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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游(3)
夜思梦寐,无法入眠,时见月起身置于院内,看着满园落雪,长身玉立,欺霜赛雪。
而在飞雪中却独独盛开一株桃树,桃花瓣和雪花裹挟飞舞,漫天粉红和银色,好似一幕空灵画卷。
那个梦,却如同真实的一般,他醒来只觉得手中滑腻,那是执过她手的触感。
阿鹿,你为何要走?难道真如梦中你所说一般?
他的眉越来越紧,眼神中却不似平时的冰冷,唯有一抹愁绪和失落浸于其中。
绒白裘衣搭在身上,他偏头,是苏洛。
“月......少主,这样深的夜您怎么还没睡下?”是她温婉可人的声音。
“啊......”他淡淡道,忽而声音转为冷漠,“夜深了,你又怎么在这。”
苏洛垂眸小心翼翼,“我只是担心,少主身子。”
“你照顾的很好。”时见月不紧不慢道。
苏洛绞紧了手指头,半晌道,“我会永远都陪在少主的身边。”
“嗯?”时见月突然眉头紧锁,偏过头来看着苏洛的眼中尽是寒意,看的她不由得一颤,“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应道知道自己的去留。”
那样绝世傲然的姿态,和冷若冰霜的神色,让她颤抖却更让她发狂。
她爱他,不会比任何人少。
她鼓起勇气地凄绝一笑,“可是少主心中的那位蓝鹿姑娘已经弃少主而去,少主难道还不明白?”
突然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双目赤红,他的手愈发捏紧,苏洛觉得一阵窒息,还伴随着他掌中狐火的灼烧之痛,若是他就要这样毫不留情的掐死她,她也心甘情愿陪他一同死去。
“少......少主要知道,若是一日不饮我的血,少主便会死去!”
“那就这样死去吧......”所有的背景都只是背景,他嗜血一笑,万物凋零。
***
蓝鹿看着眼前血红画面,又回到了方才那间客栈屋内。
原来刚才所有场景,均是幻像。
她仿佛直入天堂,又瞬间跌落地狱。
慌乱在身后一摸,摸到了门闩,不知哪来的念头一拉,果然是纹丝不动。
“呵......”她苦笑一声,果然还是回到了这幻境之中。
可是他的一言一行,他方才拉起她的手在唇边亲吻,就像是一个纯真渴念的孩子,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历历在目,让她迷恋。
如果在那一刻世界灰飞烟灭就好了,她突然这样想。
然而眼下要面对的却是如此情景。
蓝鹿看着那根悬梁绳,想着窗下那万丈深渊,要她死,可她偏不死!
她不惧死,可是老天若是要让她死,又怎会一次又一次从死神手中将她救下?
无论是在皇宫大敌入侵时,还是在林中独自摸索生存,或是在几次遇鬼......
她突然想到最近一次,是地仙想要将她吞食,而那个救了自己的狐妖,也不会在了......
她不能死,她还没有去找蛇女问清楚为什么对她摄魂暗害时见月,也还没有找到救他的办法,苏洛说她的不染灵可以抽出来救他性命,她终究是信了。
若是在晖夜宫,他绝对不会让她这样做,所以她不得不离开他,离开晖夜宫。
她要知道自己的不染灵是怎么回事,她想知道要怎样才能救她性命,若是苏洛没有骗她,她便不会后退了,因为这是她唯一想做的。
她伤他的那三刀,她无法就此释怀。
她不想复仇,不想做大黎的公主,她只是想要偿还他。
仅此而已。
蓝鹿深吸一口气,拿出毕方剑,对着这墙胡乱猛戳几下,依旧毫无变化。
她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因为自己此时一定像个傻逼。
想来毕方剑只对妖的本体有用,也许针对这幻境反而没用。
突然,蓝鹿灵机一动,若是如此......
她突然拿着手中毕方剑,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毕方剑顿时金光闪烁,吸入了她的精血,依旧有几滴落在地上,和地上的血融合。
突然房中一阵震颤,地上的血凝在空中,像漫天赤红的雨滴,蓝鹿看着眼前的一幕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那些血突然融合在一起,化成了一个没有人皮的血人。
想必是自己的血引得他本体现身了。
然而面前血人状如人形,筋血具在,只是没有人皮,看的蓝鹿差点呕吐出来。
“太舒服了......”他突然发音,那语言像是从山洞中传来,模糊不清,却又掷地有声。
蓝鹿咬牙瞪着他,若这是他的真身,收拾他便不难了。
“你是何妖?”
