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罗场我非得用脸出道

　　顾边森直到离开了公司才能控制住自己澎湃汹涌的情绪。

　　他这才明白孟宵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了让家人安心，而是真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选择出道。

　　甚至就在他眼皮底下进入了星生代。

　　顾边森没带司机，独自驱车离开，难得在行驶途中放飞了思绪，晋江说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请读者们不要学他，专心开车。

　　第一次见到孟宵，是十年前。上一次见到他，却已经过去了四年。

　　他四年来一直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记得十二岁的孟宵温顺懂事地叫他“哥哥”的模样，记得十八岁的孟宵踮脚轻吻他鼻尖时眼睫微颤的模样，也曾设想过四年后的今天他会成长为多么令他惊艳的样子……

　　可视线相对的那一秒，他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他只想多看孟宵几眼，把他现今的模样烙进眼底里。

　　好让他有余地在那么多见不到他的日夜里复习他的音容。

　　在脑海里反复放映，就不会被他知晓，不会惊扰他，不会让他畏惧。

　　更不会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从来直来直去、毫无顾忌的顾边森，第一次品尝到谨慎惶恐的心情。

　　他钟爱这种为孟宵独有的惶恐。

　　浓郁的夜色在车窗外飞逝而去。车子渐渐加了速，孤独行驶在笔直的道路上。

　　*

　　“你要找到自己的优点，你想想自己有哪些让人怜爱的地方。”

　　林盛环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孟宵，语气有些严厉，“我说的方案是非常可行的，孟宵，既然现在我是你的经纪人，你最好还是听我的，按照我给你制定的计划来，我保证你安稳晋级。”

　　“不行。”孟宵平和地摇了摇头，温和地拒绝，“我不会拿自己的经历去卖惨。”

　　两个小时前，林盛带着他精心制定的炒作方案来找到孟宵，第一个步骤就是利用凄惨的身世，在选手介绍中卖惨——“现在的女孩都有救赎情结，你要是够美又够惨，心疼你的粉丝会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随后被孟宵不经任何犹豫地拒绝了。

　　每个选手都会有一份独属宣传短片，在第一期节目播出前会陆续放到网络上给选手造势。

　　孟宵既没有得力奖项也没有光彩出身，甚至特长都没有一个，唯一能做文章的就是自己本身的属性。

　　盛世美颜。温顺。柔和。努力，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典型的花瓶设置。

　　林盛对自己的灵光一现很满意，摄制团队也已经到位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孟宵是个犟脑子，怎么都说不通。林盛想的很清楚，既然进了这个圈子，成为了靠粉丝吃饭的人，那么你本身的一切属性都可以好好利用，为了提升你的人气而发挥作用。

　　再一次被孟宵拒绝后，他有些下不来面子，顿了顿，突然用力把策划案一扔：“随你吧，看你能把自己搞成什么样。”

　　一边走，一边低声骂了一句：“倔驴。”

　　艺人和经纪人发生了争执，作为团队次要人员的摄影李乐处境有些尴尬。

　　孟宵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离节目正式录制不到三天，他需要尽快把这支歌练好。

　　李乐在角落蹲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喊道：“孟宵，打断一下好不好？”

　　孟宵停下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依言关掉了音响。

　　等到音响消失，她才继续道：“盛哥那个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嗐，他是气跑了，但宣传片也必须得录制啊。”李乐挠了挠头，“要不你提个想法，我们尽快把它拍出来？不需要多出彩，就拍你的日常也行。”

　　孟宵歉意地对她笑了笑：“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进程。我没什么想法，只要不利用身世卖惨就行。”

　　李乐好奇道：“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反对卖惨吗？”

　　“我奶奶不会喜欢的。”他低下头，拿起自己的鸭舌帽戴上，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她要强了一辈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子把曾经的生活用来倒苦水，祈求别人的同情。在她眼里生活只会是生活，虽没有太多欢乐，但还不至于代表苦痛与折磨。”

　　他转头看见李乐怔愣的眼神，疑惑了一下：“有……有什么见解吗？”

　　李乐一拍大腿，兴奋道：“绝了，绝了，就拍这个，就拍日常。”

　　孟宵：“……？”

　　果然搞艺术的都难以理解。

　　*

　　之前还完债之后，孟宵提出把老房子装修一下，暂时把奶奶接到了一个出租屋里。

　　即便周总监经常会奉老板的吩咐催着他花钱，但孟宵还是没有形成奢侈的习惯，重新买一套房子什么的念头都没有动过，顶多想要翻修一遍。

　　何况老房子里承载着太多的回忆。

　　孟宵向节目组申请了拍摄宣传片的假，推开门时小叮当正在玄关咬拖鞋，闻着味就叼着拖鞋跑了过来。

　　孟宵rua了一把他的狗头，侧身让李乐进门：“别客气，随便坐。”

