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神色没有好奇倒是有些担忧。
　　等忍足离开后，她才俯到泷岛身边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有奇怪的声音。”
　　“在里面也能听得见啊。”泷岛有些意外，“大家都没事吧？”
　　日向点点头：“大概听到的人也没有很多，因为有两个男网部的男生忽然就大闹起来，说听见了神的指示，还攻击身边的同学，可吓人了……”
　　“然后呢？”泷岛问道，道馆里现在很平静，应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成宫刚好在旁边。他们被打趴下就老实了。”日向有些向往地说道，她以前每天都被成宫摁在地上挨揍，今天第一次看到成宫揍别人。英姿飒爽，赏心悦目。
　　泷岛闻言笑了笑，柔声说道：“没事就好。我想去浴室，麻烦你帮忙。”
　　日向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连连点头。

　　在大家都安坐不动的道馆里，走动是一件很惹眼的事。推着轮椅走动，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离开道馆之后日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嗔道：“忍足大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大家现在对你议论纷纷还要做这种事。就算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也要顾及你的名声吧？”
　　“议论什么？”泷岛一直在想方才脑海里回响的古语，并没在意大家看她的眼神。
　　“……就，就那种事。”日向见和泷岛对不上脑波，干脆俯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个词。
　　泷岛愣了下，旋即笑了：“都在想些什么啊……真是小孩子。”
　　“就是啊，忍足大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日向说完又道，“不过就算没有做也要注意影响啊！”
　　“……你一直在抱怨他啊。”比起日向埋怨的内容，泷岛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本身。日向不是很喜欢忍足吗，现在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日向也怔了怔，随后又小声道：“是啦……这件事他确实做地不好。”
　　两人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来到部活室。

　　日向从衣柜里给泷岛拿了柔道的制服——
　　加入柔道社一周后她们两的制服就做了出来，泷岛身体不方便，洗过一次后就一直放在衣柜里。这件制服还是日向带回家一起洗的，第二天又帮她带过来。
　　泷岛的这件制服有些大，不知道是制作失误还是有人故意。但因为泷岛一直没机会穿，所以也不是很要紧。
　　没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里面还有一套内衣。
　　都是很简单的样式。
　　日向有些脸红，又觉得自己的脸红很莫名。泷岛有的她都有，还比较大，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
　　日向将衣服装进袋子里，又推着泷岛去浴室。
　　一回生，二回熟，日向这次做帮她洗澡的事比上次要熟练很多，不用泷岛事无巨细说明。

　　泷岛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日向将湿的校服和内衣放进袋子里。然后她扶着泷岛到部活室里的长凳上坐下。
　　“我帮你把轮椅擦干。”
　　泷岛点点头：“多谢你。”
　　日向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立刻说道：“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照顾我。”
　　鬼才照顾你……日向翻了个白眼拿着毛巾去擦轮椅。泷岛在她背后哈哈笑了。
　　笑屁……！日向愤愤用力擦着轮椅，半旧的皮质被抹出吱呀的声响。

　　日向帮忙收拾好便推着泷岛回道馆。
　　刚出部活室没两步，三个泷岛觉得眼生的女孩子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拦住去路。倒是日向变了脸色，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三个女孩子都穿着冰帝的校服，听到日向的话只是嗤笑一声，却没有人答话。三人都看向泷岛，站在中间为首的短发女孩子问道：“你就是泷岛优吧？”
　　日向本能地拖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她戒备地看着三人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她话音未落，左侧的长卷发女生就喝道：“闭嘴叛徒！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日向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不继续助纣为虐就是叛徒的话，你们就当一辈子忠犬好了。不过是一群为了钱财依附在景香身边的平民，也敢这样和本小姐说话，果然只配当最低级的看门狗。”
　　泷岛还是第一次听到日向和别人争吵，出乎意料，也不算嘴笨。不过，最低级的看门狗，也就是说还有更高级的人。而且听起来日向以前的位置相当高级。
　　三人被戳中痛处，纷纷变了脸色。长卷发便说道：“大小姐又怎样？离开景香大人还不是只能和一个瘫子为伍。你就祈祷日向家不要破产吧！”
　　“如果是迹部大人用这句话来威胁我的话，也许我会担心地吃不下饭吧。”日向讽刺一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连公司门朝哪边开都不懂的废物，也就知道个破产吧。”
　　泷岛在心中默默为日向鼓掌，看不出来小姑娘还真有一套。