那血人阴惨惨地一笑,“我乃无面人,本来是想将你在着幻境中困死便好直接将你生吞,然而你竟然用你的血诱我出来,看来只有当面将你解决!”
蓝鹿头皮发麻,背后渗出冷汗,却是倔的冷笑,“看是你将我解决,还是我将你解决!”
她突然发难,拉弓射出一道灵光破空而去,而那血人却突然化作一滩液体在空中避开,又瞬间恢复原状。
“你这箭,好强的煞气。”他恶道。
蓝鹿见被他避过,嗖嗖连发数十根,密密麻麻,满脸狠意,“降妖之物,这灵气对你而言的确是煞气!”
那血人化作血池避过灵光,然而被一发蓝鹿夹击紧来的箭刺过,那团被击中的血色发出“滋滋”之声,冒着烟气。
那血液瞬间化作人形,瘫倒在地上。
蓝鹿冷哼道,“若是只有这几分本事,就不该显出真身,实在是愚钝之极。”
那血人痛苦不已,“谁知你竟有几番招数,是我失策!”
蓝鹿弓已拉出满月形状,“那就这样吧。”
灵光射出,如一道光影,血人顿时化作飞烟。
***
“月!”
一声轻呵低吟,是兰恩。
知道他是前来阻拦自己,时见月嘴角突然带笑,手下力度却并未减轻分毫。
“你深受重伤,若不是苏洛姑娘的花汁为你疗伤治愈,你怎能撑到现在。”
时见月笑意更深,却是冷漠狷狂之笑,“一朵小小的紫罗兰罢了,你为何为她求情?即便她能续我的命,可是死与不死,爷也不在乎。”
此时却换作兰恩一笑,“你如何能不在乎?蓝鹿还活着,你若现在死了,那她怎么办。”
时见月一怔,放下手来,苏洛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满脸涨红,又化为惨白,大口大口的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
兰恩又道,“我不是为她求情,是为你,你甘愿留蓝鹿一人在这世间么,你若留她一人,你的枉生咒也会让你不得好死。”
时见月双眸冰冷入骨,饶是听到兰恩这一番话,想到若是有朝一日蓝鹿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发狂地疯掉。
他决不允许如此。
苏洛瘫在地上,半条命都没了,但是听到枉生咒几个字,剩余半条命也没了。
枉生咒于人而言毫无用处,然而对妖而言却是死咒,当深爱一个人时才可与其结下此咒,因妖命长,很难爱一人,而爱上则会因岁月漫长无法与人共生共死,日日承受思念之苦,这枉生咒便是随了共死心愿,当人死去之时,妖也会随之死去。
但妖若是先行死去,必然会不得好死。
她没想到,时见月会为了蓝鹿而对自己下了枉生咒。
脸颊和嘴唇顿时惨白。
时见月眯着眼看了兰恩一眼,“你如何知晓。”
之后又是会意,“我倒是忘了你的碧落之眼。”
兰恩惨然一笑,他的碧落之眼,如何能看不到。
月身上遍布的淡黑色斑点,不就是枉生咒的作用么,他虚弱之极,而枉生咒则会让他的伤雪上加霜,日渐加重。之后,这黑色斑点会愈发浓黑,渐渐腐蚀他的皮肤,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当真是不得好死,生不如死。
可他却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何明知自己性命垂危,却还加上这一道死咒,令自己不得好死。
兰恩痛心疾首。
他千年来的挚友,今日却成了如此模样。
可他在如此这般模样,依旧是高傲自若,神色倨傲。
兰恩叹道,“月,我实在是不明白,你这是何苦。”
时见月漠然道,“我凭心意行事,没有为什么。”
***
蓝鹿打开房门,门外一片黑暗,众人已经歇下。
她甚至期望看到那盏灯火,幻想若是时见月如那幻境之中出现,她宁愿在幻境里面死去。
然一切并未如她所愿。
她一笑,笑自己傻,笑自己笨,笑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突然左侧房门“碰”的推开,蓝鹿一惊,在夜中看不出来人面孔,凝神一看竟是傍晚那位丢失玉佩的公子。
那公子似乎也是撞见蓝鹿,猛地吓了一跳,又立刻镇定下来道,“在下失礼了。”
蓝鹿觉得他似乎是并为看出自己,也是,自己下午是着面纱示人,而且现在也是深夜,她能看出他的面容全因她夜晚视力胜人。
而她也不难看出他受惊后惊魂未定的模样,似乎是还未平息。
蓝鹿疑惑,若纯粹是因为半夜不小心撞人了也不会如此这般久久无法平息,而且来人这么不偏不倚和自己同时从这屋中冲出,不免令她不得不想起自己所遭遇的事情。
可是蓝鹿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无碍。”她只是淡淡回应。
而对方好似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冷漠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惊喜,“是白天捡着我玉佩的姑娘?白天没有和姑娘好好道谢,是在下失仪。”