　　李乐进屋之后先把相机架好，放在墙边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可以拍到整个小房子里的生态。

　　奶奶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这一天李乐拍到了很多值得一用的素材。

　　傍晚微黄的夕照从阳台漫进屋里，在绿萝上映出细碎的斑点，小叮当撅着毛茸茸的尾巴，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歇凉，趴热了就翻身到另一块地板上。

　　精明却和蔼的老妇人在厨房里打着鸡蛋，嫩黄的蛋液从长筷上滴下去，溅进油已滚热的锅里，一阵热腾腾白雾弥漫。案板上码着切好的肉块和豆腐，刀刃每动一下，肉质的鲜美和豆制品的软嫩都在食品微微的颤抖里显现出来。

　　而最吸引人的还是站在阳台上瘦长的身影。他穿着简单干净的衬衫，随意地挽起袖子，面带笑容的将刚洗干净的衣服晾在衣架上。大狗缠在他脚下翻滚，他的影子透过玻璃门烙下来，风动间是淡淡的皂香气，和少年身上夏天的味道。

　　简直就是少女幻想中的绝美场景啊。

　　李乐觉得自己预感到了这个短片在粉丝群体中引起轰动的一天。

　　这个时候她并没有预料到，这个想象将会在不久后成为现实。

　　*

　　《星生代》录制现场。

　　耍了几天脾气之后，林盛终于慌了。

　　他本以为自己一旦离开，孟宵就什么也做不成，最后还不是会低声下气来跟他道歉请他回去。可没想到这货硬是没有再搭理过他，马上第一轮pk就要开始了，他连孟宵到底准备到了什么程度都不知道。

　　林盛承认自己对孟宵是有点嫉妒。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坐在同一个地方办公的同事，可转眼孟宵却将要成为台上耀眼的偶像，而他却成了为孟宵考虑、为孟宵服务的经纪人。

　　就是因为他生了一张好脸，所以命运天差地别。

　　但林盛也认为自己没有错，孟宵没有实力只有脸是事实，以前是个穷逼也是事实，凭什么就不能让他利用了？凭什么孟宵就可以甩他脸色，想不干就不干？

　　他心里发狠地想，除非孟宵亲自来道歉把他请回去，否则他那里乱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管。

　　可是孟宵一直没有来！

　　……他怎么敢！

　　林盛终于憋不住气了，顶着众人怪异的目光跑去后台找他。见到孟宵时，他正在和李乐讨论第一轮要用的歌曲，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

　　那种肆意的笑容刺痛了林盛，他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瞬间崩了，岩浆从火山口喷发出来——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片子做好了吗？曲子练好了吗？为了跟我赌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吧，前程都不要了是吧？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敢站在这里，我要是评委我都看不起你！”林盛破口大骂。

　　后台一瞬间静了。

　　其他人讶异地看着这个喘着粗气、神情激动的男人。

　　其中一个编导神情怪异地盯着他，小声说：“可是……孟宵的片子早就剪好了，刚刚已经发到微博上去了。”

　　林盛愣了。

　　其他人看出状况不对，很快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还有这种经纪人？还好他不带我。”

　　“看上去是被艺人排挤出核心团队了吧，不过如果我是他的艺人，我也不敢让这种神经病带我。”

　　“看着像脑子有问题……”

　　孟宵起先被怼得愣了一瞬，随后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异样的平静。

　　李乐早已愤怒地站起来，开口要骂出言不逊的林盛，孟宵拽了拽她的衣角，摇摇头。

　　“别浪费时间。”他平静地说，“不值得。”

　　这是江云霏教给他的，对待讨厌自己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他。

　　有些人喊得再大声，想要得到的，也不过是别人因此报以的关注而已。

　　李乐顿了顿，狠狠瞪了林盛一眼才坐下去。转头和孟宵讨论起了细节。

　　没有人再把目光放在林盛身上。

　　他就像一堆垃圾，即便恶臭熏天，别人也懒得看上他一眼，因为把视线移过来的过程都是浪费时间。

　　林盛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样边缘化的人物，别人甚至都懒得嘲笑他，因为在他们眼里，目前要准备的所有事都比他重要得多。

　　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盛恍恍惚惚的。

　　他原本设想的剧情全都走偏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在角落里攥紧了拳头。

　　好在自己不止这一个艺人，孟宵作就作吧，没有经纪人带，以后有他后悔的！说不定第一轮都过不了，没几天就灰溜溜地卷着铺盖回到楼下工位去了，更说不定还带着一身骂名，最好名声差到连工作都丢了……

　　林盛定了定心神，整了整自己的领带，气定神闲地走向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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