　　短发女孩抬手制止了长卷发继续和日向争执，她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够了，我们今天不是来和你们吵架的。你们羞辱了景香大人，就用你们的脸来赔罪吧！”
　　三人垂下右手，袖子里的美工刀掉落到手中。三人拿刀指向泷岛与日向，似乎想象出两人被划花脸的模样，脸上的快意都有些恶毒。
　　日向又拖着轮椅后退了两步。
　　“你们做这种事不怕被忍足学长知道吗？”泷岛轻声说道。
　　高中生的恶劣行为就算上法院也会被从轻处理，更不会留下记录。这也是泷岛一开始就没想过报警的原因，并不是打算放过她们，恰恰相反，是不想轻易放过她们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就算报警也不会怎样，无论是今天站在这里的人还是以前逼地泷岛跳楼的人，大概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泷岛的话让三个女孩子都稍微停下脚步，但泷岛看得出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感到好笑。短发女孩子居高临下轻蔑看着她：“还真当忍足大人有多中意你这婊/子啊，如果你变成一个丑八怪他还会为你惩罚我们吗？”
　　“喔，所以在你们心里他是一个只看外表的肤浅男人。”泷岛想了想说道，她并不在意这话说出之后三人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而是又问道：“但日向家你们就惹得起了吗？”
　　“哈，我们都是未成年。就算事情曝光，警察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而且日向家敢和迹部家为敌吗？”短发女孩话语里的嚣张昭然若揭，“别说毁容，就算杀了你们也不会坐牢。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这里没有摄像机，也没有人路过。外面雨这么大，就算你们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得见。今天你们死定了！”
　　“还真是一件好事啊。”泷岛笑了笑，单手比了一个让日向退后的手势。
　　日向虽然担心，但还是松开轮椅就往后走。

　　三人见状怪笑起来，她们选在这里动手就是因为这里是走廊尽头，两人背后就是墙壁，根本无路可逃。
　　“今天和三真的很有缘。”
　　泷岛低声自言自语，面对三个缓步接近手持美工刀的女孩子，轮椅如同失控一般冲过去。

　　“快拦住她！”
　　“怎么拦啊！我不知道怎么办！”
　　“啊啊啊啊她过来了！！”
　　女孩子们混乱地喊叫着，但都被雨声淹没。
　　远处的灯光照到这个角落，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日向冷眼看着，心想难道你们还以为她是那个会坐在轮椅上发抖等你们用刀划破她的脸然后惨叫痛苦的废物吗？
　　虽然一个月前她也是这样想的。

　　在混乱中泷岛捏住短发女生攥着美工刀刀柄的手，然后带着那只手插进旁边的长卷发的大腿。
　　“你知道吗，人的大腿上有动脉。”泷岛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其中没有半分感情，“如果扎破动脉不及时医治的话，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到时你就可以如愿以偿成为杀人凶手。”
　　不是的，不是的，杀人的不是我！短发女孩子惊恐地摇头。
　　泷岛说着又握着她的手将刀拔出来，几乎同时将这个被吓到颤抖的女孩子拉到自己身前，血喷到她身上，泷岛身上却干净地一尘不染。
　　被扎了一刀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的长卷发也听到了这话，哪里还记得要划破泷岛脸的事。她丢了美工刀用手摁住自己的大腿惨叫起来呼救。
　　剩下那个女孩子见状立刻丢了刀惨叫着往道馆的方向跑走。

　　泷岛有些遗憾地看向被自己抓住的短发女孩子。
　　她仰起头，神色的天真居然有几分残忍的意味：“可惜。”
　　短发女孩子被血喷了一身，还没理解泷岛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扭倒跌在长卷发身上。
　　在她倒下时，泷岛并没有松开她的手或是稍微变换一下角度。
　　美工刀一同掉落在地上。
　　“小孩子就去玩小孩子该玩的东西，这些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泷岛说道，仍握着她的手腕。

　　日向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扭断的清脆声音。
　　啊，这一下她记得。之前泷岛扭倒她也用的是这种方式，这次尽管是旁观，但日向还是没有看清泷岛是怎样出手。

　　泷岛歪了歪头，看了眼倒在地上哭嚎的两人，松开了握住的手。那只手掉落在冰凉的地面上，指尖因为痛苦而抽搐。
　　日向这才发现她握住短发女孩的手时还隔着柔道服。
　　泷岛转动轮椅越过两人，她看向日向，面容平静，声音一如既往柔和。

　　“衣服大有大的好处。”
　　“是啊。”
　　日向说着笑了笑，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走到泷岛身边推动轮椅回道馆，从头到尾没有看地上的两个女孩子一眼。

　　而倒在冷冷地面和血泊中的女孩子们也终于想起来了。
　　日向葵虽然温驯地像一条狗，但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去年不动用暴力就将泷岛逼到跳楼的事她居功甚伟。
　　现在她却对泷岛惟命是从。
　　太可怕了……泷岛优，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短发女孩子忽然明白泷岛为什么要说可惜。
　　可惜她们明白地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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