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向导崛起了

　　“是被甩掉了吧？”

　　“是被甩掉了，我就说嘛，A级哨兵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种个性超无聊的B级向导。”

　　“除了那张脸，他有什么好的。”

　　“说实在的，算得上是一无是处了吧？”

　　“哈哈哈，你嘴巴好毒哈哈哈……”

　　“什么嘛，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啊。”

　　同事用自以为小的声音聚集起来议论，像夏天烦人的蚊子，嗡嗡嗡地叫个不停，听得人头晕脑胀，

　　被议论的中心点井乐恒根本没去听他们说话。他的脑子里仿佛有小锤子在敲着他的脑壳，由于长时间加班、熬夜，前段时间下班还额外给赵珉津疏导，井乐恒不用检测都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差，他硬撑着在所有人那些称不上善意的视线继续手上的工作。

　　专注于工作，专注于工作。

　　在意我就输了。

　　井乐恒对自己催眠。

　　一直熬到了午休的时候，端着饭盒爬上天台的井乐恒，远离了那些隐隐约约的视线，才松了一口气。

　　浅薄的恶意如同梅雨天的潮湿气，从心理上带来溺水的窒息感，但是想想自己的存款，井乐恒又把辞职的想法扔到了垃圾桶。

　　孤儿出身的他，好不容易才从四区一路爬到了最安全和平的一区，实在没有任性的资本。

　　井乐恒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午井乐恒做疏导任务。

　　今天下午一共有3个预约，井乐恒看着那个临时跳出来的申请，最终还是没点下接受。

　　“你好，我是向导井乐恒。”

　　作为疏导中心的向导，每天都会接待不同的哨兵疏导净化，井乐恒从内向胆怯到公事公办，也不是过去了很长时间。

　　“哇，你就是赵珉津的向导啊！果然漂亮。”

　　井乐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方，举止轻浮、表情轻佻，严肃的哨兵制服都穿得松松垮垮，眼下青黑，看起来无精打采，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就是在一区醉生梦死的公子哥哨兵。

　　因为赵珉津，当过他两个月男朋友的井乐恒也连带在哨兵圈子里出了名，尽管指定他疏导的哨兵多不少，大部分却像是这眼前的哨兵，让人厌烦又无可奈何。

　　井乐恒一言不发，握上了他的手。

　　哨兵笑起来，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挠几下：“别那么高冷嘛，跟赵珉津那个吝啬鬼还不如跟哥哥我，只要匹配度还行，起码不用你在这寒酸的疏导中心上班。”

　　没有上过战场的哨兵，除了欺男霸女、虚张声势，根本用不上能量，疏导来疏导去也就这样。

　　“您的疏导已完成，祝您武运昌隆，一切顺利。”说着公式化的结束词，井乐恒毫无反应地松开他的手。

　　哨兵勾起唇角，自以为邪魅狷狂实则油腻恶心，“没关系，我对美人一向宽容，我们下次再见。”

　　井乐恒用了最大的自制力让自己没有抄起水杯扔他脸上。

　　恶心人的疏导工作完成，就在他即将下班时，从早上开始一直说个不停的同事抱着一叠文件过来。

　　外表小巧可爱的女性向导一改背后议论井乐恒的嘴脸，挂着可爱的笑容，理所当然地说：“小井，我今天有点事得先走了，这些工作记得明天交给室长。”

　　井乐恒垂眸，文件的封面上还写着她的大名。

　　说完她也不管井乐恒怎么回答，笑笑嘻嘻就走到门口牵上在门口等待哨兵男朋友。他们聊天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就这样把工作放下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反正小井会帮我完成的。”

　　哨兵听了也笑：“那个就是赵珉津的男朋友？”

　　向导回答他的声音甜美动人：“是前·男友了，我刚刚才看到津哥发了和陈姐姐的照片，他们在一起了吗？”

　　井乐恒已经无心听后续的话了，他重新坐回了工位上。星脑开机的蓝屏颜色照在他苍白的脸上，蓝光褪去之后，露出了他那张惨白得像鬼一样的脸。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吐出了一个词：“去TM的。”

　　面对这一堆文件，井乐恒收拾了一下心情，翻开了第一页。

　　结果整个文件做到一半的时候，嗒的一声。

　　没电了。

　　广播的声音适时插入：“您好，请不要惊慌，目前播告一则临时通知：星域内有驱光星兽经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将进行光源控制，请您不必惊慌。”

　　井乐恒深吸了一口气。

　　会因为趋光性星兽切断办公室能量的，除了他们那个胆小怕事的室长，不做二人选。

　　黑漆漆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此时此刻的寂静让人格外难以接受。

　　黑暗中潜伏的黑色巨兽游荡在桌椅之间，它动作轻盈、悄无声息，井乐恒甚至看不到它的全貌，但是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黑色的身躯、黯淡无光的眼睛虎视眈眈。

　　比狐狸狡猾。

　　比老虎凶猛。

　　井乐恒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发现它了，他只知道自己或许终有一天会被它吞噬。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从四区逃到一区，还是逃不过吗？