蓝鹿晗首,“没关系,我也没放在心上。”
心中却是腹诽,和这人说话真他妈累,一口一个在下,装得本公主累死了。
顿了顿,“公子房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方似乎一愣,“无事,姑娘无需担心。”
他的声音明显是在仓皇中强行作出的镇定,蓝鹿不难看出,想着此人贵为公子身居高位,自是不会让人读出心中想法。
蓝鹿了然,“也是打扰公子了,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正欲回房,却被他拉住,“姑娘,且慢。”
黑夜之中,他拉住她的手腕,自知不妥,又收回手来,歉意道,“在下想,可否与姑娘出去散散步。”
蓝鹿知他恐怕是害怕房中之物,又不知是自己已经解决了那无面人,正是不知所措之时,体谅道,“自然可以,正巧我也有些睡不着觉。”
两人一同出了客栈。
借着月色,他看清了她的容颜,清丽绝色,动人心魄,原本下午见到她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只觉得眼波流转,迷人心窍,然而她的面容却是赛过他见过的所有姑娘,突然发觉自己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甚为不妥,便立刻收回目光。
夜风吹拂,她耳边发丝被吹乱,也吹起他们的衣袂。
客栈外一片苍凉之景,在夜色下更显瘆人。
“敢问姑娘芳名。”他道。
“额......”蓝鹿在脑中迅速思索了一番,想着晚上那老人口中的狐妖阿紫,又想着她是个淫.妇,怎能自贬身价,便脱口而出道,“紫玉。”
这人不先报出自己姓名,倒是先问自己,想来真是极为谨慎。
而蓝鹿也并未放在心上。
而他却是一笑,俊朗如风,可那双眼却是看不透彻,“我与姑娘倒及其有缘,都带这玉字。”
蓝鹿想到了时见月,他们都有着这样一双冷漠的眼,可是时见月的冷漠是漫长岁月里的孤独形成的冷漠,而他的冷漠,却是刻意为之想要隐藏自己真实情感的冷漠。
蓝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只听他道,“在下姓玉,单名一个珏字。”
“玉珏......”蓝鹿细细品道,“公子这是两个玉,倒是与我不同。”
玉珏道,“白鱼赤鸟之符,黄金紫玉之瑞。姑娘的名字与我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蓝鹿并不擅长这些你来我往的客套之言,凡事她喜欢直来直往,只是微微一笑着看着他,也不言语。
半晌后,蓝鹿才问道,“公子房中可是有什么可怕之物?”蓝鹿也不饶话,只是开门见山道。
他沉默不语,蓝鹿知他是不好开口,便又顺着话往下说道,“想必我遇到的,和公子遇到的是同样的事情。”
他突然转头看着蓝鹿,似乎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俊朗眉眼带着打量和疑惑,“难道紫玉姑娘也......”
蓝鹿清婉一笑,似一夜开一次的昙花,“正是,那是无面人,是妖。”
他冷淡的面容上浮起一丝难以被察觉的震惊,又极快的掩藏在那张面容之下,实在是喜怒不形于色,“姑娘唤我玉珏就好。”又道,“不知姑娘所言是否为真?”
蓝鹿点点头,“不过想来玉珏公子也无需担心了。”
“难道是那妖已经死了?”他眸子深深几许,似是试探。
蓝鹿点头,“不然你以为自己如何能够逃生?”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蓝鹿,“紫玉姑娘好生厉害。”
蓝鹿委婉一笑,“你叫我紫玉便好。”
***
蓝鹿回到房内,看着这熟悉的环境,依旧是有几分不适应。
她躺在床上想着这些离奇怪事,什么时候自己的人生竟是这般怪诞不经,多事纷扰。
她突然想到那玉佩,自己虽是怕麻烦没有告诉他自己拾到玉佩的真相,由着他认为是自己之前就捡到了玉佩,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玉佩是从哪里掉落,又从哪里捡起。
不过这说来奇怪,从今天中午就没有再见到那个大汉了。
想着自己和玉珏一样,身中幻境,只因他们房屋想接,若玉珏的房在自己右侧,那么那大汉的房则在自己左侧,不知他是否还在房中,是否已经是脱险了?
蓝鹿想着这许多,突然难以入眠。
本来夜已深,又发生了这如此多的事情,让她怎好睡下。
蓝鹿突然起身,走出房门,走到自己左侧的门前,轻轻地推那扇门。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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