　　井乐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一片漆黑放大了他的一切感官。

　　就在他觉得自己走不出这公司的寂静时，通讯器忽然响起，微弱的光唤起了井乐恒的挣扎，一打开就听到了好友的声音，其中蓬勃的情绪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我说，你和赵珉津是怎么回事？！那个垃圾欺负你了吗？”

　　凶巴巴的语气，井乐恒听着却笑起来了。

　　“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

　　“对，分手。”

　　“那个垃圾现在到处在宣扬他甩了你，玛德！”

　　光是听声音，井乐恒就能想象电话那头的申来气得跳脚。

　　明明是当事人，结果第三方更生气……吗。

　　受了整整一天的气，井乐恒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发：“因为总不可能是B级向导甩了A级哨兵啊。”

　　在一区，等级优先于所有。

　　等级高的哨兵，会被包装成超级巨星，S级哨兵那种金字塔尖端存在就不说了，底下的A级哨兵个个都有庞大的粉丝，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只要不想被狂热粉丝们人-肉、网-暴，半夜敲门，最好的离开他们结果就是被甩。

　　申来也知道这个，他只是气不过。

　　对井乐恒来说，有这么一个人为他气不过，就像是漆黑的远野中唯一的光源，足够温暖。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申来开始念念叨叨，把井乐恒都逗笑了。

　　井乐恒这一天受的气都随着申来的念叨清除干净。

　　此时疏导中心的内线发来通讯，井乐恒还没来得及关闭他和申来的通讯，眼前就弹出了室长那张肥胖如猪的脸。

　　“你今天怎么没看疏导名单？”室长眼神沉沉，风雨欲来，一看就知道又来兴师问罪。

　　井乐恒哽了哽，小声回答：“今天不是我值班……”

　　没有指名的疏导申请，都是由值班向导负责。

　　室长大手一拍桌子，把向导吓了一跳，他阴深深地说：“今天阿津还提交了疏导申请。”

　　赵珉津是室长的外甥，他叫一句阿津合情合理，当初也是室长给井乐恒和赵珉津牵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看得上井乐恒这个B级向导了。

　　井乐恒咬了咬牙，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僵硬：“赵珉津哨兵提交申请，也会有其他向导接手疏导。”

　　“呵。”室长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区区B级向导，如果你和阿津匹配率没有70%，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吗！”

　　背后的凶兽还在蠢蠢欲动。

　　眼前的这只肥猪不断叫嚣。

　　一根绳绷在井乐恒心里，不断拉紧，再拉紧。

　　他望着室长，目光沉沉。印在屏幕面前，是一张苍白到发灰的脸：“室长，我是通过正规考试进入疏导中心的。”

　　“小井，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从混乱的四区一路爬上来一区，很不容易，但你也不要忘了，这里是向导最多的一区，以为你这种低级向导在这里算个什么东西？办公室里有多少个B级？你能进来我们这，都是室长我发了善心。”室长颠倒了一番是非黑白之后又说：“疏导中心里一直提倡跨区域调动学习，要知道第十区到十二区的疏导中心一直都很缺人，每年牺牲在前线的向导多得数不过来，具体人选我还没想到，你可要想明白点。”

　　“阿津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最清楚不过。他不过是现在年轻，还没有想清楚，贪图新鲜而已，谁还没有这个时候呢，你要多体谅体谅他。哨兵到最后，找伴侣还是凭匹配度说话，除了你之外，他就没有和其他向导有75以上的匹配度。”

　　井乐恒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忽然想起妈妈。

　　他妈妈是一个C级向导，在四区的时候和哨兵好上了，意外有了他。出于信任和爱，妈妈没有给哨兵标记，但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却嫌弃妈妈的等级低，匹配度也不够高，等他找到了另一个匹配度更高的向导之后，就果断把怀孕中的妈妈甩掉了。

　　单身妈妈的日子不好过，等级只有C的向导疏导能力并不强，但是妈妈为了养他，咬着牙做私人疏导的工作，不断透支自己精神力，最后早早撒手人寰。

　　妈妈临终前希望井乐恒能“过上好日子”，井乐恒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然而他现在却迷茫了。

　　什么才叫做“好日子”呢？

　　从四区千辛万苦到一区，一路过关斩将才考入疏导中心，到室长嘴里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低级向导。工作被同事欺负，被领导压榨，还有那个因匹配度而来的男朋友……

　　室长还在那边威逼利诱，他把井乐恒在屏幕面前的低眉顺眼当成了默认，直到自己说顺气了，才把通讯关了。

　　这时他和申来的通讯还没有结束，通话的那一头沉默了很久，井乐恒才问申来：“来来，你说妈妈会开心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申来却听懂了。

　　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傻子吗！阿姨看到你现在的鬼样子，都要跟你贱-人领导和那个垃圾拼命！”

　　简单一句话，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忍耐的痛苦化作泪水落下，通讯那一边的申来看不见井乐恒的样子，只能听到偶尔一声抽泣，人马上就慌了：“怎么了，乐乐？很难过吗？别担心，我刚刚把那个狗垃圾的话都录下来了……”

　　“发给我吧。”

　　申来没听清：“什么？”

　　“把录音发给我。”

　　以为他只是要拿去威胁上司的申来，从来没想到自己一直善良到有些懦弱的好友会闹出一件星际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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